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到张氏家里请亲过后,桩子的嘴就没有合过,他笑么呵的整天咧着张嘴,连吃饭睡觉都没闭过。当然,睡觉这茬春花是没见过,她是听梁子说的,直到梁子开始往屋子里拿盐巴,他才没有再咧着嘴睡觉。显而易见的,这张氏是点头答应了,那天春花也没见着她出来,只是桩子后来说的,张氏要寻个好日子再去提亲,她就没去找张氏,与桩子就先回来了。随后差不多过了五六天,张氏就让乔富过来传话了,让他们自个儿备份礼,后个儿她要是提亲去。乔武便与桩子到柳树镇上买了小半片猪肉,又到李老头那拎着一罐子酒给送过去,随后便在家里静候佳音。别说,就张氏去说亲的那天,平时看起来没啥性子的桩子在家里都快等傻了,说亲他又去不了,只能作为长兄的乔武去。春花与冬儿坐在院子里做点绣活,一会儿见桩子走过来,一会见桩子走过去,有时就那么直端端的坐着,有时又像那热锅上的蚂蚁,压根就坐不住。后来春花忍不住了,头一遭摆开长嫂的架势,让桩子要么回屋待着去,要不就到张氏院子门口的蹲着去,不要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转,看的她眼晕。桩子是个直脑瓜子,从春花进门那会儿就认定她是嫂子,这茬她又帮忙成全了自个儿与杏子的事儿,心里更是敬着她了,听到她这么一说,面上一红,可怜兮兮的应了一声往堂屋里走去。春花瞅着又是不忍,自个儿暗自叹了口气儿,把绣品递给冬儿,冬儿问她,“嫂子,你干啥去啊?”“我去婶子那里看看,她不是早晌去得么,这会儿就算是吃完午晌饭也该回来了,我去给你哥讨颗定心丸……”春花与冬儿说着,正要起身,可忽的眼前懵了下,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好在冬儿在身旁,急忙扶住了她。“嫂子,你咋了?!”“没、没咋,许是坐的久了,腿有些不得劲儿。”春花只觉有些头晕,站稳就没咋了,她自知自个儿身子壮的跟头牛似的,便与冬儿说,让她不要担心。冬儿仍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春花,还想着说啥,就见梁子与乔武回来了,说是亲事儿说成了。耳尖的桩子在屋里一听,立马跑了出来,又是听乔武说了一遍,乐得他把起梁子自打转,大伙儿瞧着都笑开了。乔武笑着走到春花那边,冬儿看着便走开了,春花瞅着桩子那乐呵劲儿,不免一笑,看了乔武一眼,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哎,瞧你兄弟乐呵着,可真是要娶媳妇儿了,”乔武无语的笑了笑,春花又道,“你当初知道我要过门了,有没有向他这样,乐得找不着北?”乔武一顿,瞅着春花,见她双眼扑闪扑闪的瞅着自个儿,笑着看向前头。“那倒没有。”“啊?!”“那天我还没到你么,哪里高兴的起来。”“那见着了呢?”春花忍不住晃悠了他一下。乔武笑出了声,“看见了,且就是偷着乐了。”春花摆了摆眼儿,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隔天是月初,九月初一,春花带着自个儿跟冬儿绣的绣品,与乔武一道赶镇子去了,他家还有些余下的番薯芋头啥的,一并带上到卖去,下半晌赶好尤氏也要去,和她家新摘的菜搭着,也好买卖。乔武在前头驾车,尤氏与春花坐在后头,她瞅着出来村子,就迫不及待的问了问桩子的事儿。这也没啥好忙的,春花就一一与她说的了,尤氏听了直乐呵,还说李婆子拖她带句话,桩子要摆酒席了,别忘了从她那里买酒。春花知道这是玩笑,不过也有所打算,她便点头应下了。俩人坐在车上又闲唠了几句,尤氏偷偷瞅了乔武一眼,小声的与春花说了,“妹子,你婶子没找你唠话去么?”春花一愣,“唠啥啊?”尤氏嫌弃看了春花一眼,“啧,你咋怎么笨哩,你家桩子不是亲事说成了么,这聘礼嫁妆的事儿咋说了,不能婶子说多少就是多少啊。”春花听了,只是点点头,也没说啥,那天乔武也有跟着去,就算张氏不寻她唠叨,她也知道俩家人儿到底是咋商量的,摁说就桃子一人儿的话,那老孟头说不定就要嘴巴张大些,毕竟是乔富上杆子要娶桃子的,他们只是得软和些。但是除了桃子之外,不是还有个杏子呢么,她又那个过往也不好找婆家,要不就二十来岁的年纪,咋在家里待了一两年还没嫁出去哩,碍于这茬,老孟头倒是难得的随和,只是说了,聘礼啥的都好说,让张氏与乔老爹看着办就是了。那天张氏也与乔武说了,这事儿她得想想,好好琢磨琢磨,到时再与他说就是了。尤氏今儿倒是比冯氏还唠叨,她是想知道,却又不好说,只得旁敲侧击的说唠了一路。春花瞧尤氏那费劲儿的,心里都有心想告诉她了,但无奈这事儿乔武早先与她说了,让她先不要与谁说,事实她也是不知道么,她还想让谁来告诉她哩。尤氏在这厢说的口干舌燥,但是春花妹子依旧是一问三不知,她抿抿嘴还是作罢了,再等些时候算了,自个儿也省些唾沫润嗓子。春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到了镇上还与她去了杂货铺子,给她买了一大包的蜜饯甜口,自个儿也她与冬儿买了好些零嘴儿啥的。然而尤氏没等多久,当天晚上张氏与乔老爹就到乔武这来了,只把春花乔武还有桩子叫到屋里,让梁子与冬儿到外面玩去。桩子大大咧咧的杵到屋里,张嘴就问乔老爹张氏,“叔儿,婶儿,啥事儿啊?”张氏瞪了桩子一眼,让把门关上做到身边来,“还能有啥事儿啊,不为你这臭小子的亲事,我跟你叔大晚上不歇着跑你这来!”桩子胳膊上挨了张氏一下,只是嘿嘿傻笑了下。张氏又瞅着乔老爹,“他爹,你说吧。”他是乔武桩子的二叔,理应他发话。乔老爹坐在主座上,拿着烟杆子戳到眼袋子里掏啊掏,对着屋子里那三个小的说道,“那啥,今儿我跟你们婶子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桩子的事儿,桩子跟杏子的亲事,你们婶子后个儿就要找那老孟……咳咳,找你们孟叔孟婶儿选日子去,咱们一个村住着,不搞那些弯弯绕绕了,后个儿是个黄道吉日,咱就连聘金一并带过去,都拿成银子算了,东西啥的就不买了。”春花听着,与乔武都点点头,拿银子好,免得他们又得费时跑到镇上去买这个买那个的。乔老爹开了个头之后,张氏也不拘着了,自个儿就说开了,“昨儿我跟你叔商量了,就咱们村娶媳妇儿,聘金聘礼啥的加起来就几两银子,既然你们孟叔儿说让咱看着办,那咱就不客气,聘金拿个三两银子出来差不多了。”春花一扬眉,还好与她自个儿想的差不离,她原先备着的也就是三四两银子,张氏这方面掐的不错。乔武点了头,“成,婶子,明儿我就把钱给你送过去。”张氏见乔武这么爽快的就应了,春花脸上也没啥表情,她很是满意,又说,“等后个儿我去老孟那,咱们俩家商量商量,这酒席啥的咋弄,他们打算请多少桌。花销啥的咱再另算,反正咱就两家一块办,一块操持。”乔武应了一声,“都听婶子的。”春花也是附和着,两家一块弄还省事儿些,要忙一起忙,要是分开了,那她就得两边跑,忙完自个儿这边的,再回过头去帮衬张氏那边,那还不把她累死。若桩子娶媳妇儿,张氏不来帮手没人说啥,毕竟她是长辈么,可是乔富娶媳妇儿她要是躲懒的话,那别人指不定怎么说她呢。张氏这茬脸上有了点笑意,“这聘金啥的,咱就这么着了,剩下的,就是桩子这屋子,他这会儿可是还跟梁子住在一块哩。”乔武瞅着桩子,“这好办啊,让梁子搬出来,明儿咱俩在冬儿的屋子里隔出一间来给梁子,你以后跟杏子就住在你现在的这间屋子里。”桩子没啥意见,憨厚的笑了笑,点了头,“哎,哥咋说就咋办呗。”春花看着桩子“扑哧”一笑,打趣他确实是要娶媳妇儿了,咋咋都成啊。乔老爹嘬着烟嘴儿也笑了起来,指着桩子看向一旁的张氏,但见她脸上一点笑都没,讪讪的收了手,砸吧砸吧老嘴,让离他最近的乔武帮他把烟点上。“不成!桩子那屋子是老房子了,咋能用来做新房哩!”桩子见张氏说的有些来气了,忙息事宁人道,“婶儿,我那屋子好着哩,没事儿,我跟哥后个儿拿些新泥抹一抹,再拿大红喜字往墙上一贴,不也喜庆的很么。”张氏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桩子一眼,一摆手,“我说不成就不成,这屋子的事儿先这么着,等我后个儿从老孟家那里回来再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