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彭没有想到,周南对待自己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让最近一直抬不起头来郁闷绝望到了极点的李彭,感觉心头一热,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来。“周书记,我……非常惭愧……”李彭今天找上周南自然有相应的心思,但到了周南这里,他却是惭愧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周南知道李彭的真实心思,也不以为意。出了这种事情,如果当事人还能感觉无动于衷,那只能说明他失去了做人基本的羞耻感。“老李……有话就说吧。”周南不想跟李彭浪费时间,他还着急去县里找县委书记张强“摊牌”。李彭犹豫良久,这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书面检查来,红着脸递了过去,“周书记,这是我的检查,您看看……我不打扰您了,您忙吧。”说完,李彭最终还是告辞而去,没有开口说什么。周南微微一笑,就在李彭即将走出办公室门的时候,突然开口轻轻道,“老李,最近自己调整好心态,处理好家里的问题,一定要处理妥当,完了,下一步咱们镇上会忙一些,你要心里有数!”“该离婚的时候就离婚,不要拖泥带水的,弄地自己很狼狈!嗯?”周南这话可不是随意乱说的,这显然带有浓烈的暗示色彩。李彭一怔,旋即惊喜交加起来,他当然明白周南是什么意思。他的心头活络起来,因为兴奋和激动,肩头都有了一些轻微的颤抖。他跟马春花的关系一直比较恶劣,而且,马春花也早就知道他跟吴华丽的事情,只是马春花一直没有真正闹起来。而这一次她带人找上门来,一来是受了外人的挑唆,二来就是想彻底搞臭他。因为两个人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而且,马春花因为不能生育,心里头总是有些小心思。离婚可以,但她提出李彭要净身出户,不仅家里的存款一分都不能动,家里的房产土地家产什么的,都不允许李彭插手一分一毫。李彭虽然是乡镇干部,但家里还是有些底子的,统共也值个几万块,想要让他全部放弃,一开始自然是心有不甘的。但如今不一样了,如果能甩掉马春花这个麻烦,如果能从头开始,保住自己的职位(哪怕是受点处分),他也顾不上许多了。他决定立即回去跟马春花谈,彻底谈,纵然净身出户,也一定要离婚。…………李彭猛然回头来望着周南感激不尽地道,“谢谢周书记,我……”周南淡然笑了笑,摆了摆手,“客气话就不要说了。你去忙吧,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此时此刻,李彭心里确实是感激万分的。在这种时候,肯保全他且有能力保全他的领导,也就只有周南了,在这一点上,李彭心里很清楚。当从周南这里得到了确切的暗示,李彭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这个四十出头的宁山官场底层官员,在掩面离去的时候,竟然眼圈红润着,激动地几乎要流下泪来。周南望着李彭离去的背影,也随之离开了办公室。他并不稀罕李彭的什么“感激之心”,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保住李彭,他自然要把事情做到明处,起码要让他心里有数——感激不感激自己尚在其次,重要的是要全心全意帮自己做事。之所以要保住李彭,不在于周南多么欣赏或者看重李彭的能力,而在于,如果不保住李彭,上面肯定会继续下派一个人来,与一个不熟悉、甚至有可能是县里其他领导心腹的陌生镇干部相比,周南宁可用李彭。因为这样,会避免很多麻烦。…………周南赶去县委书记张强办公室的时候,其实张强也正在等待着周南的到来。宁山镇的李彭出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张强这个耳目通天的县委书记。他的耳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传播”这种花边新闻了。甚至于连周南对此事的反应,都有人暗中讲给张强听。每一个领导身边,都会有这么一些向领导传递各种消息的人。或谄媚,或阿谀逢迎,或打小报告,或栽赃陷害,不一而足。官场之上,概莫能外。李彭出了问题,县里有几个领导其实已经蠢蠢欲动了。一个乡镇干部的免职,意味着又腾出一个干部提拔的岗位来,谁不想提拔安插自己的亲信呢?因而已经有某人在张强面前垫了话。别看李彭还没有被组织上处理,但他的岗位已经被很多人瞄上了。周南轻轻敲开了张强的办公室。其实张强已经听到周南在外边走廊上跟其他县委干部打招呼说话的声音,就主动打开了门,朗声一笑道,“周南同志,来,请进。”张强的神色有些复杂诡异,似笑非笑。“张书记。”周南清朗的目光从张强的脸上一扫而过,却没有想太多。在他看来,张强跟自己关系融洽,两个有着共同目标且都愿意做些实事的干部,总是能找到相应的共同语言的。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在市里有求于兰若、迫切需要外来投资的关键时刻,张强终归还是自己的朋友而非“敌人”“咋,找我有事?”张强笑吟吟地望着周南,“你喝茶还是喝什么,我这里还有咖啡,要不要来一杯?”“呵呵,张书记,不必了。我今天来是有几件重要的工作要向领导汇报。”周南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就奔向主题。张强心知肚明,点点头笑道,“你说,我洗耳恭听。”“第一呐,我们镇上最近出了一点事情,呵呵,可能张书记和县委其他领导也听说了,副镇长李彭的婚姻和家庭出了一点问题……”周南的语速很快,简单把李彭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张强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直接说作风问题就是了,还拐弯抹角地强调什么婚姻和家庭问题……周南同志,你可有护短的嫌疑哟!”周南叹了口气轻轻道,“张书记,首先说呢,这种事情要一分为二地看,李彭同志的婚姻家庭确实很不如意,这也是事实。当然,这不是他出轨的理由,但所谓法无可恕情有可悯嘛……最重要的是,我们镇上工作头绪太多,如今班子成员本身人就少,如果再让李彭免职离岗,直接就是忙不过来了……”“所以,我代表宁山镇党委政斧班子,请求县委从轻处理,给李彭同志一个立功赎罪继续为党工作的机会。”听了周南这话,张强顿时沉默下来。周南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尽量保全李彭,变相排斥县里往宁山镇下派干部。但张强却没有表态。在他看来,这个态不好表。一来,属下的镇干部出了作风问题,处理轻了,会引起舆论非议,最终影响到他这个县委书记的名声官望;二来,这还意味着他要顶住县里其他领导向下安插干部的压力。另外,他心里其实也有一个待提拔的人选。这是最关键的。不是做不做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张强保持沉默的态度,在周南的意料当中。不过,周南却立即岔开话题去,又主动将孙文革的问题捅到了桌面上。张强阴沉着脸翻看着周南递过来的材料,眉头紧蹙起来,“周南同志,这种事情可要有充足的证据,可不能太随意了……”周南淡淡一笑,“张书记,如果没有证据,我就不会找上县委领导了。其实我也可以代表镇党委跟孙文革谈一谈,让纪委出面查一查,但考虑到县里整体的工作,还是想来跟张书记汇报一声,免得让县里领导难做。”张强沉着脸哦了一声。他没有想到,周南此次来竟然还把孙文革放在了“风口浪尖”上……他想要干什么?想要趁机扫清自己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可这也有些太心急了吧?他难道不知道孙文革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背后起码站着一个县长孙福利吗?张强心里就有些不太高兴了,未免就表现在了脸上。周南静静地望着张强,如果说答应周南的请求对李彭网开一面,张强还能勉强答应,全力拿下孙文革,就是张强暂时所不愿意做和非常排斥的事情。动孙文革就一定会牵扯出县长孙福利,会引起宁山县权力震荡,造成很大的风波,张强如果想动孙文革早就动了,也就等不到今天了。张强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周南同志,孙文革的问题呢,要慎重考虑……嗯,还要慎重地查一查,你先不要着急……李彭出了问题,如果孙文革再出问题,宁山镇就乱了,我们要慎重。”“你刚来县里时间不长,有些问题呢,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呵呵,周南同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要从长计较,从长计较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