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星闪闪,一切都平静得异常。香蕊宫中,一禀檀烟香满屋。徐费如换下宫装,穿上一件朴素的衣裳,绾一个简单的发髻,对镜发呆。离开这里,她真的不舍,舍不得他!离别之时,情最深。“小姐,您这是何苦呢?”莺莺一边收拾衣物,一边劝道。“走吧。”徐费如起了身来,瞄一眼熟悉的宫闺,心比谁都痛。若她今天不走,总有一天,朝臣会逼他把她杀掉,谁叫她是蜀国的遗妃,谁叫她无功无德,一切都是命矣。“小姐,你是喜欢皇上的。既然喜欢,就不要走了。”莺莺连连摇头,撇着嘴,眼眶里噙满了泪。“这份感情对他太沉重。”徐费如望着窗外的黑夜,笑得那般苦涩。“小姐的牺牲,不知道皇上是否理解?”莺莺鼓着嘴,怏怏地说道。“不理解也罢。总之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徐费如莞尔一笑,“走吧。”音落,她已然飘出了宫闺。宫苑里,那一条熟悉的身影等待许久。赵匡义答应护送她出宫的,其实他的心中另有想法,只要她肯离宫,他愿意陪她到天涯海角。徐费如撇他一眼,想恨又恨不起来。毕竟他是载着满满一腔的情而来。不骂他,亦不答理他,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莺莺还气气地瞪他一眼,在丫头的心里,是他和潘美合谋逼宫。他们是让小姐离宫的罪魁祸首。他们是坏人。“小心着凉,把披风披上。”赵匡义追上徐费如,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利落地披到她的身上。徐费如没有拒绝,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搭上莺莺的手,绝决地走出了宫苑,走下台阶,坐上车辇。赵匡义亦上了车,与之同行。莺莺则是被一干侍卫拉开,推上另一辆马车。“你在恨我?”赵匡义打破了车中的平静。“没有。”徐费如答道,一丝感情也没有。“可是你对我为何这般冷淡?”赵匡义忍不住握住了徐费如的手。徐费如倏地抽开,往旁边挪了一挪,道:“我徐费如早已没了心。”“你还想着皇兄?”赵匡义的脸色愈发的难看。“没有。”徐费如说了违心的话。“你有!”赵匡义有些咆哮。“你说有,那就有吧。”徐费如涩笑。赵匡义有些反感徐费如的冷漠态度,突然一把拽起她的手,紧紧握住,另一手揽住她的腰际,道:“你的心里除了皇兄,就再容不下任何人了吗?”“对。”徐费如回答地绝决,这次她说了真话。“可是你永远不可以跟他在一起。”赵匡义冷笑着。“我知道。”徐费如平静无波的样子。其实心早在滴血,此时,她发现对他真的很不舍。“不。你的心里不能只有皇兄。以后,你的心里必须有我。有我。”赵匡义激动得有些失去理智,突然大手托起她的发髻,霸道地吻上她的唇。徐费如吃力地反抗,却觉得浑身无力。突然马匹一声长鸣,马车倏地停下。赵匡义方才松开徐费如,猛得拉开车帘,准备喝斥一番车夫的,谁料,帘开的那一刹那间,他的神情僵住了。徐费如抬眸一望,却看到前面宫灯明亮,一抹鲜亮的明黄的出现在眼前。“皇上——”徐费如与赵匡义异口同声地呼道。见到车上徐费如衣衫凌乱,与赵匡义相拥而坐的时候,赵匡胤的表情立即凝成了冰块,赶紧挥手喝退了宫女内侍。赵匡义把所有的惊色都敛进心底,把徐费如一拉,凑近她的耳畔说道:“直到你离开皇宫,潘美的人才会退下。你若不想他有事,就跟我演好这场戏。”从心里底,徐费如并不惧怕赵匡义的威胁,只是事已至此,再加之自己命不久矣,何必还要那一份奢侈的情爱。身体形同木头,被他拉下了马车。“狱妃,到底发生什么事?”赵匡胤皱起眉头,径直问了一句。他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是事实。徐费如不语,只是冷冷的望着赵匡胤,心却在滴血。“皇兄,难道这你都看不懂吗?她不愿留在皇宫,她心里的那个人是我。”赵匡义愈发勒紧了徐费如的手腕。“朕不信。”赵匡胤的目光扫向的徐费如,他期盼着她的回答。徐费如望着他,心中是言不尽的委屈,很想扑到他的怀抱痛哭一场,但是她没有,只是摇头又点头,一字未言。“你告诉他。”赵匡义再一次示警。徐费如的声音哽咽,她很想哭。真该为他做点什么,对,让他做一个受人敬仰的好皇帝吧。那一个字在喉咙里滚动了千万遍,像刺一样扎痛着,还是迸了出来。“是。”一个“是”字犹如晴空霹雳般震得赵匡胤不知所措,他的脸色冷得就像寒冰,碰一下,就会支离破碎,他的拳头握紧,握得青筋暴出。徐费如不再去看他愤怒的表情,只是闭上眼,泪水往肚子里吞,只觉得身体好软,好累,像被风卷起,飘落。“狱妃——”那一刻,纵使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怒也抵不住他内心的情愫,就在她晕倒的瞬间,赵匡胤一个箭步上前,从赵匡义的手中夺了那一缕“飘香”——香蕊宫的正殿。赵匡胤面带焦色,不停地徘徊、张望。今夜,本来祭祖归来在京城二十里外留宿。相思苦,相思难,他很想见到她,便独自一人骑了八百里加急快马赶回京城。孰料,却看到她在车上,依在另一男人的怀里,衣衫不整,愈想心愈痛。恰时,太医诊断完毕,已步入正殿,今夜的值班太医并不是欧阳雨。“她怎么样了?”赵匡胤还是忍不住关心。“恭喜皇上,贵妃娘娘是喜脉。”太医喜笑颜开。赵匡胤的脸色一僵,并不显得太高兴,“知道了。下去吧。”“是。”太医看不懂皇上的脸色,亦不敢多说话,只好怏怏退下。赵匡胤的拳头一握,一个箭步冲进了寝居当中。这时徐费如已然醒来,宫女们还在给她喂药,“都下去。”他一声怒斥,把所有人都喝退,接着跨到床前,一把抓起她的皓腕,冷冷地质问道:“朕离宫这么久,你到底有没有背叛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