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问问你‘妈’的伤势,老在这里叽叽歪歪!”满鸟鸟阴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听见他的话,我又羞忿又惭愧。“瓶儿……你的脚好些了吗?”我狠狠地瞪了满鸟鸟一眼,红着脸问坐在身边的覃瓶儿。“嗯!不疼了!肿也消了!”覃瓶儿满脸绯红,声音细若蚊蝇。我放下心来,对满鸟鸟的“日绝”不作理会,再次转头问寄爷:“瓶儿的脚怎么会肿呢?您家是怎么治好的?”“你不是说过地牯牛有毒吗?我估计就是地牯牛身上的毛刺着了覃姑娘的脚,所以她的脚才会肿,解毒的办法也很简单,我就用地上的黄沙和白酒弄成糊状,敷在她脚上,不久后就消肿了!”寄爷淡淡地说。“白酒?您家还带着白酒?”我惊奇地问道。“那当然!覃姑娘不是随时要喝酒吗?我怕你们没有准备,所以就带了壶酒准备着!”“哪个说我没带白酒?”我微微一笑。“在哪里?我们怎么没有看见?”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哈哈!先不告诉你们!到时候再说!”见寄爷三人面面相觑的样子,我得意地大笑。花儿见我神色恢复,怯怯地走到我身边,又怯怯地看我一眼,伸出舌头在我的手上舔了一下。见它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心里一痛,伸手揽过花儿的脑袋,贴在我脸上,情真意切地说:“花儿!我爱你!”花儿见我不再打它,伸出舌头温柔地在我的脸上舔了一下,乖乖地任由我抱着。“好哒好哒!鹰鹰醒了,我们继续走吧!”寄爷说。我抹了一下眼睛,抬起头来打量周围的环境。四周黑咕隆冬的,不晓得究竟是哪里,“这到底是哪里?”“我们也不晓得这是哪里,”满鸟鸟说,“安哥把你打晕后,我见那白胡子老汉消失了,爬起来背着你上了悬崖,会同安哥和瓶儿,准备找到卡门出去再说,哪晓得我们在地牯牛洞转了好几圈,却发现找不到卡门了。”“找不到卡门了?”我将信将疑地看了寄爷一眼,寄爷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后来,我们七冲八撞,摸到一块大石头——就是这里,我们打算等那雾完全消失了再说。可等雾散尽后,却发现我们已经不在地牯牛洞了。”满鸟鸟继续说道。我看着寄爷,“这么说,我们迷路了?”“看样子是这样。”寄爷看起来心事重重。“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寄爷站起来,拿着竹灯,朝前面一指,沉声说道:“过白玉桥!”白玉桥?我疑惑地站起来,四处看了一眼,并没看见寄爷所说的“白玉桥”在哪里。“你在昏睡的时候,我到周围查看了一下。这块石台下面,有一座古怪的桥连着对面,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出路。”寄爷见我面露疑惑,解释说。古怪的桥?正欲再问,寄爷手一挥,背上柴背篓,当先下了石台,满鸟鸟跟着寄爷,寸步不离。我拉起覃瓶儿,拍拍花儿的脑袋,紧紧跟上。走到石台边缘时,我发现那石台下有几步象梯子般的石梁,很突兀地从石壁上“长”出来。寄爷和满鸟鸟正是从那些石梁上摸了下去。下了石台,借着寄爷手中的竹灯光,我终于看见了寄爷口中的“白玉桥”,也明白了寄爷说它很古怪的原因。白玉桥就在石台下面,其实根本不能称之为“桥”。它就象一根巨大的圆木,一端搁在我们站着的地方,另一端连着对面。怪就怪在,这根巨大的圆木通体呈现汉白玉般的白色,在竹灯的照耀下,泛着清冷的亮光。我从寄爷手中接过竹灯,仔细去看那白玉桥。走近我才发现,白玉桥是中空的,而且,白玉桥根本不是木头或石头做的,而是以一种类似塑料纸裹起来的管道,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管道的口径大约两尺多一点。管道里面涌出一阵阵熏人欲呕的气味,弄得我差点背过气去。那象塑料纸的东西很薄,摸上去厚度不超过两毫米。我把竹灯伸到管道上面,依稀看见上面有一些精致的纹路。用手一摸,发现桥面上粘乎乎滑溜溜的,根本站不住人。我捏着鼻子,蹲下身子,发现白玉桥开口处,有一根似铁非铁的东西弯成n形,将白玉桥牢牢地固定在地上,用手一摸,触手冰凉,好像是什么金属。我抽出砍刀刮了几下,骇然发现那东西竟然是铜。我惊奇不已,看这情形,难道这座白玉桥竟然是人造的?那是什么时候造的?造来干什么?怎么造出这么古怪的桥?正欲起身问寄爷,却听覃瓶儿“唉哟”一声,紧跟着花儿也哼哼叽叽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我疾步走到覃瓶儿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看见她白晰的手上起了一大块血色疹子。覃瓶儿咝咝吸着冷气,神情很痛苦。花儿伏在地上抓耳挠腮,乱翻乱滚,低声哀叫。我刚想问怎么啦,寄爷急急说道:“用竹灯照照桥边,看看有么子东西?”我用竹灯一照,倒吸一口凉气——白玉桥两边密密麻麻长满了藿麻草,也就是荨麻草。藿麻草上长满白色绒毛,在竹灯的照耀下闪着一片白光。我太了解这个东西了,我家竹林里就长了很多。这东西喜阴,它身上那些白毛如果刺中人的皮肤,又痒又痛,小时候,我不知道吃了它多少次暗亏。看到这么多的藿麻草,不用想,覃瓶儿和花儿肯定不小心被藿麻草刺了。藿麻草刺中人的皮肤后,很快就会出现覃瓶儿手上那种血色疹子。我不敢怠慢,拉起覃瓶儿的手,放在我脑袋上**。本来,我们当地有个迷信的说法,叫“男人头,女人腰,只准看,不准挠!”,此时我哪里顾得许多,拿着覃瓶儿的手,在我头上使劲乱擦。覃瓶儿吓了一跳,不知道我为什么有如此奇怪的举动,极力想缩回手,却被我拉得紧紧的,挣脱不得。因为时间紧,我已经来不及跟她解释了。寄爷看到如此众多的藿麻草,很快明白了我如此举动的原因,吩咐满鸟鸟:“快去救花儿啊!”满鸟鸟木呆呆地问:“啷格救?”听见花儿一直在地上哀叫,我心里着急,对满鸟鸟大喝一声:“过来,拿着瓶儿的手,到你脑壳上去使劲擦!不要停!”满鸟鸟跑过来,照着我的样子做了!覃瓶儿刚要问为什么,见我心急火燎,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话,满脸疑惑,任由满鸟鸟拉着她的手忙碌起来。我把竹灯递给寄爷拿着,跪在地上,用脑袋去花儿身上到处擦拭。花儿非常配合,见我喘着粗气,勉强站起来,任由我头顶在它身上,心急火燎折腾。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的头皮发热发麻,花儿不再哼叫,我才揉揉僵硬的腿站起来,长吁一口气,抹一把满脸的热汗。满鸟鸟见我站起来,也不再拉着覃瓶儿的手到他头上擦拭。我走过去一看,覃瓶儿原本白晰细嫩的手在满鸟鸟头上擦得汗濡濡,白一块黑一块的。我问她:“还疼还痒吗?”覃瓶儿说:“好像好些了!”寄爷站在旁边看我忙完,赞许地看我一眼,说:“想不到你还很有经验嘛!”我无奈地笑笑,说:“经验都是从上当吃亏中来的!”满鸟鸟和覃瓶儿万分不解,满脸困惑。我苦笑一下,说:“道理其实很简单,藿麻草的细毛有毒,钻到皮肉里,不容易弄出来,所以,把刺中部位放到头发上去擦,通过摩擦,把那细毛弄出来,再用头上的汗去解毒,就这么回事!我小时候被藿麻草刺了之后,就是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的!”覃瓶儿听后恍然大悟,对我妩媚一笑,大加赞赏,看得我半边身子酥麻。花儿摇头摆尾走到我身边,在我大腿上轻轻摩挲着。“格老子的,我啷格没想起这个办法呢?我小时候也吃过不少亏……”满鸟鸟讪笑着说。我见覃瓶儿和花儿都没事了,从包里拿出另一只手电,照向白玉桥,想看看对面的情形。一照之下,我看见对面似乎也是一个平台,白玉桥中间似乎还有几根n形铜箍固定着白玉桥。白玉桥上面,歪七倒八覆盖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藿麻草,把白玉桥封得几乎密不透风。我打着手电看了一下白玉桥底,发现下面并没有沟壑,心里更加奇怪,白玉桥搭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避开密密麻麻的藿麻草?看这情形,如果我们要抵达对面,只能从白玉桥中钻过去了。我把这个想法跟寄爷一说,寄爷说他也是这个想法,于是我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从白玉桥中钻过去。这回满鸟鸟自告奋勇打头阵。他把全身收拾干净利落后,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口水,双手一搓,撅着屁股钻进白玉桥中。谁知他屁股还没进去,又退了出来,哇哇干呕两口,恨声说:“里面啷格恁个臭?”我对他说:“是不是和你的嘴差不多?”满鸟鸟知道我在报复他讽刺我叫覃瓶儿“妈”那件事,狠狠瞪我两眼,不与我接火,把衣服下摆拉起来,捂住口鼻,再次钻进白玉桥中。我看他钻进去了,也清楚里面奇臭无比,从身上摸出一块红布,蒙住覃瓶儿的口鼻,推她一把,将她推进白玉桥。那红布本是父亲给我准备用来避邪的,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就派上用场了。我拍了花儿一把,花儿也钻了进去。我回头看看寄爷,担心他的柴背篓怎么进去,他说:“莫管我,我自有办法,你先进去,注意,不要里面抽烟!也不要点灯!”我听他的话音,他好像知道这是什么,正想问个明白,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过去再说!”我只好简单收拾一下,把竹弓顺着背好,低头朝白玉桥中钻去。钻进去之后,我才发现桥中非常狭窄,我几乎是在匍匐前进,一股一股腥臭无比的气味钻进鼻孔,熏得我爬一小段就扭头吐几口口水,接着紧闭着嘴,用衣袖捂住鼻孔,深深吸上两口气。白玉桥塑料纸一样的东西被身体撑得紧绷绷的,憋得我浑身燥热,满头大汗,听见竹弓刮得白玉桥吱吱啦啦响,又担心那层薄薄的东西被捅破,导致桥面上的藿麻草趁势钻进来,心里叫苦不迭。“鹰鹰,你进来没?”覃瓶儿在前边低声问。“进来了……快爬,寄爷还在后面呢!……先钻出去再说,这里面……太臭了!”话一出口,一股奇臭就涌进喉管。“鹰鹰……虽然你平常爱‘日绝’我,不过,看见你为我流猫尿(眼泪),我心里还是很安逸的,不亏是……从穿叉叉裤就一起玩的哥们!”满鸟鸟在覃瓶儿前面说。“哟嗬,你嘴里终于吐出……象牙了?你说的不是屁话吗?如果你死了,害得我要守三个晚上的夜,那才划不来哩……哦,对了,把你肚子里的东西憋住啊,这里面本来就够臭了,我好不容易爬到这里了,你莫一下子把我……喷出去!”听见满鸟鸟在前面没事,又听他此时此刻还要趁机“日绝”我,既让我感动又让我气恼,只好以牙还牙,刺了他几句。覃瓶儿听见我和满鸟鸟这个时候了还要打嘴皮子架,边爬边哼哧哼哧偷笑。我问道:“花儿呢?”满鸟鸟在前边回答道:“你弟娃儿可能是罩不住这里面的味道,先跑上前了!”我听花儿在前面并没动静,也就放下心来。我们在白玉桥中缓缓向前爬。按照寄爷的吩咐,不敢点灯,手电也递给后面的寄爷了,所以桥中一片漆黑,耳朵只听见藿麻草在白玉桥面上摩擦的唏嗦声。我憋着气,对这白玉桥万分好奇,想看看这象塑料纸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我摸出腰上的手机,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去看那半透明的东西。那东西白森森的,上面有许多细密而精致的纹路,却散发出一种熏人的臭味,这难道是……?想到这里,我吓了一跳,心脏霎时不听使唤,狂跳起来,手脚也软得象煮熟的面条。我顾不得那熏人欲呕的臭味了,伸手朝前面的覃瓶儿一推,没想到触手间软绵绵且极富弹性。覃瓶儿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满鹰鹰……你想吃豆腐,也得挑个合适的时候吧?”我一呆,意识到我在慌乱中竟然推到了覃瓶儿的屁股,怪不得她有如此想法哩!我的姑奶奶哟,现在就是有再多的嫩豆腐放在我嘴边,我也没有心情没心思没胃口去吃了。我大声吼道:“快爬快爬!不然我要死在里面了!”覃瓶儿听我说得很急,不敢拖延,加快向前爬行的速度。我边爬边想问问后面的寄爷,刚叫一声“寄爷”,寄爷在后面低声说:“莫说!快爬!——小心吓坏他们!”我心说,寄爷,您家怎么就不担心我害怕呢?这可是我最怕的玩意儿啊!等我从那恐怖的白玉桥中爬出来,长呼一口气,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瘫倒在地上。这真是坟堆里放鬼片——吓死人呐!寄爷随后也爬了出来。我注意到他已经拿砍刀把那所谓的白玉桥破开了,后面拖着柴背篓,在最后一根n形铜箍的地方,寄爷非常吃力把背篓举了过来。我估计他过中间那几根n形铜箍也是用的这个办法。他的手自然不能幸免,出现一大块血色疹子,而那密密麻麻的藿马草早已压在破开的白玉桥上。“寄爷……您家把白玉桥……砍破了,不是……已经断了我们的退路?”我躺在地上惊魂未定地说。寄爷明显一愣,边把手放在头上擦拭边说:“这个……我倒没有想过,我只想把我的背篓弄过来!”听见他的话,我只有苦笑了。满鸟鸟和覃瓶儿站在旁边,不解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我。满鸟鸟说:“鹰鹰,这就是你不锻炼身体的后果,爬这么短一段路,你就累得趴在地上了?将来啷格对付得了你媳妇哟!”我本来就已经吓得全身发软,又听他说得如此粗鲁,心里不禁火冒三丈,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白玉桥对他狂叫道:“你晓得这白玉桥是个么玩意儿吗?”“是么子玩意?不就是一块破胶纸筒吗?”满鸟鸟一脸蛮不在乎。“胶纸筒?说出来保准吓得你脑壳钻到裤裆中去!”我斜了满鸟鸟一眼。“鹰鹰,莫说!……反正已经过来了!”寄爷急忙阻止我。我重重叹了口气,悻悻地说:“算了,你说它是胶纸就是胶纸吧!”满鸟鸟听了,更是一脸鄙薄,冷笑着对我说:“你以我的胆子象你那个那么小啊!”我一听又上火了,手指点着他,“是不是?我说出来后,我数三个数,我敢保证你会吓得一坐蹾儿!”“我们打赌?”满鸟鸟死不认输。他向来是鸭子死在田埂上——嘴壳子硬。“行!赌什么?”“如果我输了,我用手板心给你煎鸡蛋吃!如果你输了,从我胯里钻九十九转,行不?”满鸟鸟挥舞着手,看那神情,是认定我必输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