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然在婚后第七天和郑继国到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在工作人员的白眼中,两人走出了民政局大楼,走到车前,季嫣然从包里掏出一张十万元的支票,递给郑继国:“郑先生,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我相信你会东山再起的,再见!”目送季嫣然的车离去,郑继国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支票装进兜里,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江涛在家呆了三天,实在厌倦了人来人往的应酬,他对江盈盈说道:“盈盈,我看还是去上班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涛哥!我也是,今天我们就搬回别墅去。”江盈盈说道。下午,江涛和父母说了个瞎话,以有工作为由,和江盈盈搬回了章宁的花苑小区。江涛还有几天的婚假,现在县政府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轨,副手们都按部就班的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江涛现在也没什么急活路,就想用这难得的几天,在县城里到处走走,毕竟他心里还在想着县城的新规划。江盈盈吃过早饭,去双江集团上班了,江涛跟蒋姨说了声,也骑着自行车出门了。江涛漫无目的到处走着、看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县钢铁厂门前。对这个厂子江涛并不陌生,小时候经常听到这个厂子的名字,计划经济时代,一切物资都是调拨,县钢铁厂的日子很好过,生产出来的钢筋不愁销路,那个时候,人们都以进入钢铁厂为荣。改革开放后,钢铁厂由于产品单一,耗能大,逐渐被市场淘汰了。现在几百名工人全靠贷款和县财政支持发工资过日子。江涛上任后,也去这个厂子做过几次调研,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县钢铁厂对面就是厂里的宿舍楼,这十多栋楼都是五六十年代盖的,但从外表就可以看出,房间面积狭小。楼体外面的红砖都已经剥落了很多,远远看去像一个千疮百孔的破碉堡,楼顶上还长满了蒿草。江涛骑着自行车进入了宿舍区,刚一进去他差点呕吐出来,整个宿舍区弥漫着刺鼻的臭味,由于年久失修下水道破损,楼和楼之间的过道上,溢出了很多污水。住在里面的人为了好走路,在污水里放上了些破砖头,来来往往的人都像是在表演杂技,蹦跳着从一块砖到另一块砖。江涛只感觉鼻子发酸,他没想到钢铁厂的工人们会这么苦,住的条件会这么差。江涛还注意到,出出进进的人,脸上表现的都很茫然,彼此间并没有表现出同住一个小区的亲热,何况都还是一个厂的同事。当江涛骑着自行车走到最后一栋楼的时,看到最西边一个单元门前,聚集了很多人,里面隐约传出哭声。这个时候,有个老太太抹着眼泪走过来了,江涛下了自行车,问道:“大娘,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小伙子,你不是厂里的吧?”大娘问。“嗯,我是来走亲戚的。”江涛答道。“我说看你眼生呢,唉!你问的是西边老魏家吧?惨呐,两条人命说没就没了,都是*的啊。”大娘又抹了把眼泪说道。“大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江涛问道。“唉,老魏两口子都是我们钢铁厂的职工,原来还是先进工作者呢,可惜好人没好报,生了个儿子是天生残疾,整个一个傻子,看了很多家医院也没看好,形式好的时候,家里还能凑合,可是最近几年,厂里每月只发点生活费,刚够买柴米油盐的,哪里还有钱给儿子买药啊,有的时候甚至连生活费都发不出,你说都是一个厂的,情况都一样,跟谁借啊?老魏媳妇兴许是怕拖累老魏,这不!买了敌敌畏给孩子喂上了,她自己也喝敌敌畏自杀了。唉!惨呐,两条人命哪。”大娘边抹着眼泪,边说了详细情况。江涛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在我们国家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被生活所*,选择自杀!!!“大娘,他们家的情况没跟厂里领导反映吗?”江涛问道。“领导!那帮混蛋早不知道去哪里享福了,说了也没用,人家不管这个的。”大娘怒骂道。“你们厂的领导不住这里吗?”江涛奇怪的问道。“呵呵,小伙子你看这里还像人住的地方吗?那帮当官的人有别墅,这地方让他们来他们也不会来。”大娘笑着指了指脚下的污水说道。“大娘,我这里有点钱,麻烦你带给老魏家吧,我还会回来的。”江涛把兜里的几千元钱一把掏出来,放到了大娘手里。大娘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啊?一时竟然楞了,“小伙子,你,你跟老魏不沾亲不带故,干嘛要随这么厚的人情啊?”大娘拿钱的手都哆嗦开了。“大娘,麻烦你告诉老魏,人死不能复生,他的事情会有人管的。”江涛调转车头,飞身上了自行车,蹬车走了。“好人呐,这下老魏能好好安葬媳妇、儿子了。”大娘转身回去,给老魏送钱去了。江涛心里的怒气随着车轮的转动在慢慢积累。回到家,江涛给马宗翰打了电话,让他来别墅接自己。又给县委办公室打了电话,要求立刻通知所有副县长,到会议室开会,谁也不许请假,另外通知民政局、公用事业局、公安局的一把手参加会议。县委办公室的办事员听到江涛口气不善,不敢怠慢,连忙按照江涛的要求,分别打了电话,而且在最后都加了一句:江县长生气了。江涛赶到县政府会议室的时候,与会人员都已经到了。参会的人们都很奇怪,江县长不是在休婚假吗?怎么突然召开会议了?江涛走到自己座位前,但是他并没有坐下,江涛环视一圈,众人感觉到江涛不同以往,这次他的眼神里像是有把刀,让人不敢直视。“同志们!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就在我们县城有对老夫妻,曾经是厂里的先进工作者,但是很不幸生了个孩子是天生智障,原来生活还能维持,可是最近几年,由于形势的变化,厂里发不出工资,借又没处借,*的实在没法了,孩子的母亲跑到街上,用兜里仅有的几元钱,买了瓶敌敌畏,回家后灌进了孩子嘴里,她也喝药自杀了。她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活着的人能活下去。同志们,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震惊,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国家,群众竟然会被生活*的去自杀,这是我们当官的耻辱!”说道这里,江涛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吓得众人都一激灵,有几个茶杯被震的蹦了起来,掉到地板上摔碎了。众人也被江涛的话震惊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江涛,他们发现江涛的眼角闪过一丝泪光。“同志们!请跟我走。”江涛转身出了会议室。众人跟着江涛下了楼,又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中巴车,没有人说话,车里气氛凝重的都能拧出水来。“钢厂宿舍。”江涛对司机说道。汽车很快开到钢厂宿舍门前,江涛率先下了车,其他人也跟着下了车,一阵刺鼻的气味传来,副县长韩秀琴从兜里摸出手帕捂住了口鼻。走到门前江涛丝毫没有理会脚下的污水,蹚着散发着臭味的污水,径直向最后那排楼走去。其他人一看江涛都走远了,也纷纷蹚水追了上去,韩秀琴咬了咬牙,也下水了,心里直骂江涛,你他娘的有钱,回去可以买新鞋,老娘这鞋可就白扔了。江涛一行人早就惊动了宿舍区的人们,纷纷驻足看着江涛等人,有的还从楼上跑了下来。看到江涛等人向后排走去,也纷纷跟在后面,看热闹。人群里有人认出这是帮当官的,连忙躲到一边偷偷打了个电话。江涛径直走到老魏家,那个老大娘老远看到江涛就喊道:“魏子,送你钱的人又回来了!”老魏听说送重礼的人又来了,连忙从屋里跑出来,见到江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溅得污水四射,“你可是俺家的大恩人呢,谢谢,谢谢。”老魏边说,边不停地叩头。江涛用力搀起老魏,脸上带着愧疚说道:“老魏大叔,应该是我们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走,进屋去看看。”周围的群众有人认出江涛,小声说道:“是江县长来了,这下我们有盼头了。”老魏也听到议论声,得知眼前这位年轻人是县长,脸上的表情一时竟然凝固了。“江县长,您别进去了,屋里,屋里脏。”老魏急忙阻止江涛。“魏大叔,你看我都这样了,还怕脏吗?”江涛指着下身说道。老魏低头看了看江涛的裤脚和鞋子,没再说什么,伸手把江涛等人请进了屋。群众见来了领导,连忙从屋里走出来,给江涛等人腾地方。老魏住在一楼,光线很暗。江涛进了屋,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清屋里的摆设,小小的客厅里空荡荡的,中间摆了一张小地八仙,几个马扎,江涛一眼就看到一间卧室的**摆着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整个家,江涛没看见一样家用电器。“江县长,您坐,我开开灯。”老魏说着伸手拉开了电灯,其实这灯开不开没什么区别,一个五瓦的灯泡,跟人长了红眼病似的。江涛的眼睛湿润了,媳妇、儿子死了都没舍得开灯。其他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在眼皮底下,竟然还有这么贫困的人家。民政局局长豆冬运满脸愧疚的走到江涛跟前,“江县长,是我工作没有做好,您批评我吧。”“豆局长,这话你跟我说不着。”江涛面无表情。“老魏同志,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你放心,回头我会安排好你的事的。”豆冬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江县长,我马上让人来维修这里的管道,其实,其实本来是该钢铁厂负责的。”公用事业局局长李金良喃喃说道。江涛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眼看着豆冬运和李金良。这个时候,门外一个粗嗓门喊道:“江县长,您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