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在天轻轻地推开一道门缝,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冰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子照进来,素色的芙蓉纱帐沉浸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隐约可以看见里面两个相互*的轮廓,那样和谐自然,仿佛是一直如此、本该就是如此一般。脸色由白,变得惨白。掩上房门转身离去,走出阁楼的一刻在高高的门槛上绊了一跤,被张总管及时扶住。此时银灰的月光流淌一地,透过满园墨竹的枝叶,在院内投下一片斑驳的碎影,寒风凛凛、树影摇曳,他不自觉的地打了一个寒战。好冷……登上马背,狂奔出府,来到那声色靡靡的烟花之地,做那一掷千金的江湖豪客。挽情楼的妈妈见他来到,忙招呼了头牌花魁无双姑娘陪酒,却不想被他轰出了门外,只命人拿了最烈最好的酒,送进雅间里自斟自饮。芙蓉帐里,她高床暖枕,与人缱绻悱恻,挽情阁内,他千金买醉,一人独自凄凉。再次醒来,已是艳阳高照。离在天伸手挡住刺目的阳光,阳光却透过指缝照进眼睛里,刺的生疼,竟有几滴眼泪被逼了出来。匆匆地起床洗漱,然后便策马回到王府,这时雪澜已经醒了,甚至还吃了一点东西。听完下人们的报告,离在天并没有去看雪澜,而是回了自己的连云居,休息去了。下人们纷纷惊异,王爷一向最重王妃,每次无论去了哪里回来一定直奔青竹馆,今个倒是奇了,不仅没去探望,连过问的时候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而在那之后,离在天就很少再去看雪澜了,虽然对她的照顾依旧,却不再当初那份极尽的关心宠爱,态度冷淡了不少。而雪澜看不见离在天,情况却反而越来越好,云澈对这种转变感到很惊奇,渐渐就信了王府里传说雪澜和离在天两人命格相冲的鬼话,便再也不愿呆在此处,提出要带雪澜离开。本以为会有些波折,却没有想到离在天轻而易举地答应了。这天下了初春第一场雨,雨丝密密麻麻、润物无声,雪澜举着伞被云澈牵着走,感到脚下**的,于是提脚甩了甩鞋子,没有任何好转。云澈感到身后的人停了一下,回头看去,见雪澜有些摇晃,低头去看她的脚,这才发现她整只绣鞋都湿透了。“阿澜,我们快走几步,到了车上就可以换了。”说罢又拉着雪澜的手,快走了几步。雪澜眼睛看不见,下脚自然有些犹豫,被云澈这么一扯,身子就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溅了一身雨水,狼狈极了。“啊,阿澜……”云澈丢下伞就过来扶她,却有一个身影已经在他之前闪到了雪澜面前。离在天小心地扶起雪澜,用手绢小心地擦着她的脸。“怎么这么不小心?回去换件衣服吧。”云澈忙把他推到一边,挡在雪澜面前:“不用麻烦了,马车里有衣服,阿澜上去再换。”他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她都湿透了!”离在天沉声道,又来抓雪澜的手,却被云澈再一次挡住,样子十分不悦。“阿澜的东西已经都放上马车了,房间里怕是没什么能换的衣物,我们就先走了。”云澈才不理他,牵着雪澜就走,却意外地感到手臂上传来的拉力,停下来不解地看向她。“阿澜……”“你先走,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雪澜转头对着离在天,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依旧能感觉出他所在的方位。云澈有些担心,少许过后撇了撇嘴,“那好,我就在不远处,你说完了就唤我一声,”又看了离在天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时间不要太久,云公子还在府外等着呢。”离在天的身体抖了抖,看着雪澜,面上多级几分柔和。“澜儿,你想跟我说什么?”“离在天,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雪澜突然唤了一声,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你知不知道,我从来就不叫什么澜儿。我爹、我娘、我所有的兄弟姐妹,他们都叫我阿澜。”“你……”离在天的声音有些颤抖,想说什么,却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不喜欢你们离央人叫人的方式,也不喜欢这里的天气……你们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她看不见离在天的表情,但是她知道着男人一定想说什么,于是快速的打断道:“所以,我也不喜欢你。”冷风吹动雨丝,飘在他坚毅的脸上,离在天的身体晃了晃,脚下几分踉跄,突然有些庆幸对面的女人瞎了。试着勾起嘴角,第一次失败了,于是又试了一次,扯出一个扭曲的笑。不过她看不见,不管他又多么伤心、多么狼狈,她都看不见。“我只想跟你说这个……”她说完,便转过身,一言不发,任由冰冷的雨水湿透了衣衫,也一动不动。远处云澈一直关注着这边,见两人无话,便飞快地跑了过来,牵起雪澜的手就走。离在天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见雪澜再次停下,心中却已是一片死寂,燃不出半点火花。“你是离央的王爷,有权有势,而我不过是个糟糕的女人,瞎眼、不贞、无法生育,你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人,这些年的一切就算一场梦,梦醒了,就忘了吧,我也……要忘了。纠缠了这些年,就从此,一刀两断吧。”离在天抿着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两侧,他的衣衫是湿的,他的靴子是湿的,他的脸、他的心,都是**的。这是她此生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叫他都忘了。从此,他们一刀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