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胜北站在横卧地上的尸身前,脸色阴沉得像暴雨来临前的天气,乌金铁秘密难道要随此君永不在世上再现。宗丹跪倒在他师兄旁,脸上现出复杂之极的表情。杨武和戴虎有点垂头丧气,眼白白让敌人溜走,囚犯又给人杀了,教他们的脸放在哪里。一名手下向朱胜北报告道:“启禀皇爷,犯人心脏已停,生机全绝。”朱君宇道:“看来是自断心脉而亡,但他给欧阳宗主以独门手法制住了武劝,如何还能运用内功,自杀身死。”朱胜北道:“无论如何,人都死了,铸兵的重责,要落到宗老师身上了,希望宗老师不要令本皇失望。”宗丹断然道:“这全包在我的身上,师兄做到的事,我一定能做到。”顿了一顿道:“皇爷,宗某有一事求你,就是希望能领回师兄遗体,让他人士为安。”朱胜北道:“死者已矣,如你所愿。”扭头领着众人离去,剩下宗丹弧伶伶一个人,呆站在尸身旁。宗丹在坟头插上三支香,拜了七拜,平静地道:“师兄,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亦尽了力。”长叹一声,转头去了他刚走不远,树丛轻动,慕农、风亦飞等五人跳了出来,拼命挖开泥土.很快露出了包裹尸体的草席。慕农一连七掌拍在尸身上天灵、尾枕、涌泉等大穴,跟着用手在铁隐耳后一阵按抚,两指一挟,将—支三寸长的金针抽了出来,喝道:“看你的了。”萧长醉将两手分按铁隐额头,内力源源输入。不到半盏茶功夫,铁隐呻吟一声,重新呼吸,神智仍是昏迷。慕农吐一口气道:“总算铁兄命大,我这‘金针定魂’手法,是由一道门前辈秘传予我,却未曾一试,危急下匆匆用了。”田仲谋道:“道门秘术,令人难以置信,所做成的假死现象,居然能瞒过皇爷众多老江湖。”阿海道:“真怕皇爷下令将他火化了。”风亦飞道:“那时强抢起来,也容易得多,谁会防人抢条死尸,最怕是当场斩上两刀泄愤,幸好他师弟还有此天良。”萧长醉道:“只不知他是否告密之人。”慕农道:“此处不宜久留,还要为铁兄破去欧阳逆天的禁制手法。”众人一齐应命,静悄悄没进林木里。******风亦飞将长剑高举过头,凝神虑志。心灵平静无波,时间缓缓流动。大喝一声,踏前五步,退后三步,每—次冲向手中长剑直劈面下,一退后剑又回复高举的姿势,如此一百下后,不但不觉劳累,反而体内真气澎湃,火热从丹田涌起,由背脊督脉直上往玉枕关冲去,可是一到了玉枕气便受阻不升。玉枕像在给千百支针一齐猛刺,痛得风亦飞闷哼一声,停了下来,知道火通督脉一关,还未曾闯过。这几天宁静的日子,给予了他珍贵无比的静修机会,每天一早他都来到恶兽林内,苦练直至黄昏,萧长醉和慕农教给他的东西,给他融会贯通起来。他曾目睹宋别离和欧阳逆天的决斗,那是百战难遇的奇逢,令他印象深刻无比,自然而然对他两人的姿势动作揣摩起来。“阿飞!”阿海上气不接下气地走来。风亦飞还剑鞘内,道:“什么事?”阿海道:“皇府派了—批人来,把铁大叔的工场封了,像在搜查什么似的。”风亦飞皱眉道:“回去看看。”往云上村的方向走去。阿海担心道:“你不是要去闹事吧?不要忘记慕老师吩附,这一轮要稻光养晦,最紧要待铁大叔完全康复,才决定下一步行动。”风亦飞笑道:“放心吧,你就算跪在我面前叩头也使不动我去闹事。”阿海在后急步跟着道:“你走得慢点好吗,谁会跪你,除非你扮太监颁圣旨。”风亦飞停了下来,阿海脚步过急,一下子冲过了头,又走回来。风亦飞恍然道:“我明白了,据铁大叔说,他师弟宗丹还不知道乌金的炼制方法,所以目下唯有到大叔处仔细搜查,希望能得到蛛丝马迹。”阿海道:“还有另—件怪事未曾告诉你。”风亦飞道:“你—次全告诉我可以吗?为什么要分几次来说?”阿海道:“耐性一点,我是有权不说的。”风亦飞失笑道:“你这人直肠直肚,有什么事可藏在心里,要你不说出来,才难受死了。”阿海摇头晃脑,忽又脸色一黯,道:“以往你不听,我可以告诉阿贵,但阿贵……阿贵……。风亦飞眼圈一红,一搂阿海肩头,把他拥着往村中走去,—边道:“那件是什么怪事?”阿海拭拭眼角,道:“今天早上,城里来了—队人,带来很多名贵的布料丝绸和珠宝,要送给青思姑娘作礼物。”风亦飞愕然道:“有这种事?青思怎样应付。”阿海道:“她什么也不要。说也奇怪,那领队连问了她三次,她拒绝了三次后,那些人将所有东西带走了。到了下午,又有另一队人来送礼,这次全是书和字画,我看青思倒很喜欢这些礼物,犹豫了片刻才拒绝,当她说了三次“不”后,那些人又把东西拿走了。之后的事我不知了,你说怪不怪?”风亦飞想了想道:“或者是和那人有关吧。”记起了朱君宇。阿海道:“谁?”这时两人刚步进村内,田仲谋迎面走过来,一把拉着风亦飞道:“我从城内带了个客人回来,飞哥儿可否将你宝贵的时间腾点儿出来。”风亦飞皱眉道:“谁!希望你不是卖友求荣,私通敌帮,将欧阳老贼带了回来。”田仲谋怒道:“你也恁地将人看扁了,我田某顶天立地,是正牌铁汉……”阿海最爱和他抬扛,扮个鬼脸道:“戏子在演戏了。”田仲谋叹气摇头吟道:“一朝做过戏,再演回自己的真我也没有人信,一失足成千古恨,回头已是百年身。”风亦飞道:“少说废话,人在哪里?”田仲谋一指五丈外—个小树林道:“就在那里。”阿海伸舌道:“幽会吗?这么神秘。”田仲谋道:“你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随我来吧!”硬把阿海拉走。风亦飞心下奇怪,往田仲谋指点的方向走去,在林木间转了两转,林中现出一块空地来,一个修长苗条的女子,背着他盈盈俏立,右手在摘树上的松针。风亦飞道:“小姐!”少女轻颤一下,转过头来,美丽绝伦的俏脸羞喜交集,见到风亦飞肆无忌惮的直视,立时粉脸一红,不敌的垂下头去。唐小姐。不是她是谁。风亦飞一见是她,也有点手忙脚乱起来,这数天内他亦不时想起她的脸容,可是风头火势,怎敢出城,这时她找到此地,不由甜丝丝的,喉咙火般灼热,假设这是爱情,滋味倒不错。唐小姐抬起头来,缓步向他走来,递出一包东西道:“这里有三株上等人参王,我怕上次那些你用完了,特别拿来给你。”风亦飞道:“这样的重礼怎可以受,上次还欠你的。”唐小姐乌灵灵的眼珠一转,可爱地笑道:“问你一个问题.要老实地回答。”风亦飞不知小姐葫芦中卖何药,点头道:“说吧!”,一副严阵以待,悉力以赴的模样。唐小姐大眼故意不望向他道:“假设这两条参是你的,而你朋友又需要它们,你会不会无条件地给你的朋友?”风亦飞道:“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他本想说我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尚未可算是朋友,话到嘴边又吞回了去。唐小姐走前一步,离开风亦飞只有两尺许的距离,连对方的气息也可以感觉得到。唐小姐道:“不要回避这个问题,告诉我,你会不会赠给贵友?”风亦飞无奈点头,这也是真正的答案。唐小姐喜道:“快接着吧!”将手上包得密实实的参塞进他怀里。风亦飞见她一对美目灼灼地望着自己,有些手忙脚乱地一举手,将递来的人参拿个正着,心想她的目光像烧人的火焰一样,令他全身发热。他不知道同年龄的青年男女,女性往往比较早熟和懂事,欢喜一个人,表现得比男方更主动。唐小姐见他收了,非常欢喜头一垂道:“我要走了!”心中却希望他出言挽留,又或订下后会之期,这可是一人走一步了。风亦飞在情场上连新丁也称不上,生平最热络的女孩子是慕青思,但那是由小到大的兄妹情谊,见到眼前玉人—来便走,心中大是失落不舍,那知对方欲拒还迎,以退为进,这等少女心事,教他如何晓得。风亦飞呆头呆脑地道:“这样多谢你了。”唐小姐一扭身,走了几步,又别过俏脑,这个角度恰好让风亦飞看到她起伏有致的侧脸轮廓,美得眩人眼目。唐小姐道:“我们是朋友了”风亦飞不自然地举举手中人参道:“是……是的……”好像这个朋友是以人参交换来的。唐小姐扭转身来,边望着他边以背往后退,边退边道:“那天……那天你很威风,恶人也不怕……心肠又好……”风办飞知道她说的是当日追逐她时,从马蹄下义救老妇的事,傻兮兮不知怎样对一个美丽少女的赞美作出反应。唐小姐忽道:“傻子!听着,我叫唐剑儿。”嫣然一笑,一溜烟跑了。******来到长醉居时,日近黄昏。萧长醉的鼻子最灵,抢一条人参去浸酒,风亦飞把另一条人参切了几片,冲茶拿进房内给铁隐。铁隐身体恢复了大半,不过却比以前更沉默了,即是说可以几天也不说一句话,比以前一天只说几句话更是不如。见到风亦飞,他依然故我,今人不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风亦飞坐下道:“皇爷派人来查封大叔的工场……”铁隐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兵甲门一向不卷入江湖纷争,却给这叛徒尽毁清誉,名利害人。”风亦飞见他破例说话,大感高兴道:“大叔,他们这样做有用吗?来,喝口参茶。”铁隐道:“先待一会。”风亦飞又再追问。铁隐道:“师弟是个很努力的人,自少便想超越和爬过我,可是上天可能看穿了他的本性。所以和我在铸剑上总差一线,他为人聪明机巧,最爱投机走捷径,所以在机关巧器上,我反而逊他一筹。”低头沉吟起来。风亦飞见他绕了一个大圈子,仍未到题,有点着急问道:“现在他这样到工场来大搜—番,会不会发现你铸剑的秘密。”铁隐叹道:“他一定能发现一些东西,至于他能领悟多少,就要看他的天分了。”心中一阵凄然,假设皇爷真以乌金炼剑,尽管不能到达历代相传的“灵剑”之境,已足可制造出—队无敌的雄师,将天下生灵陷进—个恶梦里去,他铁隐成了罪魁祸首。铁隐神情一动道:“飞儿,你知否这附近有没有隐蔽处所.可以让我另辟工场。”风亦飞皱眉苦思,忽地脸色一喜,叫道:“有了,在恶兽林后的山谷里,有一弃置了的窑洞和石室,非常隐蔽,是铸铁的好地方。”铁隐首次露出振作的神气道:“今次我要个更大的熔炉。”******从工场的一个角落里,宗丹找到—桶水,水内有点点闪亮的物质,宗丹双眼一亮,伸手点水,放在舌头一尝。咸的。是盐水。宗丹—阵激动,他终于找到处理乌金的初步方法。乌金是藏在地内的异物,见风即化。所以必须浸在盐水里,才可施用。这方法简单之极,但若没人提点,却是任人想爆了脑也难知晓。“宗先生!”瞒天棍夏其阳进来道:“外面院中发现了一个地方,埋了百多把剑。”宗丹神情一振,随他出外。侍卫将其中—把递来给他,宗丹细察剑身,脸色大变。众人愕然望向他。宗丹作了个奇怪的动作,两手用力一拗,“啪”—声,长剑断开。宗丹废然道:“这些全是失败之作,即管要铸成那把宋别离决战神剑,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失败和尝试,唉!这次要看上天是否站在我方了。师兄,你离开铸成灵剑还差—步,我会很快追上你的。”******风亦飞回到家时,夜已深沉。铁隐看他沉默寡言,—想到铸剑大业,立时刻不容缓。和风亦飞潜往窑屋。弄足了大半天。风亦飞助他清理一切后,才离开该处。田仲谋在柴房内倒头大睡。这个地方变成了他的安乐窝,他曾出手相助拯救铁隐,身分地位大不相同,更有道理大摸斯样把柴房据为己用。风大娘对此君甚有好感,风玉莲更不用说了,风亦飞对他的真正身分早有疑心.但两人肝胆相照,心照不宣。风办飞不想弄醒他,回进屋里,风亦乐的房中传来轻徽叹息,显示他仍未就寝。风亦飞走往风亦乐的房去。风亦乐低声道:“三弟吗?”他对每一个人的足音都非常熟悉,尤其是慕青思的足音,闻足音轻重而明辨秋毫,但今次他觉得风亦飞的足音轻巧了许多,似有如无,所以问上一问,他自然不知道风亦飞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武道的高峰迈进。风亦飞道:“是我!还未睡吗?”风亦乐默然不语。风亦飞奇道:“怎么了?”他二哥一向乐观积极,眼盲志不馁,很少这样失意颓唐。风亦乐长叹一声,满腹心事,无从说起。风亦飞陪他坐在床缘,心下凄然,假设没有魔豹,这是今何等幸福的家庭。风亦乐低头道:“为什么上天对我这样不公平?”风亦飞愕了一愕,放轻声音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慕老师曾说过心药还需心药医,你的眼并非天生残疾,只是受惊过度,心理失去了平衡,暂时失去视力,有一天会突然恢复过来。”风亦乐将脸埋在双手里,激动地道:“暂时!这一天我等了足足三年,就算将来真能康复,我最宝贵的一段生命早巳过去,什么也迟了。”风亦飞侧然道:“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占一课?”风亦乐把脸抬起,苦笑道:“只怕好的不灵丑的灵,就像阿贵那样,连一丁点儿希望也失去。你今天有没有见过青思。”风亦飞恍然大悟,想起今天有人向慕青思展开送礼攻势,苦恋慕青思的风亦乐定是大受刺激,以致自怨自艾,笑道:“二哥!在我周围所有人的心目中,开眼的人也比不上你。”风亦乐喟然道:“我就是心不盲,才有这么多烦恼。”风亦飞一拍他肩头道:“二哥,你最是能人所不能,喜欢青思,放胆和她说好了,起码让她知道你对她好。”说这话时,不自禁地想起了美女唐剑儿,挥之不去,心想为什么这些天来总是被她不断的闯进心湖里。风亦乐脸一红,怒道:“谁说我喜欢她!”风亦飞刚要说话。“呀……”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云上村安宁的晚上。两兄弟顿然色变。风亦飞一声不吭,腾身而起,往屋外冲去。整条村沸腾起来,开门声、撞物声、拿兵刀棍棒声、人声混成一片。风亦飞听觉敏锐,直往村口扑去,那是厉叫传来的方向。扑到村口,慕农和田仲谋先到一步,两人蹲在伏地的人体旁,融在夜色里。风亦飞奔了过去。慕农抬头道:“是林叔,死了。”风亦飞骇然俯望,地上满是鲜血,住在村头的林叔脸上血肉模糊,似是被锋利的兽爪迎脸抓中。田仲谋道:“死得真惨。”村人围了过来,火把光下骇然可怖的情景映进众人的眼里,林叔一向早出晚归,往城中作猪羊买卖,竟然落得如此横死。尸体上有十多个凌乱的野兽足印,触目惊心。一个村妇尖叫起来,使人心神颤惧。有人惊呼道:“魔豹!”恐惧波浪般澎湃着,围拢的人愈来愈多,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被眼前的恐怖景象震慑。林叔的头不自然地扭曲着,说明这一抓同时把他的颈骨握断,可见其一抓之威。风亦飞一阵激动。好!你终于来了。刹那间,魔豹从众人的梦魇里跳了出来,成为活生生的现实。翌日清晨,云上村的男丁组织了支近三百人的队伍,遍山遍野搜索魔豹的行踪。风亦飞、阿海、田仲谋和另外十多名青年组成一队,负责云上村西南方的山头。田仲谋叫道:“你们过来。”众人赶了过去,田仲谋指着地上道:“看!”泥地上有十多个野兽的爪印,比一般猫印大了三四倍,到了山石处失去痕迹,过了山石的泥地处,还有两至三个足迹,往山上去了。众人骇然互望,有些足印相距达丈许有多,显示了魔豹跃远的距离。田仲谋仔细察视,皱眉道:“所有足痕深浅几乎全是一样.看来无论缓行速跃,所需的力道都是那样平均。”阿海咬牙切齿道:“所以我们才唤它作魔豹。”风亦飞道:“可惜爹不在,否则必能凭他的经验追到那畜牲。”当年正因他追上那畜牲,才会发生父子一失踪一失明的惨剧。除了发现到零星的足迹外,—直搜到当天黄昏,才收队回村,他们是最后回村的一队,对于黑夜里的山头,众人都有说不出的恐惧。另外也有两队人发现了魔豹的足印,人人脸色沉重,当年魔豹带来的祸害,没有任何人能忘怀。在风大娘指挥下,慕青思、风玉莲一众女子,做好了饭,等他们回来。风亦乐脸色凝重,把风亦飞拉在一旁,仔细询问搜索的详情,闻罢皱眉道:“当年和阿爹追猎魔豹,只会发现过一个半个足印,爹说豹性喜隐踪潜形,只在树木和石上串跃,极少留下足印。”跟着神情一动道:“有没有找到它留下来的粪便?”风亦飞茫然摇头,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手刃此兽,可是当它真正出现时,却像大海捞针,不知从何人手。风大娘走了过来道:“飞儿!小心点,这几天不要再上山了。”风亦飞一声不响,要他放弃搜寻魔豹,比杀他还容易—些。当天夜里,村人组成了巡逻队伍,整夜不停巡逻,天明时,众人都松了—口气。可是惨剧已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村尾何寡妇一家四口,全遭杀害,何寡妇惨死**,咽喉有深深爪印,骨也露出来,大儿子和三儿子伏尸屋外的鸡棚里,地上有明显拖曳过的痕迹,浑身爪痕累累,致命伤是头骨破裂,二儿子的尸挂在窗框上,背脊破了开来,腰部留下了深深的血痕。屋内外凌乱不堪,大半的鸡都不见了,其他或死或伤,血肉狼藉。何寡妇养的狗亦身首异处。村人脸如死灰。巡逻队伍天光前曾巡至此处,那时一切安好,但魔豹竟能趁那段空隙,干下了如此惊人的暴行。田仲谋脸色出奇地凝重,仔细察看每一寸地方,连破碎了的东西也不放过,其他人包括阿海在内,全失了方寸。慕农把风亦飞拉在一旁道:“这件事颇不寻常,昨晚我放不下心,数次出来巡梭,假设事发时真在近天明的时分,那正是我刚回去休息的时间,一条畜牲怎能把握得这么准,难道真是只有魔性的异物?”田仲谋走了过来道:“人和破碎的物件都是被抓死和抓碎,这样可怕的野豹,确是闻所未闻,而且它似乎是以杀人为乐,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慕农望着二十多尺外的狗尸道:“豹来时人或者不知道,狗却会吠。”一个村民插人道:“你们有所不知了,当年每逢魔豹来时,村中的狗都惊得夹起尾巴,缩在一角颤抖,哪敢吠半声出来。”风亦飞道:“今天再上山,定要把那畜牲抓出来。”慕农道:“你小心点,我也要往窑屋为你大叔疗伤,顺道送些干粮给他。”转身去了。田仲谋叫道:“告诉他也小心一点,说不定魔豹闲逛到那里去,我也要往城中打个转。”风亦飞皱眉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件事,你不留在这里助我们一臂之力吗?”田仲谋叹口气道:“这几天我都在查阿贵遇害的事。”风亦飞一震道:“怎样了?”阿贵的血仇,他又何能有片刻忘记,但实在太多事暴风雨般吹袭过来,令他无所适从。田仲谋道:“有点眉目了,你先办你的事,迟些我还要你帮忙。”风亦飞肃容道:“你究竟是谁?”田仲谋道:“我便是我,我便不是我,问来作甚。”言罢扬长去了。风亦飞走进惊惶万状的村民里,叫道:“谁随我上山?”村长李昆道:“亦飞!这里的事我已使了人往川南报官,看来我们要理也理不了。”风亦飞眼目一扫众人,只见年青力壮的一群,纷纷避开他的眼光,眼前的惨象太过震撼,试想何寡妇三个儿子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昨夜还兴致勃勃参加了早更的巡逻,现在像一点还击的力量也没有便惨死了,谁还敢去找死。阿海道:“飞!还有我,我和你去。”站在他身旁的海妈一听,眼泪吓得流了出来,悲叫道:“什么?我只得你一个儿子,你去了,我怎么办,死我也不让你去的了。”阿海呆道:“娘!我……”村民中有人道:“唉!我们斗它不过的,它是山中妖魁的化身,当年死了这么多人,还不是因为我们要追猎它吗,这种妖魅愈迫得它紧,愈是凶狠,愈杀得多人。”风亦飞道:“那怎么样?难道等它来逐今杀害我们吗?”这时全村能动的人都聚拢了在这村尾的惨案现场,却无人回答风亦飞这句简单的问题。寒了胆的人丧失了抗争的斗志。风亦乐比较迟才到达现场,脸色苍白,很多次欲言却止,始终没有作声。风大娘站出来道:“阿飞说得对,总不能束手待毙,要想个方法出来。。有人低声道:“斗不过唯有走,横坚唐大财主在收购我们的地。”他的话提醒了各人,立即有人附和起来。风亦飞知道他们士无斗志,叹了一口气,往村内走去,慕青思追在一旁道:“飞哥!可借我帮不了什么忙,否则一定随你上山,为世除害。”风亦飞成长了不少,闻言谈笑道:“青思,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沉吟半晌续道:“这也好!爹曾说过好的猎人,必须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不灰心气馁。”慕青思兰心慧质,闻弦歌知雅意,骇然道:“你一个人去吗?太危险了。”风亦飞笑道:“你为那只畜牲担心吧,我不信它可以逃过我的五指关。”手握在剑把上,用力过度下筋脉蚯蚓般隆了起来。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这个决定,他故意走回村里只是个掩眼法,因为风大娘是不容他一人冒险上山的。正午时分。阿海一人闷闷不乐,在村口闲逛,找了风亦飞半天,人影也看不见,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想到风亦飞可能独自潜了上山,若不是娘亲以死相协,他当时一定毫不犹豫冲上山去,而现在即管他要找风亦飞,山区广阔,不知从那处找起。“这位大哥,请问你知否风大娘的公子住在哪里?”娇柔甜美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阿海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接触到一张秀丽绝伦的俏脸。阿海茫然道:“风大娘的公子?”一时没法子将“公子”的尊称和比野人好上只一点点的风亦飞拉在一起。少女俏脸微红,勇敢地点头道:“就是他。”一个黄花闺女,向另一个年青男子,询问另一个男子,在当时的社会是需要绝大的勇气。阿海失声道:“啊!你在找亦飞……”少女心中念道:亦飞,风亦飞,好潇洒的名字,就像他的人,旋风般来旋风般去,来去自如,不受半点牵挂约束。阿海苦笑道:“你来得真不巧,他可能冒险一个人独自上山猎魔豹了。”少女眼中洋溢着的火热,兼之他心中记接,不自觉地想找人倾吐起来。少女便是唐剑儿,这天她一直盼望风亦飞会到城中去,一时忍不着来了云上村,她性格大胆热情,敢作敢为,否则当日也不敢枪去风亦飞的药箩,弄出那么多事情来。唐剑儿愕然道:“什么魔豹?”阿海叹了一口气,将情形大致说上了一遍,唐剑儿脸色一变道:“你是他的朋友,怎能让他独自去干这么危险的事。”阿海泛起羞惭之色,一咬牙站起来道:“好!我去找他。”唐剑儿道:“好!一齐去。”阿海道:“你不能去,太危险了,我恐怕照顾不了你。”唐剑儿笑道:“谁照顾谁倒难说得很,告诉你一个大秘密,我是个武林高手来的。”阿海打量了这个武林高手数眼,才留心到这娇滴滴的美人果有三分英气,—身武打装束,背上还有把中看但不知是否中用的长剑,半信半疑起来。唐剑儿催促道:“还不快去!”倒像真是赶去救人的样子。阿海对接触这样的陌生同龄少女,经验是零,兼之对方又如此美丽,一望她的一双妙目,心中便仆仆跳起上来,不由自主地听她吩咐起来,一边往恶兽林的方向走,一边道:“我先回家去拿刀和箭,你等我一会。”唐剑儿陪着他一齐走,才两步阿海停了下来,唐剑儿心焦如焚,大不耐烦道:“还不快去。”阿海道:“不!不能回家,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到亦飞的的家去借东西。”—溜烟去了,他既然决定上山,当然一刻也不想浪费。不久阿海回转过来,急得团团转的唐剑儿大喜过望,几乎想架起阿海狂奔上山。阿海拍拍背在背后的弓、箭和刀,道:“随我来!”唐剑儿道:“他会在哪里?”阿海边跑边道:“你看那个特别高的山,那是阿飞爹追上魔豹的地方,我想他定是到了那里去。”快到村尾时,一名布衣钗裙,却不掩其绝世之姿的少女,迎了上来。阿海叫道:“青思!”慕青思奇怪地望了唐剑儿一眼,忧虑地道:“海哥!我想飞哥定是往山上去了,今早他才向我表示上山杀豹的决心,噢!对不起,这位是?”阿海道:“这是唐小姐,来找……”唐剑儿花容一变,打断道:“你……你是风公子的……朋友。”她见慕青思对风亦飞情意关切,而风亦飞又向她说出心中的事,误会了两人的关系,一颗芳心登时冰冷了一截,尤其慕青思的美貌气质,并不比她逊色多少。慕青思怎想到对方朝这个方向去想,点头道:“飞哥自少都和我很好,但是现在有起事来,我却半点帮不上忙,唉!怎么办呢?爹不在,其他人都给豹子吓破了胆。”阿海惭槐地道:“不用怕,我去找他回来。”“阿海!阿海!快回来!”三入回头一望,一名妇人气急败坏地追上来。阿海脸色一变道:“惨了!是我娘。”*******风亦飞站在一块突出的石上,静静地俯察眼前峰峦迭起的山区,云上材在下面远方宁静安详,谁人会想到这世外桃源居然惨祸连连。他仔细搜寻了整个上午,除了那天找到的足印外,再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痕迹。他拔出长剑,阳光下剑身闪烁生辉,心中出奇地平静。大自然壮观美丽,令他涌起一种难言的感受,似乎捕捉到天地间一些超然的法则,心中一动,长剑往前劈出,到和身体成九十度角时,长剑倏止。他奇怪地想道:萧老头的烟杆十三手总括了天下招式的精华,变成简单有用的动作,慕老师的蕉雨剑法,听雨打芭蕉有感而成,可见武学的最终目的,不在守成不变,而在创出最符合自己的武技。当宋别离决斗欧阳逆天,两人战来不见一丝斧凿之痕,妙着天成,由有招人无招的境界,自己为何不可以像他们那样。风亦飞大喝一声,长剑幻起—朵朵剑花。他想到山野中盛放的鲜花,草丛里星星般分布的小野花、石隙中长出来柔弱但坚强的花儿。花儿迎风舞动,百态千姿。他的剑舞得更急了,心中想到形状,立时从剑中幻化出来,意到剑动。千百条剑影又变回一把,呼呼地在空中横掠来回。他想到掠过原野的山风。长剑由上直劈面下,就如瀑布倾泻。长剑劈至低尽,又化成数千道剑芒,有若瀑布泻地,水花四溅。突然间,风亦飞闯进了武道的新境界里,如醉如痴。身体内真气运行,就像大自然的勃勃生机,令万物茁长壮大。他体内的热毒一点一滴被身内的精气吸纳。风亦飞终于到了突破的时刻,奠下了他以后大宗师的身份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