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澜看着那个忙先忙后的淡雅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云澈的身上中了一种连神医无心都解不了的奇毒,使他十四岁以后身心都停止了成长。无心发现了以后就带着他四处寻找解毒之法,六载来两人寻遍五国,甚至去了西陆金廊,直到十年前,无心带着云澈去了南疆苗地,才知道他中的不是毒,而是一种蛊,而且是在出生时从母体中带来的,蛊虫潜藏在身体里,等到了一定时机就开始吸食他的精元,阻止他身心成长,等到了精元耗尽,就破体而出,人也随之死亡。无心善毒术,对却不懂巫蛊之术,于是带着云澈大哥在南疆一呆就是九年,这期间他潜心钻研蛊术,压制了他体内的蛊虫,让他正常的成长,直到去年找到方法彻底解除了蛊毒,才返回东陆。来来回回,便是二十年,二十年间,一切都变了样。上下眼皮打架,她一夜未睡,思来想去,对于这个哥哥也不知是喜是忧。其实她对雪云澈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毕竟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便失踪了,家里人偶尔提及,她也仅仅是知道有这么回事而已,除了一些很浅淡的记忆外,雪云澈之于她几乎是个陌生人。况且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地呆在异国他乡,独自承受着世态炎凉,现在突然告诉她:阿澜,你还有个亲人,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叫雪云澈——这让她怎么接受的了。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骗她的。自嘲地笑笑,谁会骗她,她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小妾,除了能在不得势的王爷那里吹几口枕边风外,她有什么值得别人的骗的,况且那人脖子上的玉牌,黄金打造的福字结托底,上面刻着“金玉良缘”四个字,不正是雪家历代长房长孙的信物吗。“阿澜,你是不是困了?”云澈收起药箱,做到床边关切地问:“你要是困了就出去走走,现在可是早上哪,虽然你一夜未睡,但要是这个时候睡下,晚上可怎么办。”雪澜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吗?”云澈抓抓头,笑着说道:“师傅已经把我的遗情散解了,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你我还是记得的,还有爹、云锦、阿盈、青姨......”说的正起劲,却见雪澜面色失落,猛然惊觉提起了她的伤心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你不怪他吗?我是说无心前辈,毕竟是他把你......带走了,让你年纪小小就和家人分别。”雪澜还是无法叫他大哥,对一个外表和心智都比自己小的人,这声大哥她怎么也叫不出口。云澈笑着摇摇头:“师傅待我是极好的,这么多年他对我视如己出,甚至为了给我清除蛊毒,瞒着我在自己的身上试药,要不是这样,师傅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全家人都很伤心,尤其是爹爹......”至于云澈的娘,她似乎很早就死了,连云澈自己都没有见过。“阿澜,你不要怪他,我......我就从来没有怪过他......不,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说的对,虽然他当年把你拐走了,让你和亲人分离,但也同样让你免除了十年前的灾难,若是你呆在雪家,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这也算是给雪家留了一点香火。”打断了云澈笨拙的解释,雪澜心情复杂,对无心,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怨他,他救过自己,又救了云澈,她没有理由怨恨他。云澈好似听不出她的无奈,依旧没心没肺地笑了笑,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对了,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差人去给你做。”雪澜摇了摇头,她现在只想睡觉,而云澈似乎看出了她的疲惫,故意跟她过不去:“我扶你到院子里走走吧,难得的好天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许你就有食欲了。”雪澜没什么力气,本想拒绝,他却自顾自地吩咐丫鬟给她洗漱更衣,然推来一把带着大轮子的木头椅子,将她扶了上去。“这是什么东西?”雪澜好奇地看着自己正在做着椅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有点像太师椅,但是没有凳腿,取而代之的是四个的轮子,左右两边分别一大一小,后面的人只需轻轻一推,椅子就向前滑去,云澈还在座位上加了三个软垫,坐着还挺舒服的。“你说这个东西啊,是西陆的一种给行动不便的病人代步的工具,我回来以后无所事事,就自己做了一个,起名叫‘轮椅’,怎么样,还不错吧。”云澈哇啦哇啦地卖弄起来,提起自己取得好名字不禁眉飞色舞。雪澜本来还有些佩服,此时却一脸黑线,她知云澈并不是真的心智幼稚,相反还十分地聪慧机警,毕竟八年前他体内蛊毒得以压制,从而可以正常的成长,现在无论身心都已经成长为大人,只是不知为何脾性却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再看看自己,十年光阴,却好像老了一百岁,甚至鬓间隐隐有了几根白发,这一次醒来越发的觉得疲惫苍凉,她和云澈两人站在一起,谁能想到他们是一对兄妹。“阿澜,咱么坐坐吧,我让人备了点清粥小菜,你早上不吃饭可不行。”云澈把雪澜推到一处石桌前,自己做到了她的对面,盛了一碗粥递过去:“你余毒未清,下午还要施诊、泡药浴,下次毒发恐怕还要睡上几天,趁着现在可要多吃点,要不等好了,就变成皮包骨头的老妖怪了。”雪澜接过碗,胡乱喝了几口,发现这云府的米粮口感比王府的还好,再抬头看了看院子,景致不比定南王府差,看来这*棠的财力当真不一般。“对了,你和无心前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雪澜放下碗,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其实她是有些吃不下了。云澈把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含混道:“药材啊,这位云公子又我和师傅找了很多年的药材,而且他和我师叔交情很深呢,我和师傅到离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就住到这里了。”“你师叔?我怎么没听说过前辈有同门师兄弟?”“我师父和师叔同时是鬼谷药王的徒弟,只是我师叔长年隐居在鬼谷,潜心修习鬼谷的深奥医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而师父觉得天外有天,于是四处游历进行修行,才成就了‘神医’的称号。”“那你这么些年跟着无心前辈,医术也一定很高超吧?”雪澜心想,他跟了无心二十年,加上无心对他倾心教导,怎么也能学到五六成。云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嘿嘿笑了两声,倒也不否认。后来雪澜才知道,云澈不仅医术高超,毒术更是独步天下,加之在南疆十年间研习了很多巫蛊之术,被人称为“医毒双绝”,并因着迷离的身世引来了江湖上的一场血雨腥风。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