第六十六节 走或留

克劳狄娅对眼前的一切充满好奇。她看见的人，她看见的东西，令她连连惊叫。首先是王玉婷，这个只在故事中的女豪杰，罗马阴险的死敌，现在立在了她面前，让她不知所措了。王玉婷完全不似她的想象，在她的想象中，她是那种如亚马逊女战士般，有着不输男子的肌肉，剪着男式短发，穿着坚硬胸甲的，可与猛虎搏斗的奇特女子。然而眼前这个人，身材与她差不多，感觉比她还瘦，头发虽没她长，可也不梳发型，散乱披着，一点儿不像战争女神那般高贵，听着她说话时还掏耳朵。王玉婷能不掏耳朵吗？克劳狄娅像膏药般粘住她，不停问东问西，像准备帮她写自传似的，要把她的一切打听清楚。这样的粉丝她可受不了，不过心里还是沾沾自喜，自己也成了“传说”。第二个让克劳狄娅惊讶的人是赵弄潮。他们早见过了，前不久她还在着火的军营外与他争抢西庇阿的帐本。在她心中，赵弄潮就是个意图陷害人民英雄的恶人，这样的人居然与她的未婚夫是旧识，克劳狄娅吃惊得直问陈志怎么回事。说来话长，陈志正忙着其它事，没空与她细说。陈志正在忙的事就是让克劳狄娅惊讶的第三件事。她看到了一个全部由金属组成的巨大东西，它的制作工艺，它的精致细腻，是她前所未见的。她看不出它是怎么被造出来的，也看不出它是做什么用的，克劳狄娅不停问它是什么，得到的回答总是“等会儿就知道”。他们将时空机器用布包好，请来十几名村民，一起将它抬上山坡的空地。赵弄潮深感时间紧迫，就怕小鲍鲁斯找来。王玉婷让旅店里的奴隶给他送过信，小鲍鲁斯只要舍得花钱，很快就能问出他的住处。幸好机器已经修好，最迟明天就能启动。不能再拖下去，等小鲍鲁斯找上门，无论是王玉婷伤了小鲍鲁斯，还是小鲍鲁斯伤了王玉婷，他都不愿看到，而且他的“大限”也将至了。但眼下还有个难题。赵弄潮看着陈志和克劳狄娅。他与陈志到了僻静处，单独对话。“你打算回去吗？”他问陈志。陈志了解他提问的目的，“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当然想家了。”陈志的心中或许已经有了答案。“你明白，这台机器载不了这么多人，有人必须留下。留你，还是留我？”赵弄潮觉得自己可以留下，他是注定不能回去的人，但他也不愿陈志离开。陈志就是利略，陈志消失了，利略怎么办？“我如果要走，只有一座位恐怕不够吧！我不能丢下克劳狄娅。”陈志说。“这么说，你想我和玉婷都留下？”赵弄潮提高警觉，没想到陈志会是最后的敌人。他想到了那个会杀死自己的人，虽不知他是谁，但现在看来有可能是陈志。陈志笑了，“看你紧张成什么样了？如果我这样做，不是太自私了吗？我没有必要带克劳狄娅回现代，她愿不愿意是一回事，但她一定不能习惯那边的生活。我更不能为自己把你们俩强留下。谁叫我一直都是好人呢？”“你说的是真的？”赵弄潮难以置信，陈志放弃了，“你不回去，你父亲怎么办？陈叔叔会很伤心！他日夜制造新机器，就是为了把你接回去！”“没办法，世间的事总是难以完美。”陈志无奈叹气，“你回去告诉我爸爸，他儿子在古代成了个英雄，为了成全别人，不回去了。利略会得善终，对吧？”赵弄潮点头。陈志放心了，“那不是很好吗？有多少风云人物能得善终？我得到了。而且我爸爸不是有时空机器吗？等他把机器改良得更准确了，他一定会飞到古代来看我的，我们一家不是照样团圆？”赵弄潮也露出微笑，心中的警惕放下了。“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还能怎么想？把你们都干掉，我和克劳狄娅坐上机器？”陈志讥笑某人心中的想法。“你的确是个心胸豁达的人！”赵弄潮突然抱住了他。这个拥抱是感谢，是敬佩。这么多年，他从来不理解陈志的品质，有时甚至觉得他过于正直，不懂变通，是个碍事的顽石。如今他理解了，后悔没有与这样的好人成为朋友；也明白了西庇阿为什么欣赏他，愿把他当做挚友。“再见了，老同学。”陈志向他告别。他本就是来告别的，向他的现代人身份告别。当他的这两个同学飞向未来的时候，他将彻底成为一个古人，在这个时代永久生活下去。另一边，王玉婷与克劳狄娅越聊越投机，嘻嘻哈哈。克劳狄娅向王玉婷求证各种传闻的真实性，王玉婷也从克劳狄娅口中听到自己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形象，以及闻所未闻的民间编出的关于她的故事。聊着聊着，王玉婷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假如陈……利略要离开这里，你会怎样？”“跟他走。”克劳狄娅干脆地回答。“我现在就紧跟着他，从罗马跟到迦太基。”“但如果他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呢？”“什么地方我不能去？男澡堂？”王玉婷窃笑。克劳狄娅见她笑，严肃起来，“你是说他要离开？我就猜到他这么神秘，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哪儿也不许去！我既然不能去哪里，我就不让他走！”王玉婷暗喜，只要克劳狄娅牵制住他，陈志想回现代就没这么容易。赵弄潮与陈志谈话结束，他又与王玉婷单独谈，把陈志的决定告诉了她。王玉婷顿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错怪了他，偷偷看向他与克劳狄娅，少女果真死盯住了陈志，使王玉婷更心生愧疚。“现在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你放心了吧？”赵弄潮舒缓眉头，“明天就回去，能行吗？”“明天？我还要参加安娜特的婚礼！”王玉婷才不答应。赵弄潮承诺过，等到婚礼举行后再启动机器，现在变卦了，这让她很不高兴。赵弄潮没再劝她，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只怕到了明天她就没心情参加婚礼了。他骗了王玉婷，问题并没有都解决，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摆在眼前——那就是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