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遇匪杨威踩住刹车,顺任菲指的方向看,顿时吓了一跳。正面的收费站和小区通道一样被塞得严实,东侧是一片堵得严严实实的住宅楼,西面却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医院,西斜的太阳把一栋栋楼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台曾经跟着他们的加长suv正停在前面不远处的阴影里,车门四敞大开,几个提着棍棒拿着匕首西瓜刀的男人正从装得满满的车上往下搬吃的。旁边地上还趴着一个人,胳膊腿儿一抽一抽地跳,头上全是血,已经在地上流了一摊,眼看就得死在那儿。杨威看隐约好像看到车后人影一闪,好像是什么人被拖进了医院大门。那几个搬东西的男人穿得花里胡哨,一看就不像好人,他们听到车响,回身就看到了警车,顿时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一个正往嘴里塞面包的小个子大张着嘴,咬了一半的面包从嘴里逃出来,掉在地上。杨威和任菲面面相觑,同时感到一股寒气冲上顶门。小个子男人摸了摸脸,拎着砍刀冲同伙大吼着什么,神情虽然看不清楚,可他的动作很激烈,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同伙根本不敢和他争辩,各提凶器竟然扔下suv冲着警车跑过来!“快走!”任菲惊慌失措,脑子里全是趁火打劫之类的字眼儿,杨威没看清楚,她可是一点不拉地看着suv里的女人被拉着头发拽进了医院大门。想到自己的脸蛋身材,她就不敢再想落到这群人渣手里是什么样的下场——她对自己的容貌倒有不少信心。杨威也乱了方寸,抬脚松开刹车油门猛踩到底,越野车车轮下剧烈的摩擦冒出一阵青烟,蹭地窜了出去,尖锐的摩擦声传出老远。亏了自动档起步简单,不然手忙脚乱的杨威非熄了火不可。可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越野车的车头已经对准了高速入口,急切间杨威忘记了打舵,警车直冲着那几个男人冲了过去。那几个人立时被横冲直撞的警车吓了一跳,他们平时虽然好勇斗狠,可最多只能算小流氓而已,什么时候见过欧美大片里才能出现的警车狂飙?这可是真正的拼命啊!他们骨子里的本能压倒了理智,几个人猛地扑向两边,躲过警车的冲撞。“拐弯啊!”车直冲向劫匪,任菲心差点掉到脚底板,急红了眼的女孩拼命想抢方向盘,可肩膀使不上力气,只能干着急。慌乱的杨威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看他们都躲开才发觉自己歪打正着,欣喜若狂地狠搬方向盘,越野车“吱嘎”一声响避开了加长suv,接着猛回舵,警车在宽敞的八车道上弯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圈,又向劫匪冲了过去。刚躲开警车的劫匪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再躲一次,不止一个人心里冒泡:从病毒感染开始,他们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可还真就没见过这么有正义感的警察!听到外面的骚乱,杨威从后视镜里看到医院门里转出了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他一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竟然挥着一把手枪!杨威差点魂飞天外,顺手拽下马夹上的烟雾弹:“窗户打开!”任菲的肩膀使不上力气,但胳膊总还能动,闻言赶紧扳动按键,一阵沙沙地机械声里玻璃窗降了下来,烈烈热风合着尸臭冲进车内。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从遇见杨威开始,他每一次都是谋定而后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任菲竟然对胖子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杨威等不及车穿完全打开,咬住烟雾弹保险环用力一拉,顺手就往窗外扔,着急的他扔得急了,烟雾弹磕在窗边上跳了下,竟然没扔出去!任菲还当是那种催泪弹,她胳膊不好使,眼前一黑差点吓晕过去。急中生智,任菲猛地合身向车门扑过去,趁烟雾弹没弹进车里,硬是用身体把弹体挤出窗外。“关窗!”杨威急吼吼地喊,后视镜里一片烟幕遮掩了劫匪的视线,他操纵着方向盘,竟然像职业车手一样速度不减,顺利无比的绕过了转盘上乱七八糟的路障车扬长而去,留下七八个大眼瞪小眼的劫匪和仍举着手枪发呆的劫匪头子。等警车没了影,医院里才呼拉拉跟跑出三十几号人来。越野车开上外环路,逃出升天的杨威顾不上车里灌满了尸臭,大口大口喘息着,摸了一把满头的冷汗,暗骂:真他娘的险到极点,那个劫匪头子只要再快上一点,没准一枪就能要了他的命!任菲比杨威更惨,她强行挪动身体扯到了腿伤,疼得她吱哇乱叫,额头疼出一层虚汗,连车窗也没关。反正前后也没有活死人,杨威不好意思苛责她,索性关了空调把自己这边的车窗也打开,任由窗外的风吹散车里的臭气——现在的气温有二十**度,不怕着凉。杨威怕劫匪开车追上来,根本不敢停下,踩紧油门一路飞奔,直到看不清那片住宅楼才放慢速度。任菲好不容易才缓过劲,一副狼狈到了极点的模样,口干舌燥地问:“那些劫道的是什么人?”那个被拖进医院的女人始终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幽灵般挥之不去。她并不觉得自己和杨威逃走有什么不对,这种条件下谁不是先顾自己的命?什么是正义什么叫道德?在生存的压力面前统统是狗屁。加长suv里的乘客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不谨慎不小心,他们要是和胖子一样警觉心十足,能落到这么个下场?“医院里的幸存者吧。那儿经常消毒。”杨威心情沉重,但不是为自己的逃跑。他比任菲更不可能为逃跑的行为有悔过之心,只有活人才明白什么感觉叫后悔,人死后一了百了,什么也剩不下。以前还有个见义勇为、牺牲、烈士什么的称号,现在能有什么?末日来临,人命不比狗命值的钱更多,他还没到看破生死的境界,不可能为了别人的命送掉自己来之不易的小命。“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任菲颓丧地倚在靠背上,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