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的惊讶不是来自吊脚楼本身,而是奇怪在地下怎么会有这么一座吊脚楼,是何人所建,硒都地大人稀,建楼的场所有的是,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在地底修建一座吊脚楼呢?“你把手电光照远点,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形?”我恨透了自己的近视眼,在这个黑暗阴晦的地方,我几乎与一个瞎子差不多,只觉眼前灰蒙蒙一片,就算把眼睛眯到极致,看什么东西都很虚幻。眼睛眯得久了,当然会产生酸涩胀痛的感觉。“我的天……”覃瓶儿拿着手电由近及远一照,低声惊呼一声。“怎么啦?是什么情形?”我着急地问道。“我的天……”覃瓶儿喃喃自语,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问话,手电光在昏暗的空间中缓缓移动。“我的天……你的天是我,到底有什么?”我摇着覃瓶儿的手臂说。覃瓶儿如大梦初醒,扭头对我说:“你知道吗?下面像个巨大的锅底,四面的陡坡上都是这样的吊脚楼,全部是由灰白色的石头修建而成,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你是说,我们当前所在的这座吊脚楼只是其中的一座?”我打断覃瓶儿。“是的。这座吊脚楼应该是这面陡坡最靠上的一座。”覃瓶儿说道,“这四面陡坡上的吊脚楼群,规模就像一个集镇……”“集镇?”我干脆闭上眼睛想像,并问覃瓶儿,“你再看看,楼群之间有街道吗?”“有。而且好像很多,但是并不规则。”“你能看清有多少条街道吗?”“这个……我看不清楚,手电光有限,况且有些街道又被吊脚楼群挡住了。怎么?你认为这里的街道是另外的四十五条街?”覃瓶儿何其聪明,隐约猜到我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没错!我怀疑,这里才是真正的土司皇城,外面的遗迹只是皇城很小的一部分……”“啊?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外面转了这么几天,根本就没真正进入土司皇城?”“这个……现在还不能肯定。你想想,一般的人说的土司皇城都是指地面之上的遗迹,从来没人怀疑过地下还有这么大一部分,连陈老这个本地通也只知道外面那一千五百亩的范围。经过一代一代口耳相传逐渐缩水,‘土司皇城’这个概念就仅仅局限在外面能看见的部分了。”“但是,假如这里是真正的土司皇城,那它为什么要修建在地下,而且规模这么大?”覃瓶儿这个问题其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根据覃瓶儿的描述,再对照历代土家人所处的环境,可以推断出,单靠一个或两个土司王的财力、物力、人力是绝对完不成这么浩繁的工程。难道这个集镇早就存在,或者,是从唐崖第一代土司王就开始修建的?覃瓶儿见我低头不语,知道我在思考问题,也不出言打扰,静静等我说出答案。我深吸了口气,努力理清头绪。人们对土司皇城的映像,仅仅停留在地面上那光天化日之下残破不堪的遗迹,也熟知土司皇城的规模是“三街十八巷三十六院”,而这仅仅是土司王覃城在位时的规模,但唐崖历史上出现了十八代土司王,为何不见经传,也无任何传说?陈老在介绍土司皇城时,只重点介绍了覃城和墨氏夫人,对其他十七代土司王提得很少。到目前为止,我们甚至都不清楚覃城上一代的土司王是谁,更别说覃城的祖辈、祖祖辈了。现在知晓地下有这么大一个吊脚楼群,而且几乎达到一个小型城市的规模,我隐隐觉得除覃城之外,其他十七代土司王在历史上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岌岌无名。据陈老所说,历代土司王都要对当时的朝庭俯首称臣,岁岁纳贡,进献之物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珍宝玉器,从侧面反映出当时土司地区的富裕程度,要是每一代土司王都集中精力来合造这样一座集镇或者说是城市,财力上来说应该不成问题。至于人力,虽然硒都山大人稀,但能工巧匠为数众多,土家人又勤劳朴实,且土司制度总共经历了四百八十余年,从时间上来说完成这么一件浩大的工程也不是难事。人力财力具备了,剩下的就是物力。从眼前这座吊脚楼来看,无论走廊、立柱、墙壁都是用平整的灰白石头建造而成,整体框架与一座石头房子差不多,对当时的生产力来说,要全部用石头建造这么大的吊脚楼,确实是一个相当大的困难。我用手电照向吊脚楼的栏杆和立柱,边看边摸,查看了半天才惊奇地发现,栏杆与立柱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缝隙,浑然天成,而且石板之间笔直的条纹也是錾出来的。我心里震骇人不已,难道这座吊脚楼居然是用一整块石壁雕琢而成?当我把这个猜测说给覃瓶儿听,她的表情告诉我,她也相当震撼。愣了半晌,覃瓶儿指着石柱说:“鹰鹰,你看这种石头是不是和那两对石人石马的材质差不多?”我一愕,用手电仔细一照,发现构成吊脚楼的石头与那两对石人石马的材质不是差不多,而是就是用的这种石头。也就是说,当年墨氏夫人请人雕刻那两对石人石马,所用的石头并不是从外地运来的,而是就地取材,只不过这个“就地”不是指地表,而是指地底。这样一来,就很好解释那两对石人石马所用原料的来历了,或许墨氏夫人正是看中这种石头灰白莹洁,是上等的雕塑原料,才选它雕了两对石人石马,其目的无乎就是为了美观,绝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充满神秘和猜疑。先入为主的思想又开始作怪。我猜测这四面坡上的吊脚楼群就是真正的土司皇城,我就认定它就是土司皇城了。不过毛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要弄清这么浩大的建筑群是不是真正的土司皇城,仅凭站在这里猜测是远远不够的,还得进一步深入调查研究,寻找更多的佐证才行。想到这里,我对覃瓶儿说:“走,我们去下面看看。”我听花儿虽不吭声,这么久倒无任何异样,暗想即使有不干净的东西,看样子对我们还算客气,这让我放心不少。沿着走廊走了百十来步,走廊拐了个九十度的弯,继续向前延伸。我边走边注意墙壁上是否有门,当走廊又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后,我在墙壁上终于发现了两扇紧闭的石板门,门板上同样有精致的浮雕图案,还有两个色彩斑驳的铜环。我见门板并未上锁,使劲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可能是从里面栓上了。“鹰鹰,这里有道石梯!”覃瓶儿忽然招呼我。我走到覃瓶儿身边,果然看见大门斜对面的栏杆凸出去一段,走廊也出现了两米长的一个分廊,分廊尽头是一道和分廊呈九十度的石梯,斜斜向下。石梯两侧是同样镂刻雕花形状古朴的扶手。我们顺着石梯走下去,拐了几个弯,竟然来到一条顺坡而设的街道。街道宽约三米,用石头垒成一道长梯,似乎直通覃瓶儿所说的“锅底”。“鹰鹰,你看,那里也有一座石牌坊!”覃瓶儿指着“锅底”说。我在手电光中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哪里有块石牌坊——我再一次后悔书没读多少倒把眼睛弄近视了。“走!”石梯街道两边有很多的吊脚楼,都依坡而建,层层叠叠,上一座吊脚楼回廊悬空的下方就是下一座吊脚楼的屋顶。由于视线模糊,手电光照射范围有限,我只能大体看到个轮廓!我和覃瓶儿急于想去看那“锅底”的石牌坊,顾不得去看两边的吊脚楼,顺着石梯街道,走得腿肚子差点抽筋才来到那座石牌坊前。抬头一瞧,模糊看见石牌坊中上部一块匾上写着四个奇怪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