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幽手中一直拨着火堆的树枝停了下来,凝神听着龙青的话。“主子天生就有宿疾,是出生时就中的蛊毒。”龙青抱着头,痛苦不堪。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去,衣襟就被人揪住,抬眼一看,他吃惊地看到凤幽满脸震惊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闭嘴!别说什么不合礼数,我还穿着衣服呢!”凤幽恶狠狠瞪着满脸通红的龙青,“说下去,我要听实话!”“那蛊毒,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厉害。主子说可能是宿主越发虚弱的缘故,他体内的蛊毒才会强盛起来。若是哪天宿主死了,那么他也会死。每逢月圆之夜,蛊毒便会发作,每次发作都特别痛苦。为了抑制那药性,他去求了三颗南极仙丹,每颗能抑制他五年的毒发痛苦。十年来,他用掉两颗,还剩最后一颗。”龙青看着凤幽瞬间惨白的脸,不忍心地说道,“最后一颗……”“用在了我身上……”凤幽两行泪水悄然滑落,那个笨蛋,竟然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龙青闭上眼睛,他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决定一次性将实话相告:“那药丸其实只是能抑制痛苦而已,并不能解毒。先皇曾经留给主子一颗回魂丹,即使解不了毒,也能拖上几年的生命……”凤幽跌倒在地上,任由门口的风雨打湿了她的肩膀,泪水布满整张脸,她痛苦地摇头:“龙青,不,不要告诉我,那日我走火入魔,他把那回魂丹……不!”“皇妃,主子他爱你的程度,远胜于他的生命。”龙青叹息一声,将痛哭流涕的凤幽小心拉到庙内,瞥见火堆旁的衣服烤得差不多了,便拿起衣服披在她的肩膀上安抚道,“皇妃,您不必自责。男人为心爱的女人做一切,都是应该的。更何况,您也三番两次救过主子,对他更是一往情深。我们做下人的,一直看在眼里。”凤幽哭得崩溃,她紧紧捏着龙青的手,哽咽不已:“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他不能死!告诉我,那蛊毒该怎么解!那个给他下毒的混蛋,到底在哪里!”龙青被抓着的手一个瑟缩,他有些尴尬:“这个,还是让主子亲口告诉您吧。我只能告诉您的是,主子已经找到解毒的方法,正在为这一切,做努力。”“为这一切?”凤幽抬起泪眼朦胧的眼,鼻子通红,她看着龙青欲言又止的神色,恍然明白,皇瑾寒身上的蛊毒,恐怕与去年发生的一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皇瑾寒要去冰川雪原,选择与凤锦蓝合作,而现在又被软禁在天狼国……无论是哪一样,都和凤幽有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我要马上见到他!一刻也不能停留!”凤幽抓起包裹就要往雨夜里冲,被龙青及时拉住。“皇妃,夜深了!这几日您拼命赶路都没个正常休息,还是缓一缓吧!”龙青见凤幽根本不听劝,出手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抱到火堆边上,替她盖好衣服。“对不起,主子,我想皇妃说得对,告诉她未必是坏事。您太孤独了,既然真心相爱,何必一直误会,再困难,有我们一直支持你们!”龙青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主子们,解决当务之急!天微微亮的时候,凤幽才从一夜噩梦中惊醒。龙青早就买了热腾腾的早点,守在她身边,见她醒了便自觉替她打了些清水来洗脸。凤幽很快便洗完脸吃完饭,她知道昨夜有些冲动,还好龙青及时阻止了她。休憩一夜后,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很多,脑子也清醒了不少。“皇妃,城中来了消息,皇瑾寒要御驾亲征,估计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九千岁被转移到边关天牢中,据说要用来作为谈判条件。”龙青将早上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他看到凤幽微微愣了一下,便解释道,“估计皇流云压根不信辛淮天被杀,只不过是个出兵的借口罢了。”“有点奇怪。”凤幽皱眉,想了一会儿便下了决定,“我们不能离开这里,直接去冰川雪原。至少先见到你主子才行。我总有预感,他有什么要紧的事,一直瞒着我。我们得尽快打探到他的具体位置,想办法混进去。”龙青见凤幽坚持,便不再阻拦,最主要的,是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也并不知道皇瑾寒到底在打什么算盘。龙音和龙白被留在边关照顾凤锦蓝,压根就没随着皇瑾寒一起上战场,也是他疑惑为何皇瑾寒会被抓的原因。现在看来,主子是故意被抓的!两人重新乔装打扮后,查探了三天后,终于知道,关押皇瑾寒的所在地。正是鹿城的边关天牢,周围驻扎着天狼国的十万精兵。凤幽和龙青乔装后,顺利潜入天狼国的军营中——自然是作为士兵潜入。天狼**队比大瑾王朝稍微松散些,看得出来,这些吃了很多败仗的军人们有些灰心丧气的感觉。不过让凤幽吃惊的是,她竟然看到军营中积压了许多火药!龙青自然也看到了,他皱眉悄悄对凤幽说道:“这火药杀伤力极强,除了双方刚开始对阵时用过一些,后面都没有再使用过了!这是双方约定俗成的做法,本来我们这方就占优势,加上现在攻占的都是天狼国的领地,就算用了炸药,死伤无数的,还是天狼国自己的百姓!”“天狼国这是要疯了么?”凤幽震惊,鹿城是个百姓数十万,一旦使用火药,那将是噩梦!她仔细计算了下,皇流云到边关的时间,最快也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而天狼国如此迅速开展准备工作,这是要直接攻陷凤家军的节奏吗?“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比较好。”龙青示意凤幽注意,他们俩个作为新兵混进来,身份自然用的天狼国当地人,现在正在进行演练分组,他们两个说不准会被分到不同地方,对于这点他实在有点担心。凤幽轻轻点头:“我会注意安全的。你我各分两组,估计你这身板会被分到前线,尽快打听军中密报,我争取到后勤,这样有比较多的机会查探。”操练了三天后,果然不出凤幽所料,新兵队伍开始分批次,她因为身材相对矮小,被分到了后勤兵行列里,负责烧火劈柴。天牢离后勤的地方隔了几个营区,周围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凤幽不敢轻举妄动,在军营里安分当杂工当了半个月。半个月里,每天都是劈柴烧水、甚至是捡马粪……从来没干过粗活的她,很快手上磨了好多血泡,偏偏易容不能露出白皙的肤色,只能拼命往手上摸灰。短短半个月,她几乎瘦得快脱水了。期间龙青来过两次,带来一些最新消息。结合在后勤听到的一些消息,凤幽初步断定,天狼国是想在皇流云尚未到达、两国休战期间发起偷袭。看着周围那些年轻的面孔,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凤幽第一次觉得悲哀。这些青壮年都是为了家国百姓而踏入生死,对于天狼国如此,对于大瑾王朝也是同样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二十年前,自己的亲爹引起的天狼之乱,二十年后,她甚至认为,是自己再度引起了这场战争……若是可以,她宁愿不曾存在这个世界,也不愿眼睁睁看着陷入权势的争斗,无法自拔。在半个多月的煎熬下,凤幽终于找到机会,得到接近天牢的机会——送饭小兵。她特意跟专门送饭的小兵搞好关系,趁着熟悉地形后,偷偷给那小兵下了泻药,让他泻了好几天,终于被小兵推荐当了送饭的差。立夏这天,凤幽推着天牢中的饭菜,小心谨慎跟着领路的走进管辖森严的禁区,进去光是检查和搜身都花了半个时辰——凤幽在如此特殊情况下,自然是下足了功夫,身体经过大规模易容后,身板跟普通男人几乎没有差别,甚至为了逼真,她还在裤子里塞了两个鸡蛋和一条毛巾……很快凤幽被带到天牢门口,守着天牢的士兵示意她尽快进去,尽快出来。凤幽推着小车,将那车饭菜送到天牢里。天牢是用结实的石板堆砌而成,里外守备森严,几乎没有逃逸的余地。她跟着放饭的人,一间一间分着饭。这里关着的,是大瑾王朝落马的军中大小将领,大部分都遭受了严刑拷打,幸好命都还在。“小哥,小哥……”凤幽趁着分饭的牢头懒洋洋的时候,特地装作八卦的样子问道,“听说这大瑾王朝的九千岁,也沦为咱们圣上的阶下囚啦?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是不是长得像传说中那么凶神恶煞啊?”牢头横了凤幽一眼:“小声点!被主事听到要挨板子的!快点分完,早点滚回去!”“哎呀,小哥,那不是好奇嘛,难得能来看看你们这些高级士兵呆的地方,让弟弟我也沾沾光嘛。”凤幽笑得满脸马屁精的样。牢头看起来很是受用,挖了一勺汤饭到一扇牢门里,回头拉着凤幽走到一扇石门口,悄声指了指里面:“看到没?那里就是关押那个人的地方。”“啊,关那里啊,好像不是牢房啊,看来身份不同还有优待?”凤幽啧了一声,“果然贵族就是高人一等呢。”“屁,还不是一样要吃这些搜饭剩菜。赶紧跟上,等会儿闭上你的嘴不要乱说话!”牢头示意凤幽跟上。凤幽心下一跳,他们居然往石门方向走去!她吞了口口水,强行安奈住激动的心跳,看着牢头给守门的两个守卫递了一个牌子,然后守卫便打开了石门,放人进去。里面是阴冷昏暗的石牢,甚至连外面的牢房都不如,杂草丛生,十分潮湿,空气里到处都是苔藓的腥味,链条声响起,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凤幽浑身打了个激灵,眼睛瞬间缩成了一条线,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尊贵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洁癖得要死的男人,竟然会落到如此地步!心,抽痛得像是被无数针扎一样,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她垂着头跟在牢头后面,推着小车,看着里面令人作呕的那些饭菜,军营里对待战犯总是残酷无情的,难道让皇瑾寒,也要吃这些猪食一样的东西么?一丝杀气顿起,凤幽想把这里的人都杀了,片刻也不停留地把那个男人救出去。哐当几声,牢头骂骂咧咧将几勺饭菜扣在牢门前的破碗里,甚至几勺都弄到了地上,几只老鼠从黑暗中钻了出来,瞬间围着那饭菜吃了起来。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散发在空气里,凤幽面色苍白,小心翼翼看了眼阴暗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的视线刚落在那身影身上,便接触到一股熟悉的视线,耳边传来链条晃动的声音,不消片刻,阴暗中的身影便走到亮光下。凤幽定定地看着他,三个多月未曾见面,他瘦了好多。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几乎不可控制地想冲进去,狠狠抱着他哭泣。藏在袖袍下被重活磨出无数的血泡被她硬生生用指甲戳破。原来不管过去如何,不管发生过什么,她还是一如既往,深深爱着那个男人。牢头也许是第一次看到皇瑾寒真正的面目,勺子都没拿稳,啧了几声便拉了一把凤幽:“发什么呆!你这细皮嫩肉的臭小子,看到好看的人就这个德行!”说罢便转身离开。也不是他不想,实在是那个男人的视线太过迫人,像是豺狼一样,真是可怕啊!“哦,小哥等等我。”凤幽回头看了皇瑾寒一眼,她知道皇瑾寒,认出她了。袖口射出一颗小丸子,她不再留恋扭头就走。石牢大门紧紧关闭。只要知道人在哪里,那么凤幽有信心,很快便能见到皇瑾寒。她要好好教训这个臭男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折磨成那样!就像,就像故意的一样,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不用自己扛着,为何总是不告诉她?凤幽一连干了两天的送饭小兵,终于不再干。几天后,等她熟悉了地形,和龙青做好计划后,龙青在前方等她,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而她,则是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把牢头给弄晕绑在马厩旁边的粪房里,偷了他的牌子,第二日正午送饭的时候,正大光明易容成牢头的样子,进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