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在天动用了所有人脉去寻找龙魂草,心里却万分绝望。三天了,线索一条条地出现,又一条条地断掉,他知道自己找不到,可是他不能停下来,仿佛这样雪澜就多了一线生机,他的心里就少了一丝愧疚。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旷古难寻的龙魂草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就在第五天,张总管跑到他面前激动地告诉他,龙魂草有了消息,而且就在离都棠记药铺里,天下间只此一棵。离在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一刻他感谢上天的眷顾,听到了他日夜的祈求。然而这世间最绝望的,莫过于巨大的希望后紧接着巨大的失望,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当秦太医告诉他,蜡烛上残留的醉生梦死的药粉实在太少,根本不足以验明它的成分是,离在天仿佛觉得天都塌了,他的人生从此沉落了。从他十九岁遇到雪澜开始,他一切的喜怒哀乐就跟她紧紧地连在一起,他思念过、欢喜过、痛恨过、矛盾过、后悔过,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失去她,整整十年他接受着她给予的一切,知道那些都是虚情假意,他痛的肝胆俱裂,却依然乐此不疲。现在她最要死了,或者不会死,但必定生不如死,他的一切痛苦和快乐也将被带走,从此以后世上少了两个人,多了两具行尸走肉,一个因为药物、一个却是因为心死。就在这个时候,秦太医却告诉他,或许还有一丝希望,而他只是摇了摇头,如果有希望,他早就说了出来,又何必等到现在,这一丝希望只怕比龙魂草还要渺茫,他怎么还会去傻傻地奢望。那天,号称古今第一卦的神算子吕半仙来到定南王府,他告诉离在天,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命星,命星的运行就代表了人生的际遇,离在天或许可以左右人的生死,却不能控制星星的轨迹,他劝离在天耐心等待,因为一切冥冥之中自由安排。或许是雪澜真的命不该绝,就在这个时候,曾经名动五国,却在二十年前销声匿迹的神医无心突然在离都现身,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棠记药铺的大老板、离都新贵*棠的府邸,*棠将其奉为上宾,而云城的百姓和医者们却因着他“见死不救”称号对他敬而远之。秦太医告诉离在天,论医术,他和所有太医院的太医们掐到一块也不抵无心一根食指,论毒术,最会制毒的风雨楼和万毒门捏在一起也动不了无心一根头发,他能活死人、肉白骨,跟他的七妙重生丹比起来,自己的解毒丸就是小儿科,不过他性格很古怪,只有极少数入得他的眼的人接受过他的医治,因此江湖上送他一个“见死不救”的外号。离在天可不管他是不是见死不救,他只知道雪澜要死了,如果他能治,那么他就必须治。亲自去云府拜访,没什么波折便见到了无心。两人攀谈了几句,离在天发现他倒也不如传闻中的那么刁钻古怪,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希望他可以过府为雪澜医治,无心沉默了片刻,点头答应了。离在天大喜过望,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还没来的及拜谢,无心却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他要离在天把雪澜送到云府让他医治,理由是他不想出门。这个要求不算合理,离在天也不相信他的说辞,神色微微有些不悦,自己的妾室为什么要住到人家的府里去,让人知道了他定南王的面子要往哪里搁。刚要开口回绝,秦太医却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离在天蓦地收住嘴里的话,心道这老东西也当真是古怪,王府的条件会比这里差吗,既然答应了在哪里医治不是一样。心里这样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毕竟自己有求于人,总还用顺着点。若是换了当年,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把人捆了回去,但是现如今的他是什么心机城府,在朝堂上混迹这么多年,就是再硬的棱角也被磨平了。无心要离在天尽快把雪澜送过来,离在天当然也愿意,没有人比他更着急,匆匆寒暄了几句,回府便吩咐画眉收拾东西,第二天就把雪澜送到了云府。*棠很大方地拿出了龙魂草为雪澜趋毒,条件是准许他在离都开设粮行,米粮是个**的东西,*棠又不是本国人,所以批文一点也不好办。好在户部尚书和离在天是一个派系的,两人私交甚好,几番周折之下,总管给*棠拿到了他想要的批文。看着正在修葺的店铺,*棠自嘲地笑笑,他果然还是要依附于权力。秦太医抻着脖子看无心给雪澜施针,心里佩服地五体投地,想他行医四十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针法,别看无心那双手平日里颤颤巍巍的,可一点也不影响他下针,看看,那么干脆、那么利落、那么精准,九十岁的老头子已经老眼昏花,可他几乎不用看的,闭着眼睛就能找到人的**位,最重要的是他的思维依旧那么敏捷并且富于创造力,常常可以想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办法,纵然离经叛道却异常有效,也难怪会被称为神医,要知道无心可是代表了五大国医术的最高成就,是他们医者一个共同追求的境界和目标,那天他壮着胆子问他讨一粒七妙重生丹,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神医居然连瓶带丹一起送给了他,还说要和他一起研究配方。这不今天,他就过来找神医要配方了么。“秦太医,你怎么站在门口,有什么事进去说。”说话的男子是无心的徒弟,已过而立之年,相貌却像只有二十出头,眼神清澈如水,长发披散,一身白衣胜雪,说不出的仙风道骨。秦太医刚想说话,屋里却传来无心的声音:“澈儿,你进来收拾一下,一会去药庐,为师有话要跟你说。”“是,师傅。”被唤作澈儿的男子对秦太医笑了笑,进了屋。秦太医琢磨着今天可能不行了,于是也很有礼貌地退了出去。无心卷起针包,起身看见徒儿正在给雪澜整理被子,眼神有些复杂,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了。..........................................................................................这一晃,又是十天。雪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尽是一些非常久远的事,有痛苦的、有快乐的,最后都化作一缕烟尘消散开去,唯留那一声声的呼唤在耳边回荡,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阿澜......阿澜......她蓦地睁开了眼。烛光摇曳,此时正是黑夜。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暖,抬眼看去,却见一个容貌清俊的年轻男子抓着她的手,看她醒来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眼神清澈如水,不见丝毫杂质,长发披散,一身白衣胜雪,说不出的俊逸出尘。窗外没有一点星光,可是男子的眸中闪动着点点泪光,竟比寒星更加璀璨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