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章 前尘忆梦（三十六）骨肉

一入秋，雪澜就开始咳嗽，并且越来越严重，本没有人在意，后来整个定南王府都能听见那破风箱在肺里抽气一般咳嗽声，终是惊动了离在天，找大夫号了一脉，只说是风寒。离央的天气不若南瑶那样温润，入秋后，早晚变得寒凉，中午却艳阳高照、炎热难耐。雪澜本就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前几日淋了雨，又许是因着心情郁结，小小的风寒却来势汹汹，她平日里又没个人照顾，汤药一碗碗的下肚，病情却怎么也不见好，最后干脆倒在**卧床不起了。离在天对此大发脾气，这日把宫里的秦太医请来给雪澜诊治，秦太医捋着胡子把两指往她婉上一搭，过了片刻站起来给离在天鞠躬道贺：“恭喜王爷，夫人有喜了。”不可能！雪澜浑浑噩噩的脑子倏地清醒，瞪大了眼睛看向两人，只见离在天一脸的惊讶，说不上是喜是怒。“不过夫人染了风寒，身子又虚，胎儿有些不稳......”秦太医貌似还有话说，可是看了一眼雪澜，终究没有开口。“多久了？”离在天好像没听见秦太医的话，有些木讷地问。秦太医犹豫了片刻，道：“不到一个月。”雪澜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虽然她的月事自来了离央便开始不准，可是上一次到现在不过二十几天，她连想都没往那上想。“不到一个月你都把的出来！”离在天怒斥，显然是不信。“这......”秦太医噎了一句，道：“王爷要是不相信，可以叫别的太医再来看看，太医院的张太医就对妇科极有研究，他是专门给后宫的娘娘们把喜脉的。”雪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到一个月！胎儿太早上脉绝不是什么好事情。不到一个月是什么概念？那一次离在天没给她避孕的汤药，她和云舒从来都很小心，分别之前却没注意这些......那这个孩子是云舒的还是离在天的？不管是谁的，都不能留下！这个想法一处，雪澜都惊觉得自己心狠手辣，但随即就释怀了。不管她想不想留下，这个孩子都不可能留的下，离在天绝不会让一个侍妾生下他的孩子，他每次临幸女人之后都会让她们服用避孕的汤药，初荷是一个意外，也是一个榜样，离在天用她告诉他府里的女人们，别妄想怀上他的孩子，因为他不会认，尤其她腹中还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离在天把秦太医拽到了屋外不知说什么，雪澜就悠哉地躺在长椅上，等着离在天给她一碗*药，心想自己又有了一条恨他的理由。不过就算他鬼迷心窍想留下这孩子也没关系，皇室之家，自古以来就没有侍妾正室之前生下子嗣的，况且她是个外国俘虏，就算为了血统庄贵妃也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还有他那一干侍妾呢。这样一想，心情就好多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离在天竟然真的打算留下她的孩子。他什么意思，想像对初荷那样对她？可为什么要她留在连云居养胎，送了一大堆的补品赏赐，还专门派了两个大丫鬟服侍她。雪澜心里一沉，无所谓地笑笑，还有庄贵妃呢。这不，刚想到她她就来了。“阿雪，你怀了天儿的子嗣，这是天儿的第一个孩子，本宫找人算了一卦，一定是个男孩，你可要好生护着，知道吗？”庄贵妃看着雪澜的肚子，神色较往常温和了不少。雪澜皱了皱眉，并么有说什么。阿雪？他们离央人都喜欢给人乱起名字吗，离在天一口一个“澜儿”已经听得她反胃了，这一声“阿雪”更是让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再说这老东西说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想让她生下来？开什么玩笑，她说生就生，这孩子一定要除掉。还没等雪澜说话，庄贵妃又交代道：“本宫听说你胎儿不稳，你这几天就不要走动了，安心在连云居里呆着，本宫从宫里带出了点补品，都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回头让丫鬟炖了，好生补补，你看看你瘦的，本宫的孙儿可还要靠你呢。”雪澜一听有补品，心想也对，人家是什么身份，要使坏总要暗地里做手脚，于是千恩万谢了一番。庄妃满意地走了，千叮万嘱地要她好休息，好生出一个健壮的孙子。呸，还健壮，不是个白痴就不错了，况且她体质偏寒，本就容易滑胎，她又是铁了心不想要，这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生下来。可等庄贵妃的补品拿到手的时候，她端起碗放在鼻子底下一闻，心都凉了。这还真的是补药，真是*大补的东西，顶级血参、天山雪莲、千年灵芝......皇帝老子的贵妃怕是也不过这样了，明明是个孽种，却有皇子的待遇！等等，皇子？离在天和庄妃为什么紧张这个孩子？按说离在天这个年纪应该并不很着急要子嗣......她忽地就想明白了。太子离天刃死后，离央国主离慕一直没有再立储君，现在想想，也差不多快两年了，离慕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满朝文武呼天抢地地要册立储君，想那离慕越老越糊涂，竟说为了悼念离天刃决定再不立太子，而改立皇太孙，日后让太孙继位，其父辅政。虽是一句戏言，却急坏了皇子们，现有的皇孙本多数资质平庸，唯有二皇子离翔天一个三岁的儿子生的钟灵毓秀，而他本人又攻于心计、善于**权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离慕对他颇有猜忌，却也有些压制不住。也难怪离在天着急了，他和离翔天平日里就相互不待见，眼下离在天手握军权，又刚刚凯旋而归，加上当朝皇后无子，后宫里庄贵妃一人独大，他子凭母贵，身份自然比其他皇子高出一截，离慕对他也爱到了极点，眼下吊着一口气，就等着离在天生出儿子来，顺理成章地封为皇太孙。现在想想，当初离在天并没有说不要让初荷的孩子，反而许诺了侧妃的位置，却没想阴差阳错被初荷想差了，动手打掉了孩子，所以离在天才会那么绝情的杖毙她。现在自己又怀上了，离在天和庄贵妃是怕重蹈覆辙，才会这么紧张。雪澜颤抖地端着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眼中迸着仇恨的光芒。他们烧了她的家、杀了她的亲人，还想利用她的孩子。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猛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碗补药。这孩子，绝对、绝对不能留！为什么，她不想的、不想的......为什么非要她自己动手，就像初荷那样。初荷因为爱，才有杀掉孩子的勇气，而她呢，又是为了什么？其实，她真的下不去手。在等等吧，再等等......也许，其他的的侍妾就快动手了。离在天和庄贵妃对这个孩子的在意让所有的女人眼红，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下手。看来雪澜愤愤地想，看来她们也不是全无脑子，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耐性，谁先动谁先死。雪澜平安地过了四个月，其实最先忍不住的就是她。这四个月她每一天都过得心惊胆战，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这孩子出人意料的顽强。她拒绝喝安胎药，还试图摔倒，想方设去激别的侍妾来害自己，她知道要*就要趁着胎儿还没有坐稳的时候，越早弄掉痛苦越小。离在天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警告她如果敢害他的孩子就把她的亲人挖出来鞭尸，吓得她大门都不敢出，眼睁睁地看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当秦太医眉开眼笑地告诉她胎儿基本稳定的时候，她想死的心都有了。等到第六个月的时候，雪澜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腹中孩子的动作，当她第一次感到那孩子蠕动了一下的时候，心中竟然有片刻的欣喜，但随后就被漫天的恐惧感淹没了。她害怕生下他，不是害怕生下来的是怪胎或者白痴，而是害怕这个孩子本身。它要么是她和云舒近亲相奸的孽种，要么就是离在天强/暴她的罪证，无论哪一个都足够令她生不如死了，她无法像一个正常的母亲一样去爱自己的孩子。就在某一天的深夜里，她突地坐起身观察自己明显凸起的肚子，然后颤抖着将手按在了上面，并且尝试着**......可是她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最后满头大汗地倒在褥子里，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她......要是云舒在的话，一定会说：阿澜，生下来吧，不管是谁的，不管生下来的是什么，我们都照顾他一辈子。可是云舒已经离开了，于她来说其实跟死了没有分别，因为他们可能真的不会再见面了。她现在孤单一人，一生中从没有这样无助的时候，她甚至祈求上天让她难产，最好一尸两命，这样离在天就找不到理由去刨她亲人的坟了。也许是上天可怜她，在她已经怀孕七个月，无论书离在天还是庄贵妃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吟香园的女人们终于坐不住了。当水柔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跑到雪澜面前说送给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收了下来，心想她还挺笨的，里面的东西她一闻就知道是麝香。还有白小宛的落颜花和楼轻烟的迷云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能让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滑胎，看来这两人连成了一气，还有被莫名人士掉包过后的“安胎药”，只有这个还算厉害，差一点就成功了。可终究还是差一点，离在天在关键时刻，抢过了她嘴边的药碗。“你就那么不想要这个孩子！”他的额上青筋暴起，这是自她怀孕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雪澜狡辩，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解脱了。“你干嘛打掉我的补药！”“补个屁，你差点把本王的孩子补掉了。”离在天依旧生气，但是语气较之前好了不少。“你什么意思？”雪澜拔高了声音，装傻也是她的一项本事，心中却突然冒出一个恶毒的主意。“本王什么意思？别告诉本王你不知道里面都是红花、附子、大黄、归尾！”“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那都是你的好母妃让太医给我开的，你怎么不去问问她！”“你......”离在天一时语塞，可他没想到雪澜接下里吐出的话会让他失去理智。雪澜站到离在天面前，不知死活地的嚷道：“怎么，被我说中了？你们**果然都是道貌岸然的东西，明里一套背里一套！红花......哈，我就是再笨也知道那是给女人打胎用的东西，你还跑来质问我？我还要问你呢，鬼知道你家那个老妖妇以前给我吃了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想不到你们竟是群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有有胆子再说一遍......”离在天咬牙切实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额上的青筋又爆出来了，拳头攥的死紧，样子比刚才还要吓人。“我说*这个老妖妇，禽兽不如的东......啊——！！”她的话没有说完，身子就随着离在天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了出去，直直地撞向了桌角。那么不偏不倚地，正对着她的肚子。在离在天看不见得角度，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容，眼中并没有一丝犹豫和痛苦，只有无望的决绝。就这样，结束了吧......可怜的孩子，是乱/伦还是仇恨造就你？那是罪孽，本就不该来到世上。你是投错了胎，就这样，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不必再人间叨扰了，无论是这世上的富贵荣华，还是磨难悲苦，你都不用经历，要是你舍不得，就带上我，到了阴间我给你跟阎王求求情，让你投身到好人家，不要再遇上我这样的娘。窗上的落颜花开的正艳，香炉里燃着迷云香轻烟缕缕，她腰间别着的荷包散发出的淡淡馨香，再瞥向碎在地上的药碗，其实她方才已经喝了一口。虎毒尚不食子，我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呼~~~前尘终于写完了，以后就可以按照正常的方式进行叙述了，小生打算小虐一下，亲们给小生提提意见，看看虐谁比较好(*^__^*)嘻嘻……碎碎念：小生可怜的收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