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 中途前导车尾部的刹车灯亮了起来,杨威也跟着减了速,无线电里传出一个声音说:“我们就送到这儿了,兄弟们一路顺风!”前导车放慢速度拐了个弯,调头向原路开了回去。杨威停车钻上车顶,向调头回转的护送装甲车队敬了个军礼。前导车的喇叭响了一声算是回应,几台装甲车在晨光中消失在“城门”里。现在车队里除了杨威这台装甲车外,剩下的全是客车。杨威放下右臂,瞄了一眼大个子说:“下来吧,后面用不上机枪了。”杨海鹰点了点头,拖着两条被机枪震得又麻又热的胳膊想把防雨罩重新盖在枪上,可胳膊一抬就是“唉哟”一声,他的右胳膊抬不起来了,肩膀上好像挨了一记闷棍一样的疼。杨海鹰捂着右肩慢慢地上下活动几下,长时间的射击,机枪的后座力顶得他的右肩又酸又胀。他冲杨威笑笑,比了个帮忙的手势。这东西不光防雨,平时也防尘,暴露在车外的机检最好盖严实点。杨威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伸手先把机枪的枪管卸了下来,钻进车里重新拿了一根换上,这才扯过防雨罩,和大个子完全无损的左胳膊配合着盖好机枪。现在没时间仔细擦枪,换上一根枪管,寥胜于无吧。最前面这台装甲车不开动,后面所有的客车都大眼瞪小眼地干等着,只剩下这一台装甲车了,后面的战士们还当是高速公路上没什么危险,所以只留下一台车护送,根本没人能想到这能车是怎么来的。两个人刚盖好机枪,还不等钻进车里,“城门”内一道火龙突然间冲天而起,熊熊的火焰顿时燃烧起来,浓烈的黑烟升腾而起,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烟龙,将清晨碧蓝的天空遮蔽了半边。杨威手搭额头往回望了望,肯定是护送的车队在焚烧“城门”里那一片活死人的尸体。临时城门的内的小部分区域是整个b市里少有的经过大面积清理活死人的地区,附近的幸存者早就被运走了,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毫不顾忌附近的建筑,大规则地放火焚尸。两个人毫无感染地对视一眼,杨海鹰缩回车里说:“咱们走吧。”后面的一溜客车眼巴巴地等着呢。“好!”杨威缩进装甲车里,把驾驶座调高,这样一来人坐在椅子上,大半个脑袋就能伸到外面,视野大大增加,就连心情也比窝在车里对着狭窄的车窗爽快多了。装甲车启动引擎,后面的客车一辆辆地跟上,一路向六号基地飞驰。杨威回头瞅了一眼仍然在活动胳膊的大个子,关掉单兵电台问:“你没事吧?”按说机枪架在车顶的架子上,后座力不该顶得肩膀那么厉害才对。他可绝对想不到杨海鹰为了稳定枪身使足了劲把枪往自己的肩膀上顶。“没有!”杨海鹰坐在车厢的地上,背靠在箱子上,不停活动着胳膊,“就是耳朵里响得厉害。”他从小习武,身子骨比普通人结实得多,这么点儿小问题最多半天时间就能好利索。“挺挺吧,呵呵。”杨威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到了驾驶装甲车上,迎面而来的风打在他的脸上,呼呼的风声将大个子的声音冲得模模糊糊,仿佛能将他心里那一团团解不开的思绪一齐吹得灰飞烟灭一般。杨海鹰却没有再说话,杨威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大个子竟然枕着一只装罐头的纸板箱睡着了。从昨天早上开始前指就一直没断了任务,绝大多数战士连轴转了大半天,平均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加上这段时间里一直不间断的执行任务,就算杨海鹰的体力比普通战士好一些,可他又不是铁打的,精神一旦松懈下来,身体上积累的疲倦同样一起爆发出来,怎么能不睡着?驾驶座高了,原本盘在胸口前面的方向盘握着虽然还是挺别扭,但胳膊不用抬那么高了,比人在车里的时候舒服了一点,装甲车带着车队一路疾驰,笔直的公路让杨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一个哈欠还没打完杨威张大的嘴巴就僵住了,疲劳驾驶四个字一下子蹦进他的脑海。昨天晚上一共才睡了多长时间?如果不是他昨天早晨在实验室上了车就开始闷头大睡,眼下又把头伸出车外吹着风,脑子里的困意并不强,会不会一头栽到方向盘上和大个子一样呼呼大睡?高速公路一向是路直弯少,原本他只是想扩大视野,却没想到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无意间避免了疲劳驾驶半路上睡着在驾驶座上——装甲车要是翻到高速公路以下,车虽然毁不了,但车上的人怎么样实在难说,不比普通车强到哪儿去。想到这里杨威马上打开了单兵电台:“我是一号车,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二号车收到!请讲。”“三号车收到!请讲。”……杨威还是头一回站出来发号施令,心里忍不住紧张得砰砰乱跳,先心里整理好语言才问:“各车驾驶,你们昨天晚上睡了多久?有没有疲劳驾驶的?”无线电里短暂地沉默片刻,不知道哪台车的驾驶员回答说:“杨排,我们没问题,昨天晚上特意安排早睡的。”这个驾驶员的车里,几十个战士东倒西歪地倒在椅子上睡得喷香,包括车上唯一的一位带车的军官——刚出b市车里的战士们就都睡着了,带车的军官也只安排了一名清醒的岗哨睡了过去。他们实在太累了。我咧!羊排?还牛骨咧!前面车里的杨威一个劲地咧嘴,但部队里以姓后面加代表职务的“排”字称呼少尉军官是惯例,谁让他姓杨来着?要是碰到姓朱姓姬的找谁算账去?“喔,那好,没事了,如果谁坚持不住了马上提出来。”“是!”无线电里许多声音一齐回答。看样子就我一个犯困的!杨威拍了拍被风吹得发凉的脸颊,加快了车速逼迫自己重新将精力集中起来。上次从b市开车出来的时候还是和任菲一起……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杨威自己掐死了,现在车里就一个傻大黑粗的杨海鹰,完全不能和任菲比。车队一路飞驰,除了过断桥的时候车队停下一台一台的过之外,毫无插曲地一口气直接跑到了六号基地的岔路前,但路口只有几台车。周镇民精明,别人也不是傻瓜,谁也不敢冒部队失控的危险,占据了六号基地一天不到的工兵营只有一车战士需要撤走,其他的车辆全是为了在高速断口上搭桥的工程车。车队慢慢地停下,工兵营的车队跳下来一位军官,直接走到最前面的装甲车边上和杨威搭话,杨威根本不知道计划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干脆一语不发地直接向后一指,把他打发到后面找其他人去。经过简单的交涉,工兵营的几台车并入车队,杨威的耳机里传出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声出发,立即开着装甲车一马当先地开前开。十几公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几分钟的工夫车队就开到了昨天早上杨威烧毁几辆军车的地方,路面上到处是碎铁片,靠在路边的三台车烧得面目全非,但不愧是结实的军车,整个的结构仍然完整无损,远远比电视新闻里烧得只剩下架子的车祸现场要好得多。杨威开着车直接冲了过去,可后面远远地传来一声巨大的爆响,一台客车车头左面往下沉,栽歪着停了下来。工兵营的几台军车轮子够结实,顺利的开过了这段到处是破铁的路段,但客车的轮子就不那么顶用了,不知道被哪块铁皮扎漏了轮胎。杨威踩住刹车停了车,工兵营的几台架桥车也跟着减慢了速度,但不等车停下就再次加速越过装甲车继续往前开走了。“怎么了?”睡了一个多小时的杨海鹰搓着模糊的眼睛坐了起来,爆胎的响声不压于一颗手雷爆炸,五官灵敏的杨海鹰第一时间清醒过来。杨威一回身,看到爆胎的客车司机跳下车检查车轮子,随口说:“没事儿,后面的车胎爆了一个。”车队里所有的客车都停了下来,几十个战士跳下车,开始一点点地清理路面上锋利的金属碎片,后面几台车的驾驶员一起抬出了备胎和千斤顶,几个人一起上手帮忙换车胎。“什么?”杨海鹰一愣,“防弹轮胎也能爆?”杨威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儿:“不是这台装甲车,是后面的客车!哪儿来的防弹轮胎!”人多手快,部队的驾驶员业务熟练,三两下卸下废胎,其他人默契地推过备胎,三下五除二换上了轮子。大个子一听顿时没了兴趣,身子一歪又躺下了。杨威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猪啊你!”几个驾驶员完成了任务,倒是清理路面上的碎片费了战士们不少的时间,跟排雷似的清出足够供客车通过的宽度就算完成了任务,就连客车车底下也没放过。杨海鹰根本不搭茬儿,自顾自睡自己的。车队再次出发不久就到了杨威昨天早上冒险跳过的断桥处,早走了一步的架桥车已经在断口上架起了简易钢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