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吧。”她从未幻想过要一位帝王为她放弃江山,孟昶这样一位享乐的君主都不会,更何况是眼前野心勃勃,以天下为已任自称的自负皇帝呢。所谓“夫妻”,本来就是一个称呼罢了,从一开始,两人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至于铁甲军,臣妾会尽力而为,只要皇上遵守诺言,一切将会顺利进行。”女子敛起眼中的哀伤,平静地说道。赵匡胤低眸,看一眼空荡荡的手,他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他自负,高傲,从来不喜欢别人威胁他,只有眼前的女人,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耐性,她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他的好意。“朕不喜欢女子有太多的要求。”“皇上是一个舍不得付出感情的人,当然会不喜欢。臣妾刚才只不过是随便一问罢了。”徐费如把所有的悲凉都敛进内心深处,对他的那一点点好感也封存起来。他不属于任何人,她也不指望去驾驭他。赵匡胤冷颜相向,沉默许久,脸膛抽搐了一下,道:“狱妃是生气了?怪朕只爱江山不爱美人?”徐费如淡淡一笑,揉了一揉刚才摔得有些疼痛的胳膊,道:“皇上爱江山也好,爱美人也罢,都与臣妾无关。”“狱妃是朕的贵妃,难道不希望得到朕的宠爱?”赵匡胤拧眉一问。徐费如轻轻摇头,表情淡泊得像一抹烟云,“其实皇上心里清楚,当初臣妾接近皇上是为了复仇,而皇上娶臣妾,一来是征服,二来是铁甲军。如今臣妾放下复仇之念,皇上也即将得了铁甲军。我们的利用关系也该结束了。”音落了,赵匡胤的脸色由白转青,一张冰冷的脸凝固起来,阴森的可怕,忽而大手一挥,紧紧抓住了徐费如的手腕,声音极沉,道:“狱妃的言外之意是想离开皇宫。朕说过了,必须以你的自由换取洛雪臣的自由。”“既然皇上心怒难平,那臣妾愿入狱宫,这样臣妾就永远呆在宋宫,不得离开了。”徐费如瞪着赵匡胤,心痛得紧,为何自己会对这样一个冷血的人有了一丝感情。错了,真的错了。“够了。想入冷宫?朕不答应。朕要留你在身边,夜夜宠幸你!”赵匡胤一句罢了,狠狠推倒了徐费如在硬榻上,接着庞躯像座大山似的扛了上去。徐费如想挣扎,但却没有,只是平静地躺着,瞪着美眸,一遍一遍打量着他,他是多么自负的帝王,他不愿让任何人忤逆他的意思,不然就会受到惩罚。热吻覆到她的唇上,一遍又一遍,她的心像死了一般,再没了跳动,会不会这就是宿命。有种想哭的感觉,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沾湿了他贴过来的鼻梁。就在此时,他倏地停下,借着微黄的烛光看清了身下女子的面孔,她很美,泪水殒落,宛如梨花带雨,很少看到她哭,没想到她哭的时候也是如此迷人。那泪潮湿了他的心,他停下了动作,忍不住伸手接住那划下的泪珠,道:“你还是朕的狱妃吗?”“臣妾是。”徐费如吸了吸鼻翼,镇定地回道。“不要让朕揪心。”赵匡胤翻身坐起,拂了拂有些凌乱的衣衫,再起了身来,绕过屏风去,他想离开,忽而又停住了步子,回眸扫一眼泪眼佳人,道:“朕讨厌让朕揪心的女人。”语罢,他轻拂长袖,迅速离开了营帐,接着施展轻功,消失在夜幕里。徐费如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任凭夜风吹卷起她有些凌乱的衣衫,“朕讨厌让朕揪心的女人!”他的最后一句话,总是在她的脑海里浮动,挥之不去。他到底是真,是假,是重在“讨厌”,还是重在“揪心”!她第一次有一种心烦意乱的感觉,让风吹干泪水,闭上眸,竭力忘记一切杂念。明阳挑开夜幕,阳光重新照耀在大地上的时候,操练场上那一十八名士兵已经训练了个把时辰了,徐费如站在高台上,负着手,凝望,表情很严肃,也很灰暗,她起得很早,吹响号角,或许她昨夜一宿未眠。铁甲军的训练是残酷的,士兵们开始吃不消了,每个人都在背地里骂骂咧咧,徐费如听得到,但却视若无睹,这种场面她见多了。没有严酷的训练,就没有精良的部队,这是真理。日子过得很快,一十八名士兵由轻装训练改成了负甲训练,每多一日,他们身上的负甲就多一斤。不光是士兵们撑不下去了,就连晋王也觉得纳闷儿。寅时起,亥时息,过分的体力,短暂的睡眠,连三餐也不许加肉加饭,可谓是极奇苛刻。又是一日晨明,徐费如照样是用号角将士兵们唤起,每个人都无精打采地站在操练场上。“打起精神来,若不然罚跑十圈。”徐费如一声斥喝,虽然她同样作息,但精神依旧十足。“皇嫂,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吧。”一直站在旁边的赵匡义开始发话了,他从未见过此种训练的方法,真是苛刻至极,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什么铁甲军,全是吹的吧。这完全就是要命。”“一个女人家,该呆在屋里做女红。跑到这里来搳和什么。”“对啊。”晋王这般一说,士兵们都跟着起哄,底下乱成一片。徐费如瞟一眼满脸嘲笑的士兵,并不以然,只是低低一笑,目光扫向晋王道:“晋王,这就是你们大宋的士兵!”“皇嫂,臣弟觉得这样太过分了。”赵匡义扫一眼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连连摇头。“对啊,太过分了。”士兵们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起哄。“你们才是太过分了。”突然一个女声扯着嗓音吼了出来,操练场的旁边,莺莺怒瞪着那些难于管教的士兵们,眼眶睁得都快裂开,音落同时,她一个箭步奔到赵匡义的身边,再道:“王爷真是眼光薄浅。比这更惨酷一百倍的训练,奴婢都见过,王爷为何没见过。”“莺莺退下。”徐费如喝道。“不,小姐,我要说。”莺莺倔强地摇头,目光扫向那些面带嘲讽之色的士兵们,道:“你们还是不是男人,这一点苦都受不了?我们小姐受过的苦比这还要多一百倍。小姐当年只不过是个文弱的女子,短短几年,她何来这般高强的武艺?全是被逼出来的!每天不要说是睡觉了,练不好功夫,连饭都没得吃。丑时起床从十里以外挑一百担水,然后再到二十里以外的山上砍一百担柴,做不完这些,不许吃早饭。就算勉强吃了早饭,上午还要再拎沙包跑上一百里,等人累得快不行的时候,还要站桩,接着扛木头,再到晚上,把一百担柴劈完,才能睡觉,那个时候,已经是半夜子时了。小姐只是个女子,从来是双手不沾阳春水!小姐不照样熬过来了。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这些苦都受不了?!”丫头说罢,眼里的泪水绝堤。顿时操练场上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