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五色灯笼妙雨喜动颜色,道:“前辈若是打赌,此刻便已输定了。”妙果亦不自禁含笑道:“我二师兄之能,别人若非眼见,实是令人难信。”只听门外有人微微笑道:“前辈莫信他们胡乱为晚辈吹嘘。”笑语声中,妙空已自含笑大步而入.神情面色.似与出门时毫无改变。百维忍不住问道:“马匹……你真的已在这片刻之间,寻来了两匹健马?”妙空躬身道:“幸不辱命。”百维暗中吃了一惊,忖道:“看来此人之能,还在我意料之外。”这时妙果已纵身掠出,霎时间便又回来.笑道:“果然是两匹好马!”妙法缓缓道:“这两匹马你是自何处寻得来的?不可不从实说来。”他虽然沉住面色,但神情间显然并无丝毫恼怒之意,又似对妙空用何方法寻来的这两匹健马,也暗中早已知情。妙空躬身笑道:“小弟无论自何处寻来的马,都无不同,只要小弟寻马的目的极为正当有理,心中便可不必暗怀歉意。”妙法颔首道:“不错……不错,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问了。”妙空、妙果相视一笑,就连任无心茫然之眼神中,也似闪过一丝笑意。妙法沉声又道:“既将车马都已寻来,还不快去套车!”妙雨、妙果齐地躬身道:“是!”一齐纵身跃出。妙雨轻功之妙,竟也不在妙果之下。他两人不但轻功灵妙,手脚更是迅快已极,片刻间便将车马套好。妙法躬身道:“晚辈与妙空师弟赶车,妙雨妙果两位师弟两侧相护,任相公请在车中好生将息,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自有晚辈等料理。”任无心缓缓点了点头,道:“好。”抱起玄真身子.向外走去。妙法躬身又道:“百维大师伤势更不宜劳动,三师弟、四师弟快将他老人家安安稳稳地扶出去.千万莫要动了创口。”妙雨、妙果躬身应了,将百维抬出。那车厢外面看来虽陈旧,但车厢中却干净得很,显见早被妙雨等人打扫过了。任无心蜷伏在车厢角落中.低眉垂首,不声不响。玄真卧在他身上,面容仍带着痛苦。百维斜坐在地身侧,暗暗忖道:“任无心若是一路都不为他解开穴道,又当如何是好?”一念转过,车马已自启行。任无心双目渐渐低沉,似是亦已沉沉睡去。百维闭目假寐,其实却在偷瞧着任无心之动静,见他闭目睡了,过了半晌,轻轻伸出了那条还可运转的手臂,缓缓伸向任无心面前……任无心双臂突然一动,百维大惊之下.急忙将手臂缩回。只见任无心翻了个身,竟面朝车壁,侧卧下来,睡得更是香甜。百维心房犹在怦怦跳动。又过了半晌,但闻任无心鼻息越来越重。妙法等师兄弟四人,两个正在赶车,两个跨着前面车辕,百维无法瞧的见他们,想必他们亦是无法瞧见车厢中情况。又过了半晌,百维终于缓缓移动身子,伏在玄真耳畔道:“喂!你可听得见我说话吗?若是听得见,请长长呼吸三声。”玄真果然立刻长长呼吸了三声。要知他穴道虽被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只要不是被人点中死穴,听觉、呼吸均可无碍。百维见他有了回应,喜道:“你可是心里有话要说?可要我暂时解开你的穴道?”玄真立刻长长呼吸了三声,停了一停,又长长呼吸了三声,显见是想要百维为他解开穴道之心,实是急切已极!百维道:“但我只能将你穴道解开盏茶时分,便要重新将你穴道制住,以后只要任无心未曾发觉,我每日都可将你穴道解开一次。”玄真又自长长叹息三声,似是在说:“只要盏茶时分便已够了!”又似是在说:“只要此刻我和任无心说两句话,他便再也不会闭住我穴道了。”百维那条可以活动之手臂,已悄悄按上了玄真的身子。但百维若是知道此刻的玄真已非南宫世家中派出之玄真,若是知道这玄真此刻要向任无心说的究竟是什么话,便是杀了百维的头,他也不肯为这玄真解开穴道的。只可惜这玄真究竟是谁?百维与任无心都不知道!车马又自奔行了半响,百维手掌不住在玄真身上游动,目光不住偷窥着任无心的举动,但饶是他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解开玄真的穴道。百维轻轻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任无心竟有独门点穴手法,不知有谁知他的破法?”玄真长长呼吸三声,他两人无形间已将这三声呼吸作为问答暗号。百维道:“莫非你知道不成?”玄真又自呼吸三声。百维大喜道:“你既知道,便快些说出来。”但心念一转,又宛如一桶冷水当头淋下。玄真穴道既未解开,哪里能够说话?这时百维固是焦急,玄真心中焦急之情.只怕更在百维之上。一路上晓行夜宿、也不知走了多远,百维虽然多次设法,终究还是不能将玄真之穴道解开。他自身的伤势,却已渐渐痊愈,但一条手臂.只怕终生都无法再随意运转了。练武之人.断却一臂,自是最为伤痛之事,百维纵然终日幻想着来日南宫世家大功告成时之享受的权势,却也无法忘去这断臂之痛。妙法等师兄弟四人,却是终日生气蓬勃、在这师兄弟四人眼中.世上绝无一件不能解决之事,是以根本用不着忧虑。任无心经过三日之休养,面色巳不如先前之憔悴,但神智却仍是忽而茫然,忽而清醒,有时举目呆望着窗外,三五个时辰都未动弹一下。这一日已走到豫境边缘。百维探首窗外,只见艳阳满天.碧空朗朗,就连他心中之阴霾,都不禁为之减去几分。妙法等师兄弟四人.更是说说笑笑,兴高采烈,似是全无半分心事。他四人早已换了俗装,又是江湖新人,是以纵在路上说笑,也无人注意于他们。只听妙果笑道:“你看道旁那人,好生奇怪,大白天里,行路也打着灯笼。”妙法沉声道:“四弟说话不能小心些吗?又惹事端。”妙果道:“是!”但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但白天打灯笼,实在有趣得很!”妙空笑道:“每地都有奇异之风俗,我等入境不问俗,反要取笑于人,要惹的麻烦可就多了.何况白天打灯笼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奇事。”他随时随刻,说话俱都含笑,此刻纵在责备于人,亦是言语温和。百维暗叹忖道:“这四人当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心情来谈论别人的灯笼!”长叹一声,又自卧倒。只听妙果还在喃喃道:“白天打灯笼,这是什么风俗?”妙雨道:“据我所知,有些索债之人,在大年初一那日,白天也是打着灯笼去向人讨债的,以示还未真正过年。”妙果笑道:“此事小弟也知道,但今日却不是大年初一呀!”妙空道:“据我所知,有些人家子弟若是失魂,便令人提着灯笼在外呼唤。”妙果接口道:“但此人手里提着的却是五色的灯笼,又怎么会是……”听到“五色灯笼”四字,百维但觉耳畔轰然一震.妙果下面说的是什么,他已听不清了。他心中突然想起那第二封锦囊之上写着的字迹,正是:看到一盏五色彩纸糊的灯笼时,便可拆阅,但灯笼下若无尸身,便要将此信焚毁,折阅不得。这些话百维不知反复念过多少次.自然从未忘记,但他心中从来有种错觉,只觉发现灯笼时,必定是在夜间,是以方才妙果口口声声在说灯笼,他也绝未想到此事之上,也未曾探首望上一望。此刻他心中既惊又急,暗自责道:“该死该死,我怎地如此该死,白天也是一样可以看到灯笼的,我怎地从未想起?”一念至此,霍然坐起,探首窗外,道:“那五色灯笼在哪里?”妙果跨在车辕,回笑道:“前辈可是也觉得奇怪吗?只可惜那两个提着五色灯笼的人,早已自另—条小道走了。”百维又是一惊,忍不住脱口问道:“那灯笼下可有死尸?”妙果呆了一呆,道:“那灯笼下必定会有死尸的吗?”百维话一出口,便知自己又说漏嘴了,不禁暗道一声:“惭愧”口中强笑道:“我只不过随意问问罢了,但不知那两个提着灯笼之人,生得何等模样?有多大年纪?做何打扮?”他情急之下,竟不顾一切,把心中想问的事,一一问了出来。妙法等听他问得如此详细,面上都不禁露出了惊诧之色。妙果沉吟道:“那两人远远看来,年纪并不甚大,穿的似是一身青灰色……或许是黑色的衣衫.生得如何模样,却瞧不清了。但瞧他们步履十分轻健,似是练过武功,而且根基不弱。”百维皱眉哦了—声,暗暗忖道:“这两人想必是我方门下。”妙雨突然问道:“前辈问得如此详细,莫非是瞧出了什么蹊跷不成?”百维心头一震,强笑道:“哪有什么蹊跷,我只不过也如同妙果贤契一般,也动了好奇之心,是以忍不住便问了。”他深知妙雨心思谨密,目光敏锐,生怕被他瞧出破绽,话未说完,便已缩回了头。只听妙果在外面笑道:“你瞧连百维前辈都动了好奇之心,又怎能怪我多事?”百维暗中松了口气,忖道:“五色灯笼下,并无尸身.按理说来,我便应将锦囊立刻毁去,但……但我却并末瞧见那五色灯笼.此刻将锦囊毁了,日后若是亲眼瞧见了五色灯笼,灯笼下却有了尸身,那又当如何?此事关系想必十分重大,我怎能轻易从事?”一时之间.他心中实是犹疑难决,拿不定主意。抬头望去.只见任无心亦是满面茫然之色,正自凝目呆望着他。似是要从他神情中,瞧出什么破绽,又似只是在呆呆的出神而已。百维赶紧垂下了头去,忖道:“锦囊若是毁去,我便再也无法知道囊中所写之事,无论如何,我也得先等等动静,再加决定。”忽然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他所乘的车厢后传了过来。奔马来势甚急,晃眼间便到了近前,越过马车,扬鞭而去。百维匆匆一瞥,只见奔马共有三匹,也瞧不见马上骑士的面貌.隐约只可瞧出三个骑士,俱是一身劲装黑衣。最令百维吃惊的,却是三匹马首之前,赫然竟都悬着一盏五色彩纸糊成的灯笼。他心头方自一怔,外面妙果已失声道:“你瞧,又是三盏五色灯笼。”妙法等三人,此时已觉出这五色灯笼中,必定包含着一个极大之隐秘,只是猜不透这隐秘是否与自己这一行人有关。妙雨沉吟道:“方才那两个提着五色灯笼之人,赶路似是甚急,连大路都不走,却走那崎岖难行的羊肠捷径,此刻这三个骑士行色更是匆忙,连那三匹健马,都已被赶的将近脱力,嘴旁都流出了浓浓的白沫,显见这五人俱都身有急事。”这少年道人果然是目光敏锐,匆匆一瞥之下.便已发现了许多常人不加注意之事。妙果动容道:“以师兄你的看法,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什么急事?”妙雨又自沉吟半晌,道:“以我看来,这些人想必都是武林中人。”妙果失笑道:“这个小弟也瞧出来了.马上三个大汉不但身畔都带有兵刀,而且控马甚精,显见腰腿的功夫俱都不错。”妙雨笑道:“你还瞧出什么?”妙果道:“这个却要师兄你来说了。”妙雨道:“这五人虽然有的骑马,有的赶路,却有几件事完全—样。”妙果抢着道:“他五人手中提的俱是五色彩纸扎成的灯笼,身上穿的俱是黑衣劲装,而且俱都是行色匆忙,赶路甚急,又都是功夫甚是扎实的武林豪杰,这已有四件相同之事了。”妙空含笑道:“四弟近来也变得仔细多了,若换了以前,他只怕连—样也看不出来。”妙果笑道:“二哥也未免将小弟说得太差了些,一样总是看得出来的。”这师兄弟四人终究都是少年心性,又都情如手足、纵在谈论十分严肃之事.神情间也甚为轻松,绝不愁眉苦脸.做出杞人忧天之态。妙雨笑道:“除了这四事之外.他五人还有几件显而易见之相同之处,你可瞧的出吗?”妙果道:“还有几件?唉,小弟却再也瞧不出半件来了。”妙雨道:“这五人行色如此匆忙,所去的俱是同一方向,显见目的之地相同。”妙果失声叹道:“对了,对了,这样简单的事.我先前怎会想不到?”妙雨微微一笑.接道:“这五人手提那般显眼的五色灯笼,在大路上奔驶来去,并不避人眼目,显见此行并非为非作歹,这五盏灯笼虽然俱是五色金纸扎成,但所扎之形状大小.并不相同;显见并非一人所扎,而是各人自己分别扎成的……”妙果击节道:“不错不错,咱们在同样时候,瞧见同样的事.为何三哥就总比别人瞧出的多些。”妙空笑道:“同样之事,由不同之人看来,自是差别极大,有时越是显而易见之事,别人反而越发不加注意.但三弟却能将每一件事都看得毫无遗漏,这就是他的能耐。”妙雨又道:“这五人既有这样多相同之处,由此可见,他五人必定同属一个秘密的门派,而那门派此时正在前面某地开堂集会,通令门下弟子,以五色灯笼为记,是以各人便在家里扎成了不同的五色灯笼,赶来赴会,而会期已甚近,是以他们赶路甚是匆忙。”妙果拍掌道:“对了,三哥一说,小弟就明白了,但此事虽然简单易解,三哥不说,小弟还是一点也想不通。”妙空道:“但我等出山之时,也曾四处请教,却未听说江湖中有何以五色灯笼为记的门派,想来更不会是南宫世家了。”妙雨沉吟道:“依小弟看来,这帮派必是新近成立,而且势力不小,是以帮中子弟在道上飞驰来去.也不需避人眼目。”妙法突然沉声道:“这帮派与我们绝无关系,咱们又何苦多事去猜别人的来历?”妙雨笑道:“还是大哥超人一等.不相干的事,大哥绝不去花脑筋。”师兄弟四人话题一变,又说到他处去了。但这番话,百维却是一字不漏地听在心里,他心中自然又有另一番不同的思量:“这五人想必定是南宫世家门下,在前面不知有何集会,这集会想必与任无心有关.是以五夫人才会留下这锦囊………”但为何定要瞧见灯笼下有着死尸才能拆开锦囊?百维却是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暗笑这妙雨道人.虽然目光敏锐.见解精辟.这—番却大大猜错了。其实此刻大局情势.纷乱如麻,若无快刀一刀斩断,谁也无法理出个头绪。妙雨道人方自投身其中,虽然难免将许多事猜错,而百维已置身其中多年,又何尝没有一些无法料中之事?车行并不甚急,但却绝不停顿。又走了顿饭时分.任无心突然大声道:“左转而行。”妙法微微一提缰绳,凝目望去,只见大路前方,车辙马迹渐多渐乱.来往行人也渐增多,显见前面便有城市集镇。再瞧左方,却是一条甚是荒凉崎岖之小路,荒草没径,若非留意去看,甚至已难分辨出通路.显然这条路已被废弃,多时无人行走。妙法带马走向左方,口中却忍不住迟疑着问道:“可是向这条路走?”任无心道:“不错!”妙法讷讷道:“但这条路……”任无心探首窗外,接口道:“你可是怕我神智不清,弄错了道路?”妙法面颊微微一红,道:“不敢……不敢……”突然叹了口气,道:“不瞒相公说,贫道真怕相公走错道路.这条路如此荒僻.也不知通向何方?说不定还是条走不通的死路。”任无心哈哈笑道:“你肯承认怕我弄错了道路,便是你可笑之处……”笑声狂放中带些迷乱。妙法、妙空对望一眼,口中虽不言,心里却不禁更是担心。只听任无心笑声一顿,接道:“但这条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再也不会弄错。”突然压低语声,接道:“你可知此路通向何处?”这时车马已在这荒凉的道路上行走了一段。妙法转眼四望,距离最近之行人,也已有十八丈开外,而这条路上,绝无人迹,料想自己这边之言.万万不致落入他人耳口,便道:“但望相公相告。”任无心沉声道:“我昔日行走江湖.为了与南宫世家之战,也曾费了不少心力,邀集了许多高人为助,这些人并非全部是武林一流高手,但却都有一技之专长,也就因这些人中.有些武功不佳,是以我便安排了一些极为隐秘之去处,作为他们藏身之地,这条路便是去向其中之一。”妙法听他说话又是有条有理,暗中不禁又惊又喜,道:“相公老谋深算,胸中之城府,当真非晚辈等所能管测。”任无心凝望道路前方,呆呆地出了半晌神,忽然大笑道:“什么老谋深算,什么胸有城府……”笑声一顿,长叹道:“我数月不来,又有谁知道此地已变成了何种光景?”妙法心中惊喜之情还未消失,任无心神情竟又已失却了常态。这一路上,他神智始终有如此刻—般,忽而清醒,忽而迷乱。忽而茫茫然不知所言,忽而谨谨然指挥若定。当真教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如何?但事己至此,妙法等人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只因任无心只要有一半清醒,便已胜过别人完全清醒了,他们若是失去了任无心,那当真便要有如荒林迷路,怒海失舵。百维心中那有关五色灯笼之重重疑窦.虽然仍未解破,此刻也只得暂且抛开,只是在心中暗叹忖道:“五夫人只怕也未曾料到任无心竟会突然转向而行,他若要那些手提五色灯笼之南宫弟子在前途相候于我,那便要空等一场了。”车马奔行一段,道路更是难行,车轮不时有长草卷入,妙果、妙雨两人只有下车跟随车后.一路清除车轮中之乱草。突听嘎的一声.宿鸟惊起,任无心道:“前面可是有半截石碑?”妙法勒住缰绳,瞧了半晌,妙雨己越过马车,忽然驻足道:“石碑在这里。”任无心道:“左面可是有个山丘?”妙法转目一望,道:“不错。”任无心道:“好,下车。”当先开门而出,又道:“百维大师行走不便.不如留此……”百维赶紧接口道:“贫僧伤势已愈,行走无碍,实是想会一会相公所约之奇人异士。”不等将话说完,便已跃下车来。妙空微微—笑,道:“既是如此,弟子就偷个懒了,在此留守便是。”别人所不愿做之事,他均挺身而出,而且始终面带笑容。妙法道:“此间虽然四下无人,但你也不可有丝毫疏忽,掌门真人之安全固然重要,这车马也万万失去不得。”妙空笑道;“但请师兄放心便是,小弟虽无能,这点事想必还能做到。”这时任无心已大步走向左面山丘。百维亦步亦趋.相随在后。只见那山丘远看并不高大,但走到近前一望,却也颇具气慨。山上丛生杂树,漫无山径可寻,方才之宿鸟,便是由此处飞起。妙法道:“如何上山?”任无心道:“毋庸上山,绕过去便是那秘密入口之处。”妙果道:“弟子开道。”身形旋动,当先掠出。但方自转过山坳,便自发出一声惊呼,呼声中充满骇异之情,似是又发现什么令他大出意料之事。任无心、妙法等一齐为之变色,齐声叱问。只见妙果一步步倒退着走了回来,面色煞白,手指前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众人一齐加紧脚步,向前奔去。目光转处,也不禁为之失声惊呼,悚然驻足!只见山阴处突然斜斜挑出两根长竿.竿头赫然悬挂两盏五色灯笼,灯笼旁竟还吊着四五个人头,鲜血犹在一滴滴滴落!人头下,长草中,有着几具无头尸身,头颈犹自滴血.可见这些人俱都死了不久。显然,在任无心等人还未抵达此地之前一刹那间,此地正发生着惊人惨变!妙雨骇然瞧了几眼,伸出手指,指着竿上的人头,失声道:“这……这便是方才纵马奔过车旁的汉子!”他实在做梦也未想到自己所猜之秘密门派,集会点竟在任无心这秘窟之中。百维更是做梦也未想到自己竟会在此时此地发现这五色灯笼。而灯笼下的尸身,竟是自己将之当做南宫世家门下之人!这一个突然而来的震惊,有如一柄千钧铁锤,当头击下!任无心、妙法、妙雨,心头齐齐震动,木立当地,一时间竟无法举步。百维站在最后,心头亦是思潮翻覆,满腹疑云,也不知究竟是南宫世家弟子,前来窥探秘密,而死于任无心所约帮手之手下?还是这秘窟中人,行事不密,而被南宫世家杀死。百维恨不得立时取出锦囊,看一看这其中真象究竟如何?只见任无心木立半晌.惊魂初定,沉声道:“妙雨道兄且去检视一下尸身,看看他们的致命之伤在哪里?再瞧瞧他们身上有何遗物?”转首面向妙果,接道:“再请妙果道兄速至四面查看查看,敌踪是否已自远去?”在这一瞬间,他的神智似是已被这惊人之变,骇的完全清醒.调度从容,指挥若定,而且因人制宜.分配得极是得当。妙雨目光敏锐,观察仔细,要去检视尸身.自是非他不可。妙果行动矫捷,轻功佳妙,前去追查敌踪.自以他为最相宜。妙雨、妙果各自收束心神,躬身道:“遵命!”相继掠出。任无心道:“请妙法兄留在此地,居中策应,一遇惊变,立时以长啸为号,在下立时便可赶来驰援。”妙法微一沉吟,道:“相公要去哪里?”任无心长叹一声,道:“这秘窟之中,不知已变成如何光景?更不知是否还有敌踪隐藏其间?在下势必要去查看一番。”妙法道:“相公主持大局,怎能轻身涉险,还是由弟子前去查看为是。”任无心惨然一笑,道:“大错全由任某铸成.任某百死不足赎罪……唉!”长叹一声,再不说话,便待纵身而去。妙法急呼道:“相公留步,还是由弟子前去的好。”亦自跃出。两人互相争先,百维心念一动,突然大声道:“两位也莫要相争,任相公轻身涉险,固是不当,妙法道兄只身前去,亦是令人放心不下。”妙法道:“如此又当如何?”百维道:”两位不如一齐前去,也好互为呼应,这留守之责,贫僧义不容辞。”任无心瞧了他肩头伤处一眼,叹道:“但大师之伤势……”百维惨然一笑道:“贫僧虽已残废,但留守看望之事,还可承担得了,相公放心便是。”任无心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便有劳大师了。”与妙法相继掠去。百维转目四望.只见妙果早已去远,妙雨正自俯身检视,背向自己。任无心与妙法,行动虽然极是谨慎小心,但此刻也已身入秘窟,此外目力能及之处.再无人踪。百维微—犹疑,倒退数步,隐身在一方凸出的岩石后,这样妙雨纵是突然回头,也瞧不出他在做什么,万一另有他人前来,他也可来得及将锦囊藏起。历经事变之后.百维行事显已较前更是仔细,立足既稳,这才取出贴身所藏之锦囊。只见锦囊中一张纸笺,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写的是:“此刻任无心定已如出山之虎,浅水之龙,难以施展,但此人确是百年难遇之奇才.汝等对其万万不可轻视,此人昔日曾经聚集了各种专才.分别隐藏,以研究对付我南宫世家之策,此地之秘穴便是其中之一,这秘窟中分子最是复杂,除了暗器名家,以及一些专研秘宗摄心术之游方僧人外,还有一些竟是市并英豪,屠沽之辈。”瞧到这里.百维心中不禁微生惊诧之意,忖道:“任无心约些市井无赖来对付南宫世家,岂非有如以卵击石一般?”心念一转,接着往下瞧去:“汝等或不免轻视此等市井英豪之力.其实此辈人物,人人俱有—种不容忽视之潜力,用以作为眼线.刺探消息.绝非他人能及。”瞧到这里,百维又不禁大是感叹.只见下面写道:“此辈人物,虽多系桀骛不驯,对任无心却是人人心悦诚服,存心效死,然自任无心死讯传出江湖之后,此辈人物便有异动,我等也恰在此时探出这秘窟所在之地,其中终有数人,被我南宫世家派往之人收买,于是鼓动同伴,不等任无心之确讯,先揭竿与我南宫世家一战,此战之胜负,自是不问而知。”突听妙雨一声轻呼、百维赶紧将锦囊藏起。但轻呼过后.妙雨又自垂下头去.好似已发现了什么足以惊异之事,是以观察得更仔细专心。百维松了口气,又自取出锦囊,只见字笺之上.接着写道:“但秘窟之中,仍不乏行事谨慎之人,在百般鼓动之下,仍力持慎重,是要先至各处探听消息之后,方能举事,于是已被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