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不敢想这个地方,因为一想就会记起张何美这个诡异的女人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但是现在我想清楚了,我要找回小萱的头,找出真正的凶手,让她的死画上圆满的句号。记得每次到兰贵人来,都是大白天,这次也不例外。轻缥的音乐,朦胧的灯光,还有让人觉得诡异的女人,这一切都像是一道迷题,等待着我去解答,而答案的正确与否,直接关系到我一生的夙愿。我大步走了进去,但又不失礼貌。当我在中间的一张桌刚刚坐下的时候,一个蛇一般的女人便缠了上来,我以为是赵诗雅或者张何美,可是回头一看,却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先生,要不要我陪你喝两杯?”女人的声音甜得可以让一条河变味,但是我却波澜不惊,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人?”女人有了几分醉意,娇懒地将双臂向桌子上一趴,然后斜着眼笑道:“当然是陪你的人罗,难道是你妈?呵呵呵呵”银铃般的笑声让整个空间都响了起来,但我却已经从她刚才的言辞之中知道了她的职业,脸上的寒冰越来越冷,并且心里暗暗疑惑:兰贵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难道说它一直就是这样,只是前两次没有遇到?或者还有其它什么原因?就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小艳,这不是你待的桌儿,一边去。”闻声知人,我知道是赵诗雅来了。甜浓的女人见老板娘发话,知趣地离开了,还是那样明艳动人的赵诗雅娇媚地坐到了我的身边。我不想过于直接暴露自己的来意,于是借着刚才的事情不冷不热地道:“老板娘,你这里禁不起查哟。”赵诗雅轻轻一笑道:“王警官,有您这个贵人在,谁查都不一样。”这个高帽子我可戴不起,忙道:“你太会说话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办事员,这种事情可是无能为力啊,想必老板娘另有高明吧。”赵诗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纤腰一扭坐在了我的旁边,熟悉的香味传了过来,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殷勤。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我准备问一问张何美了,于是佯装目光四处游移。赵诗雅笑道:“我这么大个美人坐在面前不看,你不会想刚才那个小艳吧。”我嘿嘿笑道:“老板娘吃醋了,我只是没有看到另一位女中豪杰,所以觉得奇怪罢了。”“你说何美啊,她有段时间没有来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我的心中微微一惊,看来这个女人果然有问题。李明生说她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外出,而她又没到兰贵人,不知去的地方是哪里?由于失去了目标,所以我的兴趣大减,准备再坐一会儿就离开。这时赵诗雅接了个电话,突然大声道:“何美,你的老相好正找你呢,要不要过来?”我一愕,一半是因为赵诗雅的豪迈,一半是因为打电话的竟然是张何美。真是无巧不成书,可为什么每次和跟张何美之间都这样巧呢?会不会就跟我上次扮网络工程师一样,她也在扮演着某个角色来故意与我相会?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种种疑问纷至沓来,我一边想着,一边仔细听着赵诗雅的电话,虽然不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但是我能够从赵诗雅的说话大致推出对方的话意。只听赵诗雅道:“人家大老远过来找你,你也太狠心了吧。”电话那头开始说话,然后赵诗雅回了一句:“好吧,你风流快活去吧,我一定不会让你的老相好寂寞的。”说完啪的将手机关了。赵诗雅冲着我一举杯,调皮地眨着眼道:“公子,我有小姐有事来不了,今天就由奴家陪你好了。”这个迷死人不赔钱的小妖精,不知道凭这一手迷死了多少男人,但我绝对是个例外,因为我压根就没有想着跟她怎么样,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张何美!喝了一会儿,我准备离开,但想了一下,又按捺下来。因为现在走就显得太明显,而张何美是只狡猾的狐狸精,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破绽。跟赵诗雅拼了几杯过后,我的酒意也涌了上来,冲着她说道:“怎么没有看见你男朋友呢,不要告诉没有喔。”赵诗雅狡黠一笑道:“当然没有,如果王警官愿意,我倒不妨结束这可怜的单身生活。”“呵呵,你又说笑了,像你这样的大美人,会没男朋友,说出去谁信呢?”“真的”赵诗雅睁大眼睛看着我,水汪汪的能够淹死人:“你干嘛不信,要不然你真的来当下试试?”“你就不怕张何美把你吃了?”我把话巧妙地转移到张何美的身上,这样也许能了解更多。“哈哈,你说何美,她才不会呢。要是知道咱俩好上了,她肯定第一个送上祝福。”我又有点发呆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就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了,其豪放程度堪比古代的士大夫送妾,那么我岂不就成了那个‘妾’?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反正都是演戏,如果能跟赵诗雅把关系拉近,那么以后到这里来就不会露出痕迹。“要不就试试?”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这下轮到赵诗雅吃惊了:“你真要试?”“当然,老板娘美艳无双,小生如能一近红颜,那真是三生有幸啊。”我的口花花本事一旦施展出来,那杀伤力也不是盖的。赵诗雅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朦胧起来,让人看着又爱又怜。我赶紧在下面掐了自己一把,暗暗告诫:千万别中了她的诡计,她和张何美可都是百炼成精的女妖,就是迷倒天下男人也只是照本宣科,用的是教科书般的招式,根本没有真情可言。“王磊,你喜欢我哪一点?”赵诗雅的声音又轻又柔,柔得可以吹开一江春水。特别是她这一次没有称警官,而是叫我的本名,这意思就有点暧昧了。难道这女人真的喜欢我?我虽然有点自恋,但还没有到这种程度,至少不会认为自己能让一个‘见多识广’的老板娘对我一见钟情,否则小生现在岂不早就妻妾成群了?但是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谁先退出谁就输!“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真的。”我的声音低沉更真诚,足以让少女的芳心甘愿成为它的俘虏。赵诗雅突然低下了头,像是害羞了,我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渴望:看谁先倒下!“真的这样吗?”赵诗雅显得有些娇羞,而这种娇羞正是女人在喜爱的男人面前的必杀武器。“我对灯发誓,没有半句假话。你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奇妙,不然你以为我到里来只是为了喝酒吗?”我将话的层次又深入了一点,让假戏更加逼真。朦胧的灯光和音乐,混和着真真假假的试探与伪装,让人有一种迷乱的感觉。在这迷乱之中,一切都不复存在,但又真真切切在你的眼前。现在的我,正需要这样的环境。就在这时,赵诗雅的电话又响了,中断了我们之间的那若即若离的交流。“何美,有事吗?”不知为何,我觉得赵诗雅的声音跟之前有点不一样,而电话那头的张何美肯定也感觉到了,因为赵诗雅回了一句“我挺好啊,没事。”“啊,你现在过来?”赵诗雅突然横了我一眼,然后道:“你快过来吧,否则你的老相好可就被我挖走了。”赵诗雅挂断了电话,然后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道:“何美马上过来,我就不掺和了。”我搞不清这个女人的意思是什么,只好喝了一口酒,假装糊涂。赵诗雅突然道:“刚才跟我说的话,不准给何美说,一个字都不准说。”我本想回一句,但却不知如何说起,只好木然地点了点头,这时赵诗雅已经起身离开,只留下阵阵余香。我不禁有些茫然起来,这个女人难道真的对我有意?从刚才她的表现来看,我不能不怀疑这是一个女人的真情表露,同时我又对这个女人是否有真情表示怀疑。难道是更深层次的伪装?这个女人就跟酒吧里的灯光一样朦胧,有机会一定要在太阳底下看一看她,兴许能看得更清楚一点。我把头轻轻摇了摇,暂时将赵诗雅挤出了脑外,开始思索张何美的事情,她才是我此次真正的目的。我掏出手机,给李明生打了个电话。“兄弟,是你啊,有什么事吗?”李明生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哥,张何美今天什么时候离开的小区?”“今天,今天还没有离开啊。”“哦,好好好,如果她离开,你把时间记一下。”“好勒,放心好了。”挂了电话,心里感觉舒服了许多。这么长的时间,我一直处在被动的局面之中,现在终于扳回一局。原来在聚光灯之下的我开始慢慢隐入到黑暗之中,用我的双眼清晰地看着这个世界,还有我所想看到的人。张何美明明在小区内,但是之前却告诉赵诗雅过不来,现在又突然能过来了,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也不一定,也放许她今天本不想不出,听说我在这里,想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决定见我一面,这也是说得通的。先等等看着,只要我有李明生这枚暗棋,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这时,电话来了,我一看是李明生的,知道有戏,接通后果然听到张何美离开小区的情报。半个小时之后,张何美终于出现在兰贵人的门前。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扑上前去,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然后问她:头到底在哪里?我相信那绝不只是一个故事,她是想告诉我,小萱的头会消失!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谬,但是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小萱唯一的希望,我必须抓住她,再不能让她从我的指间逃脱。我佯装没有看见,喝了一大口酒,稳了稳心神,突然又发现,这种将人把握在手掌心的感觉真的很美妙。虽然我仅仅只是把握了张何美的行踪,但是内心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满足感,这种感觉是其它任何感觉都无法替代的,就如同美丽的女人和美味的食物一样,它们从本质上是不一样的,而每一样都能带给你无比的欣喜,更何况我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它的滋味。张何美一出现,赵诗雅就迎上前去,两人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来到我的桌边,这时赵诗雅突然冲着我一瞪眼,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更为她那一眼而心神摇晃。这的确是一个少有的人间尤物!“小雅,你不会真的偷吃了吧?”张何美刚一坐下就展现出她的豪放。“是啊,你再晚来半步,王警官就成我的盘中餐了。”“死丫头,咽死你。”这两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插嘴的份儿,于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哼。过了一会儿,张何美才想起我,冲着我道:“王警官今天怎么有空特意来看小女子啊?”我嘿嘿一笑道:“当然是来看你们这对姐妹花了。”赵诗雅的身体微微一晃,两只手极不自然地交叉在一起,而张何美还是一如从前地豪爽:“到底是看我,还是看她?老实交待哦!”“甜妞,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可别把我拉扯进去,姐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以后还要嫁人呢。”赵诗雅一跟张何美说话,语气神态立即就恢复到正常,但我也由此断定,这个女人的演戏功夫丝毫不次于张何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赵诗雅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去,那翘挺的臀部一扭一扭便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之中。张何美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好像刚才那些有趣的话是另一个女人说的,她默默地喝着酒,偶尔还叹一口气。在见到张何美之前,我就想好了计划,首先以游巧林的事为突破口,打开她的防线,并且对自己也是一个伪装和防护。因为张何美已经知道我和游巧林是同事,而现在游巧林出事了,她没有理由不知道,我也没有理由不知道,所以如果我不说这件事情,那么反而会露出破绽。“游巧林的事,你知道了吗?”我将酒杯放在唇下,准备在她说出一句让我吃惊的话时,喝一口酒掩饰。张何美又叹了一口气,把原该我喝的酒喝了下去,然后幽然道:“当然。”不管真的假的,但现在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为游巧林而悲伤,于是我说道:“相信我,他不值得你同情,忘了这个人,或者应该称其为畜牲、禽兽!”我故意把后面辱骂的词说得极重,如果张何美与游巧林是一伙的,那么这两个词也连带了她,虽然这件事只有她自己心中有数,但是人对侮辱的本能愤怒会让她显露出一丝异常,这就是我的目的。张何美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默默地喝酒,像是一个伤透心的女人。但是我并没有放过她,继续说道:“这个禽兽杀害了三名无辜女子,并且都是将尸体分割成小块,又用衣服包裹起来,他就是一个丧尽天良的杂种!”张何美的身体微微一战,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他已经付出了代价,请不要这样说他,好吗?”“终于忍不住了吗?终于开始为他辩护了吗?终于要现出你的原现了吗?”我的心里一阵激动,但却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然后对她说道:“代价,他这样的杂种就是一百条命也像猪狗一样下贱,难道你还把他当人看吗?”张何美的神情突然悲郁起来,但是声音却清晰可闻:“他是我曾经爱过的人。”“那是他在欺骗你,他不是人,连杂种都配不上,他是一个杀人的魔鬼。”我继续用机关枪一样的语言对她进行扫射。张何美啜了一小口红酒,突然道:“难道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事情吗?”我微微一怔——看来这个女人要开始反击了,于是晃了晃酒中清亮的伏特加,然后轻描淡写地道:“对不起,因为我是警察,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渣,一提到他们,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好,为伟大的警察干杯!”张何美巧妙地从我的伏击中脱身而出。轻亮的碰杯声就像是用手术刀的背面轻叩尸骨的声音,激起我心中的愤慨,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你还在为他伤心?”我冷冷地道。“也许吧。”张何美直言不讳地道:“毕竟他给我太多美好的回忆。”“美好吗?”“嗯。”“你还记得那故事吧。”“什么故事?”“血淋淋的故事,跟真的一样的故事!”我的话开始带着一丝血腥味,在空气散开,这并不是一种残忍,而是慈悲。如果现在我有一丝一毫的证据,那么我宁愿将面前这个女人带回警局,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她提问,但是我没有,我所有的只是那个故事而已。所以,我必须要不断地刺激她,不断地伤害她,不断地在她的伤口上洒盐,让她感觉到痛苦和绝望,这样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我想要得到的仅仅只是小萱的头,那原本就不属于任何人,谁都没有资格将她占为已有!所以我并不残忍,残忍的是别人。张何美的脸色有点变了,至少我觉得是这样,但她却坦然道:“原来是上次的那个故事。”我点了点头:“就是它。”“难道你已经猜到女人的头在哪里?”张何美的话让我有点吃惊,她居然没有一点隐晦的意思,但是我也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避讳,因为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我必须要她给一个解释。“没有,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因为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声音非常凝重,重到让空中飘逸的音乐声都开始下坠。“什么事?”张何美的语速很慢。“我的女友也被害了。”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我抬起头,直视着张何美。“也游巧林干的?”我脑中一闪,点了点头。沉默,长时间的沉默。良久之后,张何美轻轻道:“对不起。”“这句话不是你说的,你也是一个无辜受害的女人。”我违心地说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恨他了,这是他罪有应得。”“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女友,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