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一片明媚。赵匡胤紧紧牵着徐费如的手,不急不缓地漫步在花海之中。“狱妃可否先放下恩怨,像平常夫妻一样与朕一起赏赏花?”他打破了宁静,突然问道。徐费如本想拒绝,试图将手从赵匡胤的掌中抽、出,可是他却越握越紧,一双深眸积着满满的冷色,“朕救了你,陪朕赏花算作报答!狱妃不会这般小气?”徐费如愣了一下,抬眸深深凝望着赵匡胤的冷眸,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心悸的感觉,带力的手渐渐松下,本不想欠他人情的,这样也好,“赏花便是报答。皇上记得说话算话。”“狱妃跟朕算得真是清楚。”赵匡胤摇头一叹,冷俊的脸上居然有一抹失望之色,轻轻甩头,松开了徐费如的手,踱步到花间,采了一朵娇人的海棠花,欣赏许久,忽而转身,手一抬,别到了她的发髻里,微微一笑,道:“狱妃真是迷人,让朕倾倒。”“是吗?皇上过奖了。”徐费如不咸不淡地答上一句。“狱妃还在为郴州的事生朕的气?”赵匡胤挑眉一问。徐费如冷瞥他一眼,思绪回眸,的确,若不是他以洛雪臣相要挟,她是死也不会把铁甲军的破解之法说出来的,铁甲军一破,南汉失去了最后的屏障,如今宋军势如破竹,万一兴王府失守,主父刘继兴将沦为阶下囚,到时她该如何面对,每每想到这里,她是心痛难忍,就算生气又怎样,他赵匡胤只会偷笑罢了。“臣妾活着不是为了生气,而是为了让皇上失掉江山!皇上现在不杀臣妾,终有一天会后悔的。”女子依然坚决,只要南汉仍在,她绝不会放弃的。“知道朕为何屡屡放过你?”赵匡胤并不惊讶,神态平和极了。“皇上不过是想利用臣妾为宋军训练一只铁甲军,攻南唐,夺北汉,不正是皇上的目的所在吗?”徐费如冷笑一声。赵匡胤抿唇淡笑,忽而抬手,轻轻一抚徐费如的脸颊,满眼的怜惜之色覆盖了所有的冷意,道:“狱妃冰雪聪明,胜过十个男子。若与朕联手,天下太平,将指日可待。不好么?”“不好。”徐费如往后一退,恨恨地说道:“不要以苍生为借口来掩饰你挑起战争的借口!”“朕知蜀亡对你打击很大,但天下分久必合是历史规律。”赵匡胤的眼中闪过一抹难得的柔情。徐费如把脸一撇,目光扫向远处的天空,道:“皇上无须枉费口舌。”赵匡胤望着这个倔强的女子,眼中满是无奈,忽而脸色一僵,冷道:“过不了多久,狱妃一定不会再是今天的态度。告诉你,南汉最终还是大宋的囊中之物!”“没有那一天的。”徐费如倔强地扬头,如今体内寒毒已清,她一定要想办法回南汉去。不管怎么样,决不能让南汉出事,她不想再尝试一次蜀国灭亡时的痛苦。“会的,马上!”赵匡胤的浓眉一勾,大手一掀,拈掉插在徐费如发髻上的海棠花,紧紧握在手中,揉碎,扔掉,似在挑衅,俄而神态恢复平静,再道:“狱妃身体刚好,先回寝宫吧。”“臣妾告退。”徐费如盈身一拜,看也不看一眼赵匡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花园。背后的那双眸子泛滥着流离不清的东西,似情,似恨,如潮气奔涌。===自御花园一别之后,徐费如一个月多都未出过宫门半步,全身一直酸软无力,不要说施展轻功逃出皇宫,就像是简单的舞刀弄枪,她也觉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多月来,赵匡胤未曾来过香蕊宫,不知是在秘密地筹谋什么,还是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这倒也好,她能清静不少,只是心却有点泛空。不仅如此,就连洛雪臣也没再来皇宫,只听莺莺说他依然是在刑部任职,以他的性格,知道她中毒抱恙在身,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来看她的。只是这次,平静无波,好生奇怪。儿女情长,徐费如自然会想,但更重要的南汉安危,她早已心急如焚,潘美带大军逼近兴王府,汉地汲汲可危,最近半月来,她听不到任何关于战事的消息。她深知一定是赵匡胤对消息进行了封锁。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徐费如一夜未眠,身体终于是有了好转,她再也等不及了,支撑着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乘着夜色逃离皇宫回南汉去。刚准备好一切,出门打探消息的莺莺就急匆匆地回来了。一入殿门,她一把拉了正欲出门的徐费如入了寝居当中。“莺莺,你打探到消息没?”徐费如迫不及待地问道。莺莺扫一眼徐费如手里的包裹,眼眶里立即涌出一抹晶莹,一阵抽泣,道:“小姐,我们回不去南汉了。”“回不去了。为什么?”徐费如连忙抓起莺莺的手,追问道。“南汉没了。没了。”莺莺的神情有些呆滞,泪水决堤。一个“没”字把徐费如的一颗心打入谷底,她怔了一怔,方才缓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道:“莺莺,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莺莺的哭声愈发大起来,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渗渗落下,道:“小姐,你的主父,咱们南汉的皇帝他投降了。赵匡胤刚刚任命他为右千牛卫大将军。”“主父他?”徐费如张了张唇,连连摇头。“小姐的辛苦都是白费。刘继兴他是甘心情愿的投降,拥着大将军之衔兴奋不已,一点儿没有亡国之痛!”莺莺一边说一边跺着脚,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你怎么知道?”徐费如感觉像打了个晴空霹雳似的,这边她心系南汉安危,不顾生死,那边加官封侯,不亦乐乎,可笑,真是可笑。莺莺一边抹泪,一边咬着牙,痛痛地说道:“是莺莺亲眼看见的。就在今晚,他接受了宋皇帝的封号,回了府中,就歌舞升平。”徐费如浑身一颤,差点晕倒。原来自己投效的不是一个名主,还想着为他出生入死,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嫁入宋朝。错了,一切都错了,到底是为蜀,为汉?心像刀割一样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