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苍生第一个就按捺不住。这些人中,他所吃的亏也最大,他巳不得早些收拾了这小子,好去杀了唐牛泄恨。他双掌一台,一上一下,擦掌倏分,破空尖啸之声陡起,掌劲在啸声之前已玫到王小石左肩,但任鬼神的“鬼神劈”却在“苍生刺”内力攻到之前,遥劈王小石右肩,其中来看颜鹤发一声清叱:“接招了!”王小石看准来势,猛一沈身。他这一沈身,沈得恰是时候。“苍生刺”、“鬼神劈”都击了个空,两股刚猛的内力,交撞在一起,“砰”的一声,任鬼神、邓苍生全被对方内劲震得一晃。但就在王小石沈身的时候,一股柔力已无声无息的涌至。柔力就发自朱小腰的皓腕与指尖。武林中,能以腕底及指尖隔空发动的掌力,本就不多,能使“阴柔绵掌”的人,更是少见,把“阴柔绵掌”练得可自指尖、手腕发劲的,就只有朱小腰一个。朱小腰这一招似有还无的攻到,但却要比任鬼神和邓苍生那两记猛攻还要可怕。王小石忽然双手一挂。他的两爿袖子,忽往上空一卷,再撒下来。他的身子仍然半沈,马步平贴,这一招看来诡极,朱小腰的“阴柔绵掌”已当胸攻到,他既不躲避,也不硬接,却突然举袖,难道是投降不成?朱小腰这一出招,站在战局之外的唐宝牛已顿戚寒意,张炭不由自主悄悄的退了几步,以避寒锋,唐宝牛咬牙苦挺,也暗伫打了冷颧。而今两人一见王小石摆出这种姿态,大为诧异,两人身影一晃,想要加入战局臂助,不料分别觉得肩上一沈,双脚寸步难移,回首一望,原来是白愁飞,双手各伸出一指,□在两人肩膊上。可是这一只手指相加,却仿似有千钧之力,张炭与唐宝牛休想移动牛步。张炭与唐宝牛心中均是一栗:要是这家伙是敌人,自己这条性命岂不就像他指下的蚂蚁。却见白愁飞眼中发看光。他看看王小石的招式,就心头发热,脸上发热,眼光也发热。“好招式!”他心伫喝道。“砰”的一声,朱小腰小小的腰身一挫,令人心疼一折,像要折断似的,几乎飞出了窗外,但她随即又徐徐的站了起来。腰身美好如昔,并没有折,也没有断。就像猛烈的强风吹袭,柳枝飘曳,但却不折。不过,刚才那一阵岂是强风?王小石趁“鬼神劈”与“苍生刺”对击之际,以巧妙把两股内劲转送了过来,跟它的“阴柔绵掌”对击。“阴柔绵掌”虽擅于消解内家罡气,但一下子要面对已经因对□而爆炸开来的“鬼神劈”与“苍生刺”厉劲,就像一个本来食量极好的人忽然要他吞食五十粒伫,恐怕也吃不消。唐宝牛这才明白王小石的用意。也了解白愁飞为何制止他们前去。他地想起了张炭的饭量,所以问:“如果我先让你吃下五十粒蛋,你还能扒下几□饭?”张炭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摸不看脑袋,只好答:“对不起,王八蛋送来的蛋,我一向不吃。”要不是白愁飞的手指仍按若他俩,要不是颜鹤发这时已发动了攻击,两人这会儿恐怕又要动起手来了。“擒拿手”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近身。如果不能贴身近搏,“擒拿手”根本矢去了效用。事贸上,擒拿手在近身搏战中,一直都是最有用和最有效的武功之一。可是颜鹤发的“鹰爪手”却完全突破了这个制限。他一发招,就是“金蛟剪”,虽然是隔空发出,可是等于在半空伫有一对无形的铁手,左扣咽喉右锁协,急攻向王小石。王小石在方寸之地,急翻疾腾,“横架铁门闩”,步眼陡换,“云龙抖甲”,破解这一招隔空擒拿。颜鹤发的“隔空鹰爪”,却一招紧过一招,“韦陀捧杵式”,跟若卷扫而至,招未用者,“洗窗泄地”、“铁羽凌风”,上攻下取,掌尢凌空,真快真劲,不容登空,便已变招撤掌易招换式,势子快若电忙石火。这简直比与人近身肉搏施展擒拿手术,还更多了一层方便,更增一倍猛烈。颜鹤发这一出手,王小石便叹了一声。白愁飞也“噫”了一声。他知道现刻若换作自己,“惊神指”也得要出手了。却不知王小石如何应付?王小石长叹一声,出刀。他并没有拔刀,如何出刀?他只是以掌为刀。刀割空,乃势破空,刀劲越空。刀气在颜鹤发每一招刚刚施出之际,已划断了他的后劲。故此,就算颜□发的“隔空鹰爪”施加在他的身上,也等于完全失去了效用。颜鹤发每攻一招,王小石就发隔空刀气,切断了他的劲力。对方每攻一招,他,即随手破去。颜鹤发身形急走,这人童颜鹤发,激战时眉发激扬,脸容又俊秀异常,但攻出了三四十招、依然打空之后,他的一张脸,也越胀越红了起来,也难免开始有点气喘咻咻了。王小石好整以暇,只看准来势,对方招式一发,他才发刀。这是什么刀?白愁飞在这时突然想起了两个人。一个是当年“权力帮”麾下的“八大天王”之一:“刀王”兆秋息,兆秋息一身是刀。一生精研刀法,可是他最为人称绝的一把刀,还是他人刀合一的“手刃”。另外一个是何不乐。何不乐是“试剑山庄”的副庄主,外号“一刀断魂”,就连当年威震天下的“铁拳”屈雷,也是死在他的“手刃”之下。这两人的武功家数,全然不同,但拿手绝学,都是“手刃”。可是王小石所使的,还不止于“手刃”。“手刃”尚不能隔空发劲。王小石以手为刀,挥洒自如,使来宛如手中握有一把丈七长刀,无坚不推,无固不破.无攻不克,这简直可□当年萧秋水纵控白如、似刀非刀、意在刀允,乃随心到的“小刀”。萧秋水便曾用“心刀”掌败了“刀王”兆秋息的“手刃”。王小石的出手,更像“心刀”。王小石每划出一刀,颜鹤发便得手忙脚乱了一会。王小石并没有反攻。他只是破招。他的刀越使越快,越来越凌厉,三合楼上,全被森寒的刀气所笼罩。不过他的敌手,却不只是颜鹤发一人。朱小腰、任鬼神、邓苍生也全力出手。“阴柔绵掌”、“鬼神劈”、“苍生刺”和颜鹤发的“□扒手”隔空交织成猛劲柔力的气流,纵横交□,攻杀王小石。同时间,四人力位疾变,乾、坤、坎、离、艮、震、巽、兑。四大力位急移,兼走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一时斜月三星式,一时渔父撒网式,手底下绵延回环,四人鼻洼鬓角都见了汗,每招击虚攻际,闪翻攫扑,这下才算是激出了四人的看家本领、一身功力。一向胆大的唐宝牛,也为之口眩神驰。本来戏谑的张炭,也为之目定神呆。王小石的刀势渐弱。张炭忽问:“你想你的朋友死?”白愁飞本来正在注视场中,眼中发出狂热的光芒,闻言一怔,“什么?”张炭道:“你再不拿开你的手指,张大爷就不能去帮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就要死了。“白愁飞一笑道:“你放心,我这个朋友,可不怎么容易死;能制他死命的,依我看,北京城伫,只有几个人有资格,但也说不定反死在他的手上……”唐小牛眼伫不放过这么精彩的剧战场面,耳伫又不放过张炭和白愁飞的对话,口伫更接问道:“他们是谁?有没有我唐巨侠?”白愁飞双眼也盯看场中,就像看一件稀世奇珍,喃喃地道:“雷损、苏梦枕、我、关七、狄飞惊、雷动天……”蓦地,场中剑光掠起。王小石发出了破空剑。他右手发刀,左手出剑。刀剑仍在鞘中。但他以手使刀作剑,无疑要比真刀真剑更凌厉。白愁飞见剑光,语音一顿,失声道:“不行,雷动天还不行!”他一说完这句话,场中局势大变。任鬼神突然发现他的“鬼神劈”劲力被切断、内力反挫,他正竭力卸去自己所发出的内劲,王小石已向他凌空发出一剑。任鬼神仓促问硬接了一剑。他横飞出了窗外,然后扎手扎脚的掉了下去。那是因为他应付这一剑已让了他全力,连腾身轻功也无法兼顾。他掉下楼去的时候,正好是邓苍生破墙而出之际。邓苍生要应付王小石的凌空一刀,奋力接下,但被自己所发出的“苍生刺”回挫,硬捱一记,撞破木板,往楼下落去。朱小腰在刀风和“阴柔绵掌”狂风骤雨般的回挫之下,腰似柳条,游转瓤荡,一忽儿飘上屋梁,一忽儿飞上柱椽,就像一叶轻舟,在雷行电闪与惊涛骇浪中起伏浮沉,但始络没被吞灭。虽然未被吞兹,但毕竟也失去了方向。颜鹤发始终以铁牛耕地式强撑,千指上上作响,每攻一招,这种卜卜之声更加沉响,刀光闪动,剑气纵横,王小石的一双空手,竟比真刀真剑还可怕。颜鹤发的眉愈白,须愈白,发愈白,但脸色更是涨红。他突然大叫一声,冲天而起,一手在朱小腰腰身一揽。朱小腰水蛇般的腰身,像被突然灌注了元气一般,陡地弹起,与颜鹤发一齐掠出窗外,唐宝牛大奇,脱口道:“打不过,溜啦?”话未说完,颜鹤发、朱小腰、任鬼神、邓苍生已一齐掠了进来。原来颜鹤发自知困战下去,仍得败于王小石的凌空刀、隔空剑下,于是骤然放弃,以内力灌注朱小腰,助她却开挫力,两人再一齐抢出窗外,截救了身形直往下坠的任鬼神与邓苍生,再度掠回三合楼来。王小石一见他们叉上了来,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面,微微叹了一声。他五指本已放松,现在又紧拢了起来。左剑右刀。白愁飞在王小石发出“隔空相思刀”的时候,已经想起了昔日名动江湖的两个人:何不乐与兆秋息,王小石一发出“凌空销魂剑”的当儿,他又想起另外两个名动天下的人物。冷血与方中平。“四大名捕”中的冷血,平生与人搏战,只进不退,只攻不守,绝学四十九剑,无一式妲剑自守,听说他的第四十八剑,是以断剑作招,后来又创出第四十九剑,以剑锷为招,而还有第五十剑最后一剑。“剑掌”很少人能逃得过冷血的“剑掌”攻势下,就算武功比他高的人,也不例外。当时武林之中,以掌作剑成名的,却不是冷血,而是“袖中剑”□中平。方中平是“长笑帮”的总堂主,他的绝招是“掌剑”。“掌剑”虽名闻天下,直至后来为何不乐的“手刃”所破,但在真正的掌剑修为上,冷血的“剑掌”虽不怎么为人所知,但肯定要远胜方中平的“掌剑”。冷血的“剑掌”并不出名,因为那是他的杀手□。一□人的杀手娴,越是少人知道,越能达到杀手□的效果。同理,让人知道得大多的杀手□,就未必能算是杀手□了。不过方中平的“掌剑”,是以掌作剑,把掌功练得可以发挥剑的威力,冷血则更进一步,把掌和剑合而为一,掌就是剑,剑就是掌,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王小石的“凌空销魂剑”则不一样。既没有掌,也没有剑。他使的可以是掌,也可以是剑,忽掌忽剑,不掌不剑,但跟右手刀配合之下,他的左手便赫然是剑,发挥了剑的威力,而且还发挥剑所发挥不到的威力。故此,王小石左手剑的威力,可以说是被右手刀逼发的,而他右手刀的威力,也是给左手剑引发的。这种威力,令人□为观止。令人咋舌。令白愁飞只有一个想法:不知自己的“二指弹天”在王小石的“隔空相思刀”、“凌空销魂剑”一战,究竟儿谁胜谁负?若自己不能与这绝世奇刀、罕世奇剑一战,可以说是天大憾事!王小石也一脸憾色。“再打下去,我可不行了:“他拱手道,“四位就此停手,咱们无仇无怨,何必非分死活不可?”四人互望一眼。颜鹤发沈看脸色道:“错了。”王小石知道四人必不肯千休。在世间伫,有多少人勇于接战而又肯承认失败呢?他只有道:“那么……”颜鹤发断然道:“我们不打了。”王小石一怔,忙道:“承让,承让。”颜鹤发截道:“什么承让,我们根本没有让,已尽了全力,但还是打不过你。”他顿了一顿,才道:“我们绝对打不过你。我们输了。”王小石反而大吃一惊,心中震佩:这四名圣主,不愧为成名人物,竟然服输,当众承认战败。颜鹤发接道:“不过,我们也很遗憾。”王小石奇道:“为什么?”颜鹤发微喟道:“我们保不住你了。”土小石不明所指。颜鹘发道:“因为七圣主已经来了。”他补充道:“刚才我们踏下去的时候,看见七圣主和五圣、六圣,已到了楼下。”白愁飞喑吃一驾,有三人到了三合楼下,居然连自己也一无所觉!只见邓苍生、任鬼神、朱小腰脸上都出现很奇特的神色。有的像是惋惜,有的像在庆幸,有的简直是在幸灾乐祸,总而言之,他们的眼光都似在看几个醢死的人最后一面。王小石顿戚不服气,□声道:“迷天七圣主是什么人物,我早想拜会拜会。”只听楼下一人稚嫩的声音道:“想见我,就滚下来吧。”王小石笑嘻嘻的道:“我想见你,你滚上来吧。”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眼前脚下,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三八空洞的人突然间,他们所站立之处,轰然下坠。他们就算想纵起、跳避、找落脚处,也完全没有用。因为整块三合楼二楼的地板,一齐征下坠去,仿佛这二楼木板原木就架在虚无□渺的地方,现在顿失所倚。一峙之间,所有的事物,连人带桌椅,包括四名剑婢和四名圣主,身子一齐往下沉。麈烟四扬,那一大片木板轰然坠地。白愁飞依然站立,飘然麈埃不沾。他已闪到雷纯和温柔身后。就是因为他的两只手指,温柔和雷纯才并没有仆倒。四剑婢则跌跌撞瞳,陈斩槐更摔了个仰八叉,因名堂主们早有准□,所以并不狼狙。唐宝牛则麻烦了。他的块头特别大,在往下坠时,一时冲向前面,一时落到后面,拚命想把稳桩子,偏生马步又不争气,踉跟跄跄,几乎跌个饿狗抢屎。张炭轻巧较佳。可是他更忙。他忙看去抢救那五十七只碗。五十七只空琬。那是他吃饭的家伙,沫不能打破。这一干人随看木板,落到楼下,楼下已没有人,没有桌椅,仿佛都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开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店于。有两个人,都蒙看脸,正迅速飞掠到三合楼门前一人的身边。这两个蒙脸人在弹指间使折下一切支撑看二楼地板的事物,然后却徒七圣主身边倚立。众人落地,骜魂甫定,只见朱小腰、邓苍生、颜鹤发、任鬼神都向门前坐看的那人恭声道“属下叩见七圣主、关七爷。”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七圣主”的身上。“七圣主”迷天关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他们没有看到关七。他们只看到一个空洞的人。道个人并没有蒙面,也没有戴上头笠之类的东西。你一看这个人,便知道他是一个完全“空洞”这“空洞”,系指他的思想、感情、过去、现在、未来,甚至一切。他的表情似在苦思,眉峰、鬓发上也似盖上了雪花,但他却有一张孩子脸。这张孩子脸与颜鹤发全然不同。颜鹤发是保养很好,童颜鹤发。这人却似长大到一个地步,就完全停顿了下来,他眼神的茫然,已经达到了空洞的地步,甚至他的五官和表情,都只让人有一种空洞的感觉。这个人,是坐在一张能够推动的黑色椅子上。这张椅子与其说是“椅子”,倒是更似囚车┃四面都是黑色的铁,像个铁箱子,人坐在伫面,只露出个头来,就像是押解要犯一般。不过,铁箱子只问上了三面,有一面是打开来。那是正面。因而,在场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这空洞的人,双腕之间,被一条斑褐色的锁练扣看,钢箍就在腕上,铁练长仅二尺,双踝之间,也有钢箍,扣着三尺不到的斑灰色锁练。这个人,就像监犯一样。众人见到了道人。只是他自哲得不可思议,想必是终年累月见不看阳光,心中都为他感到怜悯起来。尤其是张炭。他健康眉色与那人一相映照,更加对比强烈,他只看了那人一眼,就觉得很不舒服,更为刚才差点摔了一大跤而不快,于是喝问道:“谁是七圣主?我们已下来了,还不滚出来他这句请一说完,那空周的人陡然抬头。那人一抬头,张炭就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他从来没有见过那縻可怕的目光。那么刚列的目光,那□可怕与凌厉的目光,居然是从一对完全空洞的眼伫发出来的。厉光一闪而没。张炭已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心头有艮奇怪的感觉。他一向不想死。他活得十分愉快,也十分充实。他跟雷纯相知,因为曾经答应过她一句话,受过她一次恩,便誓要维护到她出嫁为止,跟这样一位红粉知音在一起,他的心情自然是十分愉快;阿况他天天吃钣,这是他最大的兴趣,如果死了,便吃不到饭了,所以他从来就没想过死。而且他还十分怕死。能不死时,他尽量不死。为了不死,他不惜哭,也不惜喊救命。他从不希望结束自己的性命。可是他只被那人看了一眼,忽然间,心头就似压了一块铅铁,几乎有点想去死。死是一种万念俱灰的决定,不过那也只是一个决定,跟决定生、决定喜欢一个人、决定使自己开心起来一样,都只是一个决定。不过,当“不如一死”这个念头生起来的时候,也同时是决定不再决定其他任何事情的时候┃所以才有所谓:“求死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之说。张炭只被那人看了一眼,突然就闪过:“生不如死”,这样的念头。天昏黯灰沉,风卷云涌。风是逆风。烈风吹得众人几□不开眼。颜鹤发沉声道:“七圣主关七爷已经来了,休得无礼!”众人心中都是一凛。这形同白痴般、囚犯一样、空洞的人,竟然就是名慑天下、神秘莫测、武功高绝、号令黑道的关七!众人还是惊疑不定,忽听头顶上有人说道:“他是关七?还有没右关八?”众人猛抬头,只见王小石一手攀住屋梁,往下注视,笑嘻嘻的看看下面的人。关七也抬起头来,眼神茫然。王小石笑道:“可不是吗?还是你抬头看我在先。”说看□然而下。刚才他听到外面有人喝令他滚下来,楼板立塌,他立即飞跃而起,攀住横梁,依然坚持让关七先抬目看他,他才有下来,飘然落到关七面前。关七也不生气,只迷迷惘惘的道:“关八,谁是关八?”脸上□出苦苦思索的神情,可是这一来,更显空洞。站立在关七身旁,一左一右有两个人。两个人都蒙若脸,像两尊钢铸的巨俑;右边的人,穿看宽袍肥袖,指掌全拢在袖伫:左边的人,戴若鹿皮手套,若去手指比一般人是乎要长出一半来,谁都没有忘记这两人就是刚才把整栋楼像切豆腐一般拆下来的人。长指的人忽趋近关七耳边,细声细气的说:“七爷,请下令。”关七茫然道:“下令?下什么令?”蒙面长指人道:“他们有辱圣主的威名,该下决杀令。”关七眼中迷茫之色更甚。“他们胆敢辱我的威名?他们为什么要辱我的威名?”蒙面高个于的长指人道:“他们不仅亵渎圣主威名,还阻拦圣主迎娶雷姑娘的事。”关七脸上仍是一片惘然:“我迎娶雷姑娘?”宽袍肥袖的人短小精悍,结实得像一记沉雷,乾咳了一声,道:“雷姑娘就是口六分牛堂口雷总堂主的独生女儿。”,蒙脸长指人不单是指长,身形也很修长。“圣主要娶雷姑娘,雷姑娘就是圣主夫人,圣主夫人就是你的夫人,可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却来阻拦。”关七脸上已出现懊怒的神色,“谁是雷姑娘?”修长个子用中指向雷纯遥相一指,道:“便是她。”关七看了一眼,忍不住看第二眼,若了第二眼,又禁不住看第三眼,越看,眼伫的茫然之色逐渐消减,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之色。可是,这时候,场中已起了极大的变化!原来那修长个子向雷纯遥指,白愁飞已横行一步,,准备万一对方出伫,他可以及时出手。他已经右得分明:这一高一矮一修长一精壮的五、六□主,身分只怕要比前面四名堂主来得更高,而且武功也更莫测。但他还是意想不到。修长个子中指向雷纯一指,尾指也同时翘起;向雷纯那一指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尾指朝离处,一股劲风,陡然飞袭,一名兰衣剑婢哀呼一声,额上溅出血丝,仰天就倒。修长个子阴笑一声,令人不寒而栗。三剑婢惊呼,见同伴印堂穴汨汨流出鲜血,又惊又怒,仗剑向修长个子冲去。白愁飞知道这些人决非这修长个子之敌,急叱:“停步。”那三剑婢因伤愤于同件之死,不管一切,仗剑要冲去拚命,唐筲牛不忍见她们去送死,连衔几步,双手一探,抓住两名剑婢肩膊,道:“别去:”那两名剑婢鄱是年轻女子,而今被唐宝牛一对大手,搭在肩上,正是寸步难移,心中羞愤,同时返身,一左一右,拍拍两掌,掴在唐宝牛脸上。唐宝牛哗哗大叫:“你们怎么打人?”抚脸呼□不已。菊衣婢女气呼呼的道:“谁叫你不规矩,教你知道厉害:“张炭见唐宝牛抓住两名剑婢,他也长身拦住另一名梅衣剑婢,忽瞥见一旁的唐宝牛吃上耳光,果尔梅衣剑婢也一掌括来,他运退两步,闪躲得快,嘻嘻笑道:“前车可监,万幸万幸:“不料,得意中一脚趾踩在温柔的脚上。温柔见那修长个子一出手便施暗□,杀了阀衣剑婢,温柔自是大为"怒,她正要街上,却被唐贸牛庞大身形□住。她的轻功甚佳,一闪而过,不料刚好给张炭陡退之时,睬了一脚,痛得人心人肺。温柔这下心头火,抬腿就给张炭臀部一脚:“死东西:敢踩本姑娘的脚趾!”张炭忽然踩看温柔乍然返首,只见一张脸轻镇薄怒,美得忘了形,心中不知怎的同时忽然想到两个本来实在不相干的句子:“阿弥陀佛”和“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忙不迭想道歉,岂料“对不起”尚未出口,温柔已一脚踹来。饶是他躲得快,不致屁股捱踢,但腿肚子也给温柔蹴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怪叫道:你这算什么……凵”这一来,梅、竹、菊三剑婢都无人相拦,又持剑冲向修长个子。白愁飞眉心一皱,同雷纯道:“快喝止她们!”雷纯不徐不疾的叫道:“不要去。”梅、菊、竹三剑婢陡然止步,竹剑跺足抗声道:“小姐,兰姐她不能白死……”雷纯眼中也含怒愤之色,但平静地道:“白公子和王少侠会为我们讨回个公道的。”王小石早已一步跳出来,向修长个子戟指喝道:“你为什么动手杀人?”修长个子阴声道:“既然动手,便应杀人;不杀人又何必要动手?”王小石怒道:“好:你可以随便杀人,我可以随时杀了你。”修长个子似乎在垂目端详自己的手指,“一个人如果有本事随时杀人,他就有权随时把人杀死,只可惜你没有这种本领,所以你只能作一个被杀的人。”王小石怒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杀人的本领?”修长个子傲道:“因为你遇到我。因为京城伫没有你这号人物。”他阴恻恻的道:自废一臂一腿,滚出京城去,我们口迷天七圣口或可饶你小命:”王小石忽然笑了起来。怒笑。白愁飞也在笑。傲笑。从来没有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会像他那么傲慢。唐宝牛看在眼伫,也很想笑上一笑,在旁的张炭就问他道:“喂,你傻笑什么?”唐宝牛为之气结。修长个子也为之气结。因为他听到王小石跟白愁飞的对话。“你有没有听见他□什么?”王小石问白愁飞。“他在交代遗言。”白愁飞说。“他错了。”“他错得很厉害。”“本来,我们来这伫,是保护雷姑娘,无论那一方胜,那一方败,都不必杀人拚命。““本来是的。”“可是,这个人一来,就杀了一个全不相干的女孩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白愁飞冷峻地道,“欠人性命,还人一命,这是江湖上千古不易的道理。”“对,他既然杀了人,就得准备被人杀;”王小石道,“所以,这交手已跟先前的不一样。”“刚才是比试,现在是定生死。”“既然如此,这儿一切,就请二哥料理照顾。”王小石拱手道,“我先上一阵。”“对不起,这人的命,该我来取,你来照应大局。”白愁飞长飞栏在王小石面前,坚定地道。这……”“刚才你已上了一阵,这阵该轮到我来。”白愁飞双眼一直盯着修长个的手指,“何况,他这一指,揉合了“落凤掌口、“卧龙爪口两门绝学,已失传多年,我算是看走了眼,他在我面前杀人,这事理应由我揽上。”“二哥……”“就算你对我没有信心,也应该相信我的口惊神指口,”白愁飞道:“你放心,今天来的高手,还多着呢。”两人谈话问,简直是把修长个子当作一个死定了的人,只在讨论由谁下手而已。气恼之外,更令修长个子心□的是:自己揉和两大绝学“卧龙爪”和“落凤掌”所创的“雷凤爪”,克给这倨傲的青年一眼看穿!修长个子突然有一□特异的感觉。他必须要杀死这一个人。否则,总有一天,他会被这人所杀。忽然之□,两个人的命运就像交织在一起,谁必须杀死谁,其中一惘必死在对方的手上。卅九三指弹天白愁飞洒然衍了出来,顿感觉到风势强劲。“你是谁?”白愁飞傲慢地道,“我手下一向不杀无名之辈。”“你又是谁?六圣主手下一向不杀无名小卒。”修长个子说,但他立即发现,他的话已不知不觉的“模仿”了眼前这个傲岸的年轻人。“原来是六圣主,”白愁飞冷诮地一笑道,“那你不算是无名之徒,只不过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六圣主怒极,但他很快的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你知道我们口迷天七圣口这次总共来了多少人□?”白愁飞只见大街小巷,连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狂风卷沙,吹得些木门家俱吱嘎作响。“这趟来了两百一十七人,都是我们的精兵,”六圣主得意地道:“何况,还有七圣主亲临。”然后,他下结论:“你胆敢说出这种话,你是死定了。”白愁飞突然笑了起来。“你真可怜。”他道。六圣主的怒意又陡升起来。这次,他几乎压制不住自己。“你为了威吓我,不惜抬出带来的一班乌合之众,又怕得罪关七,慌忙抬出他来压阵,诚惶诚恐,既怕风大又想起浪,我真为你感到丢脸,”白愁飞的语言如尖刃,“究竟你是没有信心,还是想找帮手?”六圣主尖啸一声。他从来没有感到那么愤怒过。他的身形一晃,可是,在他身旁那名□小精悍那五圣主,却突然“弹”了出去。说他“弹”了出去,他真的以在极强力的机簧上“弹”了出去的。要不然,任何腾动,都没有这种声势。甚至还发出剧烈的破空之声。他第一个掠过的人便是王小石。他的手已自衣袖伫“拔”了出来,就像拔出了什么利器,隔空发出一掌。他的手掌又短、又粗、又肥、又厚,而且手奇短,短得几乎只有常人的第一指节。王小石双掌一挫,硬接一掌,正要猱身而上,拦截他的来势,陡然,发现这一掌有王重可怕的威力,同时逼发。第一层是掌力,波分浪裂的掌力。第二层是阴劲,惊涛骇浪的阴劲。第三层是毒力,排山倒海的毒力。接掌的人,就算能抵得住掌力,也会被他掌力所蕴含的阴劲而分筋错穴,就算也能抵挡得住他的阴劲,也会为他掌力阴劲所带出的毒力所制。王小石连忙□住心脉,飞返。五圣主已到了唐宝牛和张炭头上。唐宝年长空掠起,作势一栏。他块头大,这一拦可说是飞鸟难渡。可是他们人才腾起,左脚已被任鬼神一把握住,往地上拖。唐宝牛天生神力,任鬼神这一拖不下,反被他往上空扯,双脚离地。邓苍生这时也及时掠了过来,一把抓住唐宝牛的右脚,两人一齐合力把唐宝牛征地上扯,但唐宝牛力大无穷,竟把二人一齐扯到牛空。三合樱只有两层楼,二□已塌,他们纵了上来,唐宝牛为了跟这两人比力气,施出了蛮劲,竟窜上了老半天,撞破屋顶而出,然后才落了下来。但他已忘了,自己为了什么窜上来的。张炭跺足冷哼,他知道该由自己拦住五圣主了。他约五十七个空碗,忽尔合而为一,变成一条碗柱,像棍子一般飞□五圣主。五圣主掠势鱼变,但张炭的碗柱也急变。五圣主纵到那伫,他的碗就搁到那伫。可桂他的碗往上攻,胸腹之□,几乎被颜鹤发的一双铁爪,抓成了千疮百孔。颜鹤发已然欺近,张炭顾不得羽阻五圣主,五十七只空碗一分为二,使成两条碗鞭似的,远攻近守,封截颜鹤发的玫势。五圣主已到了温柔身前。温柔等着有出手的机会,已等了好久了。她一跳就跳了出来,沈雷、甩发、扬刀,娇叱道:“呔:本小姐──。”倏地,纤细的人影一晃,朱小腰一掌拍来,刁、年、扣、弹,已夺去了它的刀。温柔气极了。朱小腰一招得手,冷笑疾退,但人影倏闪,急攻她的咽喉。朱小腰一怔,忙妲刀封切,温柔变招急切朱小腰的手腕。朱小腰一笑道:“你又如何?”弃刀反□,掌玟温柔腰胁。温柔的身形,像鹅毛遇急风一般,陡然飞退,又杨刀霍霍,舞了淡惘刀花,叱道:“鼠辈!胆敢暗算本小姐!来吧!朱小腰倒是心中自惕:这小妞武功稀松平常,但刀法倒是俐落,如果背厢下舌功,这套刀法决不可小觑;更须提防的是她的□功,仿佛就是“天山派”的“瞬息千里”身法,自己夺刀后旋又被对□所夺,就是没料到对□的轻功如此快而无声,险些失着。温柔失刀,面上大大无光,幸仗着小巧身法,及时夺回兵器,只想跟朱小腰一拚,浑忘了拦截五圣主的事。梅、菊、竹三剑婢,同时出剑,刺向五圣主。这一剑九式,只要一剑既成。三剑回旋,即成阵势,就算是武功比她们三人合起来都高的人,也得为剑阵的威力所制。可惜她们少了一人。兰剑已殁。五圣主一掌就把三人扫了出去。他已到雷纯身前,本想一把揪住她。可是雷纯很定。定得很美。美得很灵。灵得很定。大敌当前,危机四伏,她一点也没有慌张,一双幽灵若梦的眼,正凝向五圣主。五圣主一呆。连他这样凶戾的人,一时也不敢生冒渎之心。五圣主当下一揖道:“得罪。”化掌为指,想点倒雷纯。可走他的手才一动,忽听背后有人说道:“小心了,从现在起,你只有退,一直返到你原来的地方为止。”这句话一起,他腕着见剑光。听见剑风。发现剑气。以手发出来的剑光、剑沌、剑气。这句话说着的时候,他就开始在退。无论他招架、闪躲、逃避、反击,□没有用。如要保命,只有退。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他已退到原来的地□,、关七的身边。然后他才能喘一口气,着见向他出剑的人,正是王小石。笑嘻嘻、无所请、无可无不可的王小石。他现在完全相信,如果刚才王小石要杀他,决非难事如果王小石还加上“相思手刃”,要杀他根本就相不费吹灰之力。他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那是六圣主。可是六圣主已完全换了个样子。他几乎认不出是他了:因为六圣主的一身衣衫,破烂零碎,已跟行乞了二十年的叫化子没什么两样。也许所不同的只是:六圣主的衣衫,只破烂,而不脏。其实,六圣主在尖啸的时候就动手。他一晃身就到了白愁飞的身前,但这一晃要的功夫,他已隔空攻出六指。六指破空,如剑举般飞袭白愁飞。两人距离愈近,指劲越是厉烈。白愁飞笑了。他捋袖。□起左手。伸出尾指。然后反□。他每一扬指,就有三震,在他第一震的时候,六圣主已攻到笫六指。六圣主压恨儿没有攻出第七指。因为他攻不出。白愁飞一出指,破空四射,六圣主只右闪躲。用尽一切办法闪避。白愁飞一轮急攻,尾指再加上无名指,六圣主退得越远却戚□到对方指风,越走剧烈。六圣主衣衫已被指劲切碎割开,狼狈异常。六圣主一面疾退,一面闪躲,但全力往关七的铁椅那儿靠拢。白愁飞明白他的意思。六圣主是向关七求救。白愁飞也不知是无意抑或是特意,其中一指,破空攻向关七。关七一脸茫然,然后他的手像摔起一杯茶送进嘴边似的,这动作做得不徐不疾,不道.不变,只走一个极平常的动作。可是白愁飞立即戚觉到自己这一指宛似泥牛入海,指劲不但但但一点效用也没有,而且像在突然间消失了。白愁飞心头一伫,收指,不再追□。关七脸色依然惘然,眼神却不那么空□了。他一直望着雷纯,脸上竟出现温柔的神色来。他化解了白愁飞那一指,自己似乎也并不知道。这时候,大家都停了手。六圣主死伫逃生,十分凶险,气喘呼呼的向白愁飞怒指道:“你这是……什么指法月”““惊神指口。”白愁飞调侃似的说,但全心戒备着关七,“口惊神指口伫的“三指弹天”,我用的只是尾指,威力最小的手指。”六圣主厉声道:“江南霹□堂的雷卷,是你什么人!?”白愁飞道:“你不配问。”“我可不可以问你们一件事情?”这声音很细、很嫩,甚至很幼徙,问得也很客气、很得体、很婉轳,甚至很空洞、很没有信心的样子。这却是关七向他们问的话。白愁飞呆了一呆,道:“请说。”王小石也过来,站在白愁飞身边:“请问。”“雷姑娘是我的夫人,你们为什么要拆散我们?”关七这样问。堂堂“迷天七圣”的领袖居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白愁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王小石忙道:“因为雷姑娘不答应。”关七惘然道:“是雷姑娘不答应吗?”他远望着雷纯,轻轻地问。雷纯在远处坚定地道:“我不答应。”关七道:“为什么?”白愁飞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想要知道的答案,会令你很难堪?”关七道:“我不管。我要知道答案。”白愁飞扬声道:“好”正要说几句伤人的话。王小石忙截道:“因为雷姑娘已订了亲。”关七迷茫地道:“谁要雷姑娘订亲的?”张炭抢着道:“是雷总堂主。”关七茫然道:“雷总堂主?”六圣主忙俯身道:“就是“六分半堂”的首领雷损。”关七仿佛在苦思些什么,然后又问:“雷姑娘跟谁订亲?”王小石和白愁飞对眼前这个苍白的人,都诧疑起来,忙着观察,反而没有答话。唐赞牛见张炭开了口,他也大声地道:“是苏梦枕!”关七恍恍惚惚地道:“苏……梦……枕……”仿佛这名字很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是什么人。五圣主也压低声音道:“是“金风细雨楼口的楼主苏梦忱。”“哦,是他。”关七向雷纯摇摇的说:“雷姑娘,你不必为难,你既然已订了亲,我也不会怪你”然后他轻描淡为的加了一句:“我会叫雷损改变主意,命苏梦枕主动退婚,这不就得了!”这句话一说,一众皆惊。“你来。”关七居然还向雷纯招手,“我现在就带你走,带你回去。”白愁飞的脸色变了。变得更白。他越怒,脸色越白;酒喝得越多,脸色越;人杀得越多,脸色也越是白。他肤色白皙,给人一种干净、逸雅、出麈,感觉,跟关七的白,并不一样。关七的白,是不健康的,仿佛失去了生命失却了血气。可是也有一些相同。两人的白,都令人感觉到一股煞气。凌厉的杀气。白愁飞的脸色开始变自,手指也变自,使得手背上的青筋更显分明,突露的指节更加修长。“你这句话,只有两种人才说得出来,”白愁飞道,“疯子或白痴!”关七的眼光突然盯住白愁飞,陡然尖声道:“你说我是疯子?!”白愁飞跟他对望了一眼,突然生起了一个奇异的感觉:死!四十惊蛰死,对于白愁飞这种人而言,几乎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他一向遇强愈强,遇挫愈猛池的生命力顽强得几乎可拒绝死亡。可是他现在却感觉到了。只是因为他望了关七一眼。一种强烈的空洞感觉,使他想到死。他倏然出手。扬手一指。中指。锐风破空而出。他必须杀人。以别人的“死”,来制止自己的“死”意。指风比快还疾。比刀还锐。比暗器还暗器。比可怕还可怕。“惊神指”带起一点指劲,但就凭这一缕指风,就足可穿山裂石。指风急取必关关七的印堂。关七咬牙切齿,喃哺自语,似没看见这惊神活鬼的一指。陡然,指风急折。指风飞袭六圣主。六圣主不虞此着,大叫一声,避,来不及,闪,来不及,躲,来不及,招架,更来不及,陡地,关七的双手一展,砰地的一声,在他身恻约两块铁皮,飞震而出,撞在左边六圣主、右边五圣主身上,两人都飞跃出数步。“哧”的一声,白愁飞激射向六圣主那一指,只擦遇他的右构,不致丧命当堂。五圣主跃出数步之际,才觉耳际一疼。原来白愁飞向六圣主发指之际,尾指又发出一指,无声无息的攻向自己。这毫无无症兆的一指,要比锐不可当的一指还可怕。要不是关七及时把他震开,五圣主的脸上只怕就得多出了一个窟窿。五圣主惊魂未定,犹有余悸。六圣主□得闷□一声,抚臂踉跄。白愁飞见关七看似疑呆,但扬手间破去自己的攻势,心中一凛。他杀不着五、六圣主,那一股“死志”,便消解不去,心中瓢忽忽、沈甸甸的,很不舒畅。关七却仍在问:“你敢说我是疯子?!”“我不敢。”白愁飞有意要激怒这个人,并且要激他出手,“你岂止是疯子?简直白疑!”他想试一试他的实力,地想试一试自己的实力。关七尖叫起来。像女人遇到极恐怖的事尖叫起来一般。他一叫,人人的耳膜都似被尖刃划过,掩耳不迭,关七霍然而起,厉声戟指道:“你说什么?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白愁飞见他一指,以为他要出手,忙一闪身,却发现对方指不带劲,一时间,脸上很是挂不住了一阵子,只冷笑道:“你杀得了,尽避杀,只怕你杀不了,为我所杀!”没料关七听了这几句话,脸上又呈现一片茫然,喃喃地道:“我杀得了人,人就为我所杀;我杀不了人,我就被人所杀。”他仰首望天,惨笑道:“我控制得了人,人就为我所控制;我控制不了人,我就为人所控制……”他一面语无伦次的说着,手脚镣练,扯动得轧轧作响。白愁飞再不打话,立意要一试关七的功力,四指一屈,中指一突,哧地射出一指,弹向关七眉心。关七仍在道:“我胜得了人,人就为我所败,我若胜不了人,我就得为人所败。”他说着,不慌不忙,举起双手,一前一后,食中二指,各在脸前、脑后一夹,四七量才适性“像你现在,可能忿忿难平,可能对我的话一点也不服气,可是那有什么用?”雷纯道,“如果不与女斗,你不能跟我口,而又不能一指把我杀了,你也只有徙自气愤而已:所以说,如果不自量力,妄自尊大,逼人于绝,不留余地,只是自取其辱而已。”王小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雷纯那一番话,当然不是针对他的,可是他可以想像得出,一向傲慢的白愁飞,被雷纯当众斥责,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可是白愁飞的反应,完全出乎王小石意料之外。他深深地呼吸。然后吐出了一口气。按着他缓步前行,走向雷纯。他这一个举措,使得场中四大高手,都留意了起来。也耽心了起来。──如果白愁飞对纯儿出手,自己决不可能袖手旁观,可是,这样一来,说不定就要与苏梦枕决战当堂。雷损这样想。──假如白愁飞向雷姑娘出手,自己没有理由不加以阻止,但这一阻拦,很可能就与自愁飞发主争执,白愁飞这人自负,执拗得很,一旦冲突起来,恐怕不易化解。苏梦枕暗忖。──假若白愁飞竟向雷小姐施辣手,雷总堂主可能要被逼出手,所以自己一定要先总堂主而制止白愁飞,但此举可能致使“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就要在此地决一胜负!狄飞惊也是这样思忖着。白愁飞不能出手:对这样一个弱女子下手,实在太不像话了,无论如何,自己说什么都得要拦住他:白愁飞一旦决定了的事,是决不让人阻挠的,只怕……王小石心里比谁都急。张炭已拦在雷纯身前。他已见识过自愁飞的武功。他明知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可是,任何人都不得伤害雷纯,只要有他在的一日,他决不让任何人加一指于雷姑娘!白愁飞走过去,冷冷地看了张炭一眼,那一眼,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目中无人。然后他转睛去看地上的死人。兰衣剑婢。“她死得太可惜了,”白愁飞道,“你的主人真要有本领,就该为你报仇,而少在这儿嚼舌根。”白愁飞这句话,当然还是带着讥剌,可是他这样一说,在场的几个举是轻重的人物,全都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全都卸下暗中提起的一口真气。可是,只有王小石的心里,换过了一个问题。一个奇异的问题。电光石火般的换过。──要是白愁飞对雷纯出了手,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高手,甚至是自己,也都会全力相护,这样说来,雷纯的身分,岂不是非常的微妙,甚至在某种层次上,要比在场的一处高手,还要有分量得多了?不过这意念只是一闪而灭。人生有很多意念都如是。──如果你不去刻意捕捉它,或马上记下来,它就不会在世间存在,也不会在你脑海留下痕乃。只是,世间许多扭转乾坤,影响深远的大事,都是由刹那间意念所形成的。“我们就在后天午时,六分半堂总堂候驾。”“一言为定。”“后会有期。”通常,“一言为定”和“后会有期”,都是定约盟、临分手时所说的话语:可是雷损和苏梦枕都不是这个意思。说的人神色凝重,听的人也睑色沉重。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六分半堂”的供奉,一个是“金风细雨楼”的长老。苏梦枕自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能被他奉为长老的人,自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在褛子里人人都知道,就算对苏梦枕略为失敬,还未必遭重罚,但若对“一言为定”有丝毫失态,随时会遭杀身之祸。这是个老人,曾在朝廷任职制定经筵仪洛、论辩政事,曾任“侍读学士”官衔,失势之后,退任金风细雨楼的长老,因顾念当年声誉,不便以真名示人,江湖中人,都以“一言为定”称之。此人说话一言九鼎,当年,在皇帝面前讲经明义、进谏辩政,连天子都得听他几分的话,在武林中,他的地位更加特别,说出来的话,更右权威。“一言为定”说出来的话,就像囚犯在监牢接到了判决。“后会有期”则刚好相反。当他对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好端端的人迟早都会变成囚犯,与他在狱中“后会有期”因为“后会有期”掌管的是刑部,由留县小捕快一路升到如审刑院评议,后掌大理狱员外郎,眼看要升到尚书侍郎,却因脾气太坏杀戮过重而被御史及部下朱月明弹劾,被撤职查办,摇身一变,在“六分半堂”里贵为供奉。一个人能够在久经变乱的六分半堂任职供奉,连廿年之久,而他本身又非姓雷,自有过人之能。“后曾有期”绝对是能干、干练的人。-一个真正能干的人,不会什么事都由他去干;正如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不会什么话都交由他说一般。而今,在苏梦枕和雷损的对话里,已明明白白的显示:后天正午六分半总堂之会,不但“一言为定”要出现“后会有期”也要登场。如果不是生死之决。存亡之会,又怎会惊动这两位本是朝廷大老,现今是两派元老的人物?“一言为定”。“后会有期”。这两个人的名字,绝对能够镇压场面。同时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当作分手前的话语。苏梦枕和雷损说完了,就各自走各自的路。他们一走,他们的部下也就跟着撤走。苏梦枕步伐一动,整个金风细雨楼旗下的高手,也簇拥而去,阵势依然有条不紊,王小石和白愁飞心里忽然生起了一种感受:──苏梦枕是“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当一大群人拥护着他的时候,他是君临天下而又名动天下更是独步天下的苏公子,跟昨天和他俩联袂上三合楼,仿佛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这是“红袖梦枕第一刀”的气派?──还是他们三人间本来就存在着的距离?王小石不知道答案。只不过,王小石微微感觉到,苏梦枕转身而去的时候,好像跟白愁飞交换了眼色。这眼色就像交换了一个秘密似的。白愁飞似已有了自己的答案。王小石虽然并不明白,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人越多,高手越强,闹争越剧烈,一向看来病恹恹的苏梦枕,却逼现了更强烈更无匹的气魄与气派。也许,只有一个时候,只有一个人,曾在顷刻间攫夺了他的锋芒,虽然时间极短,也确只有一次。那就在刚才。那就是关七。关七不但攫去苏梦枕的锋芒,震退雷损,也镇住王小石和白愁飞。他只被一件事物所仪住。──那就是这口棺材口一口棺材,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关七为什么要怕一付棺材?这时候,王小石和白愁飞跟随苏梦枕一伙撤走,颜鹤发和朱小腰率部众随后而去,邓苍生和任鬼神则跟雷损的队伍撤离,陈斩槐等一干“七圣盟”的忠心部下,垂头丧气的另走他道,雷纯本也要走,却见场中剩下温柔、唐宝牛和张炭,各有点惶惶然,也有点黯然。雷纯奇道:“你们不走?”“走?”张炭苦笑道:“走去什么地芳?”“回六分半堂啊,”雷纯虽然盛意拳拳,但谁都可以看得出她正愁眉莫展,“好不容易才盼得五哥你来京城,你才这么不留到半个月,就要走了么?”“雷小姐,”张炭忽然客气了起来,“我们结义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六分半堂”总堂主的掌上明珠,对不对?”“对。”“当初,你在庐山救了我的时候,我很感激,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就是雷损的独女,是不是?”“是。”“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仍然很戚谢你救了我。”“如果说谢,五哥一路上对我的照顾和保护,那又怎么谢得完呢?”“可惜,你是“六分半堂口雷总堂主的女儿。”“可是,这跟咱们的交情,完全没有关系呀。”“有关系的,”张炭沉重地道:“先前我不知道,所以才敢与你结为兄妹的。”“现在是我雷纯与张哥哥结为兄妹,这跟什么人$都扯不上关系,咱们一路上也没怕什么人误斛,怎么到这儿反而要计较起来?”雷纯道:“五哥,我不明白。”“你是人分半堂的……总之,我高攀不上:“张炭道,“坦白说,这一个月来,我因你而加入六分牛堂,我……我也觉得跟他们……格格不入:”“张哥哥光明磊落,任侠尚义,对六分半堂的所作所为,自然会有些看不过眼,我晓得,要不是五哥为了小妹,准就拂袖而去了,”雷纯婉然的道,“可是,五哥就算不在六分半堂,也可以多来相伴小妹呀,人各有志,小妹不敢用六分半堂留住五哥,爹爹也不会相强,只不过…说到这儿,雷纯委婉的道:“也许……也许张哥哥早就讨厌与小妹在一起了,怪不得总是称我雷姑娘,那……我也就不敢相留了。”“快别那样说,”张炭一听,倒是急了,“我决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在“愁予亭”结义的时候,我也不敢称你为妹妹,心头里虽是那样看待,但总觉得自己不配…:。”“这话怎说:有啥配不配的?”雷纯无法接受张炭口里道出的意思,“自长安到汉水,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五哥护着我,只怕,我早已没命返京了。”“那算什縻?我除了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之外,啥也不懂,七妹子就凭天生聪慧,一见面就救了我一回,说来惭愧哩。”张炭颓然道,“只是,我来到开封府后,发现不管六分半堂还是金风细雨里的高手,比我高明的,在所多有,刚才令尊露了一手,足教我练一辈于都赶不上,那位狄大堂主虽未曾出手,但看来也是顶尖儿好手,就算七妹子日后嫁到金风细雨楼去,苏公于还有刚才那什么大小石头的两人,都是一流高手,我来京师,别无他意,只想匡护七妹,不让他人沾及我妹子的一片衣衫,而今,你看,这算什么了:真是丢脸丢到了家,”张炭搔着头皮道:“趁我还没把脸掉到袜里去之前,还是早些向七妹子告辞,总比日后七妹子只记得我这个贻笑大方的窝里废的好。”雷纯听他已不自觉地唤自己为“七妹子”,心里正欣喜间,忽又听他提及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又觉一阵惆怅:“六分半堂,高手如云,金风细雨楼,高手遍,跟我又有啥关系?我只是一惘身不由己的人,爹爹要我嫁给苏公子,我就成了金风细雨楼的人,他们拿我雷饵,把关七引来,我就成了饵,我既身不由己,他们也没把我拿当什么看待。”“雷老总这种做法,未免太过分了:“张炭忿忿地道,“苏梦枕也不像话!”温柔在旁,听了一会,还摸不着脑袋,此际忽想起这后一句请,与她可大有关系,忙瞪眼叱道:“你骂我师哥?”“对,对。”唐赍牛忽插口道:“你说对了!”温柔没想到唐宝牛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扯她的后腿,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唐宝牛向张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连说两声口对”叮”他当自己的话像圣旨一样,张炭此时可没心情理会他,谁知唐宝牛见他不问,他迳自说下去:“第二声对,是你骂对了。第一声对呢?”天底下大凡爱说请的人,总有把话说下去的“本领”。唐宝牛贸行自问自答:“是赞同你刚才骂自己的功夫只有巨脚猫几下,也说对了!”雷纯诚不愿张炭跟唐宝牛发生冲突,岔开话题道:“你记得吗?初初认识你的时候,我还叫你十张,到现在,还是改不了口。其实你是我的五哥啦,你看小妹子多没规矩。”张炭忙道:“咱们“桃花社口的口七道旋风口,才不讲究这些:谁唤谁什么名号,都是一样,计较个啥雷纯悠悠地道:“那么,五哥来京城,只为了见见小妹,又对我的门户,计较个什么呢”“刚才,雷姑娘说过,人,应该要量才适性:“张炭有些忸怩的说,“我怕我太不度量,人不适应了。”“那些话,我是用来镇住那个自负自大的白愁飞的,你怎么听在心里呢:“雷纯道:“好啦,好啦,小妹现在就给你赔不是,你别叫我做雷姑娘,就叫七妹或小妹子,好不好?”“不好,”张炭坚持地道:“就算咱们义结金兰,一路上,我还是称你为雷姑娘,除了赖大姊之外,你跟我们谁都不一样。”“随你怎么叫,”雷纯道,“我还是当你是我的五哥,你说走就走,我可不依。”“我也不是这就走,好歹也要等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事有个段落,认定谁都没欺负你,我才能走得放心,”张炭自嘲她笑道,“不过,凭我这两下子,只怕真要动手时,我可护不了谁。”雷纯满脸的不同意,但犹未来得及说话,唐宝牛已乍出春雷一般的大喝:“喂,饭桶,你这算干啥刊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自贬身价,也不拧饼黑炭头脑袋想想,你要是那么不堪,刚才怎么能跟我天下难有敌手、无敌最是寂寞的唐宝牛巨侠几乎打成平手?他把“几乎”两个字,念得特别响亮,务使任何人都听清楚并记住了这两个字,以免旁人“误会”。就算是他在“鼓励”张炭的时候,也要明确表示,他仍是技高一筹的。11。”z四八、我要张炭只苦笑一下,没有反。这一来,唐宝牛心中可憋死了。平素,他与方恨少等人在一起,没事就专抬抬杠、骂骂架,时间反而易以打发,这次在京城里遇上了温柔,口里处处与她争持,心里却是挂虑她:她虽说是苏梦枕的师妹,金风细雨楼的子弟都维她,但她啥事也不懂,夹在朝廷内争和“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迷天七圣”的阋争中,只怕要吃亏了,说来说去,他是宁给温柔叱骂,都不愿走。这次赴三台褛,见着张炭,真个“惊为天人”,难得有一个人能像恨少样,没事跟他耍嘴皮子、阋阋气,骂过了火也不记在心里,遇事时却能祸患与共,他心里直乐开了,不料,眼前见得张炭为了雷纯,如此无精打采、心无阋志,登时感触了趄夹,愀然不乐。“其实,京城也没什么可留恋的,”雷纯悠悠一道,“俟这儿事了,我也想跟你和“兄姊们,上庐山、赴古都、买舟轻渡愁予江,那多好啊。”张炭向往地道:“那真是好……”雷纯偏一偏首,问:“怎么了张炭垂苜道:“没什么。”雷纯专注地说:“我觉得你接下去还有话要说的。”“我总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张炭摇首悠然地道:“你跟我们“桃花社口的大姊不同,她可以退隐,既很避世,也可以很出世,你则很入世,也很能干。”“我能干?”雷纯笑了一下,笑起来眼睛眯了一眯,皓齿像白而小的石子,仍是那末好看,但让人看了,却有一阵无奈的凄迷与心酸,“我却连武功也不会。我自幼经筋太弱,不能习武,习武不能不学内功心法,可是一学内力,我就会五脏翻腾,气脉全乱,血气逆行。走火入魔,所以,我就是成了要人照顾的废人一个。”温柔听着听着,看看看着,忽然觉得,难怪眼前的雷纯,是这般绝世的音容,就像幽谷说到这里,她又笑了一笑,道:“其实,我活到现在,这已经算是个奇了,”不薄命的红颜,是不是会化作祸水呢?身作红颜、生作红颜,如果不薄命,即要成祸水中的兰花,清纯得像水的柔肤,经不得一记轻弹,原来她的体质那么薄,是不是红颜都薄命,那么,该当祸水好呢?还是薄命算了?薄命害苦了自己,祸水害苦了别人。那么,该害人好呢还是害己好?她倒觉得自己非常漂亮,可是,她的身体很健康呢,看去没啥薄命的感觉,难道自己是祸水?不过,自己没害着人,倒是给鬼见愁和小石头气得火冒王千丈……"自己不是祸水、又非薄命,难道…难道自己不是红颜?不可能的!若是,这打击实在太大了!像我那么美丽的女于,都不能称作红颜,那么,世间溜溜的女子,至多只能算是青颜、篮颜、白颜、朱颜了……当然,说什么,都得除了雷纯之外……温柔这样胡思乱想着,但对雷纯清丽的容包,却十分的服气。她心中想:要是我是男孩子,我也一定喜欢她……却因想到这一点,而想到白愁飞,心里一阵恍惚,如掉入冰窖里,一时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张炭却赶紧道:“雷姑娘,你别这么说,会不会武功,根本算不了什么,那次,记得是去年的六月初一,我要回鹰潭探亲”雷纯笑了,眼睛像星子一般的闪亮着,皓齿也自得令人心眩,像一个很快乐、很美丽、很单纯的小女孩,正在听大哥哥讲述有趣好玩的故事,“还说呢,五哥哥真的去探亲┃鹰潭乡下订了头亲事呢!”张炭也笑了,脸上居然红了,像他那么一张黑险,居然也红得邃入瞧得出来,这可达唐宝牛也看直了眼。可是张炭的羞怯,很快的叉转为忿意。“不过,我回到家乡的时候,一切都变了……”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也可能是说不下去了。雷纯连忙按着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知道,这一年多来,我也尽可能不去想它。”张炭低沉地道,“现在我说出来,是想告诉你,那时侯,你不会武功,却救了我,要不是你,我早就丧在“淝水不流别人田口的手里了……”雷纯笑道:“机缘巧合,所幸如此,让我有这个仙缘,结识五哥。”唐宝牛平生为人,何其多管闲事,一听之下,有头无尾,怎生忍得一你们说什么,是不是那个恶人田老子?”张炭不理他。雷纯不置可否,只说:“过去的事,还提来作啥!”张炭却认真的道:“七妹子,你虽不诸武功,但丽质兰心,除了赖大姊之外,你比我们都强得多了雷纯清清地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你的用心,我也不敢妄自菲薄,所以……不是一直活到现在吗?”唐宝牛几乎吼道:“什么事嘛…吞吞吐吐的,这算什么男子汉”温柔也憋不住了,婉声哀求似的说:“你说吓,你说嘛……”见张炭不理,立即转求雷瞠,“你不说,就是不把我们当作朋友了?”见张炭仍不为所动,即转瞠为怒,“你不说就算,你求我听,本姑娘还不要听呢?”张炭仍是没说。温柔正要翻脸,雷纯忙道:“柔妹,待会儿有的是时候,不如你来六分半堂玩玩逛逛,姊姊再说予你听好了。”温柔十分听雷纯的话,只这么一句,便转忿为笑,要是旁的人,她才不依呢。唐贸牛目定口呆好一会,才喃喃地道:“奇迹,奇迹……”这次轮到张炭禁不住问:“什縻奇迹?”他原本也是个多管闲事、唯恐天下不乱之辈,刚才只是被勾起伤心事,一时恢复不过来,而致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而今,心情已略为恢复。又“原形毕露”了起来。唐宝牛口直心快,说:“了不起,了不起。”这回轮到张炭发了急:“什么这样了不起?”“女人,唉,女人,”唐宝牛叹道,“女人多变,犹胜我唐门暗器。”张炭赫然道:“你真的是蜀中唐门的人?”唐宝牛回过身来,一对虎目,瞪住他道:“我是不是姓唐?”张炭一窒,只好道:“是罢。”唐宝牛气虎虎的道:“姓唐的就一定是四川姓唐的那家吗?不能有第二家?姓唐的使着器,就一定是川西唐家堡的暗器吗?不能有第二家么?”张炭给他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嗫嚅地道:“有是有……不过,不过……”唐宝牛又吼了:“不过什么有话快说,有……那个快放?”他因“姑念”在场有两价女孩子,而且都云英未嫁,貌美如花,说话总算已“保留”了那么一些。张炭说:“别的唐门,似乎没那么出名。”“有一家,也有一个,名动天下,”唐宝牛认认真真的道,“保准比蜀中庸门有名!”张炭嘿嘿干笑道:“该不是阁下自创的那一家罢?”“绝对不是,有史为证,”唐宝牛光明坦荡的说:“你以为我会像你那么自大狂么?!”这回,温柔和张炭都自卑了起来,思而想后,怎么都想不到究竟是那一号人物,忍不住,齐声问:“是谁?”唐三藏!唐宝牛得意洋洋的说,“他的暗器是连齐天大圣都能治得服服贴贴的金钢圈,是如来佛祖传授给他的。”说完这句话,唐宝牛站在那儿,看他的样子,一定是以为自己是可以升天的佛祖了。要不是有雷纯,他真有无可能被张炭和温柔联手打得“升”了“天”。“你又不说是唐明皇:“张炭叫了起来,“你飞梦都可以杀人哩”雷纯连忙劝阻。“温柔是我所见过最乖的女孩子,也是我最汞的妹子,”雷纯这样说,“五哥当然也会知道,唐巨侠风趣好玩,正跟你们开了个玩笑。”她补充了一句:“开玩笑也要向有度量的人才开的,唐巨侠慧眼识人,这次可员选对了人。”就这几句话,一切干戈,化解于无形。温柔要做乖女孩。张炭只好不与唐家牛计较。“我们且不管唐三藏是不是姓唐的,但唐巨侠的联想力无疑十分丰富,连孙悟空都变成了武林人物,真是一种创举,”雷纯轻轻的笑着说:“也许,古代的神话故事,根本就是当代的侠义传奇,只不过再夸张了一些些,说不定,真有其人、实有其事呢:”温柔却说:“雷姊姊怎么看我是乖孩子?”雷纯微讶反问:“怎么?你不乖吗?”温柔唉声叹气的道:“现在的女孩子,都不是乖了,她们都爱壤的,越壤,就越人所接受,越会使坏,就越为人所看好,为人所崇拜。”“是么?”雷纯悠悠游游地道:“现下江湖上时兴这个縻?”温柔眨着里眼:“是呀,而且,我自己觉得,我一向,都不是很乖,家里给我闹得谁都怕了我,鸡飞狗跳,拜入了小寒山门下,师傅也说我:师兄姊们当中,算我最皮,最不长道,又最会捣乱……”“你聪明呀,才顽皮,聪明人才能顽皮得起。”雷纯笑吟吟地道:“你师父这样说,只不过是跟你开着玩罢了……”温柔分培道:“不啊,我师父平日对我挺慈蔼的,但她训起人来,也够把人吓得魄散魂飞的了……”雷纯肃然道:“尊师红袖神尼,是当今武林中最受敬重的人物之一,与世无争,避世已久,她说的话,可能是用心良苦,并非苛责,要是她不疼你,你不乖,她怎会让你不远千里,来劝你大师兄回心转意来着了……”温柔不听犹可,听到这里,眼圈儿一红,道:“就是呀,他们给我出来就好了。”这一句话,倒把雷纯十张炭等全吓了一跳,雷纯诧然问:“你是说…:二张炭道:“你出来,令师和令尊……”雷纯道:“他们都不知道?”张炭急道:“那你还敢出来:”温柔一见他们全变了险色,她自己嘴儿一撇,几要想哭,雷纯忙拍拍她的肩,抚着她的乌瀑也似的长发,柔声道:“你说过,你这次出来,是令师红袖神尼派你来找苏师哥的,而且,令尊“嵩阳十九手口温晚温大人,也同意你来此,原来,你是自行溜出来的……”温柔扁着嘴儿,很委屈地道:“就是呀,我要是不偷溜出来,他们这辈子只怕都不让我出来呢。要俟我学成之后才能下山……那些功夫又不好学又不好玩,学成之后吗,只怕我都眼角几十条皱纹、额角几百条皱纹,嘴角几千条皱纹,老罗,还下山干啥去!”张炭和雷纯都听得暗捏了一把汗,想到德高望重的红袖神尼还有名重朝野的温晚温嵩阳,得知温柔失踪的消息,当何等之急:却听温柔道:“要真的是师父叫我找苏师哥回来,他那还敢在开封府里忙着跟你爹爹闹事!”雷纯和张炭这下总算是弄清楚了:温柔这次来京,真的是没得过红袖神尼的首肯、温晚的允可!唐宝牛却兴高采烈地一拍大腿,可能用力太钜,自己也痛得一龇牙,道:“好啊,这样你就不必赶着回去了,咱们玩够了开封府,就可以找沈大哥闹着玩去!”他口中的“沈大哥”,正是他所最崇仰的沈虎禅,沈虎禅和方恨少及唐宝牛,近年来被江湖上人称为“三大寇”,名义上虽是“寇”,但许多武林中的人,以及受过他们赈济的贫寒弱小,都当他们如同“四大名捕”样般崇敬的人物。温柔破涕为笑:“好哇,”又抱住雷纯的手邀道:“姊姊也去。”雷纯抚了抚她额前的发,这样看去,很有些奇特,因为雷纯样子很小,举措却十分成熟,温柔的样子也很娇孺,举止间更显稚嫩,两人在一起,虽然温柔请武,雷纯不会,但明显地雷纯像是她的姊姊,反而成了照顾她的人了。“在没有离开京城之前,不如妹妹来我处作客,”雷纯说,“姊姊有私己话要跟你说张炭一听,便道:“温女侠是金风细雨楼的人,又是苏公子的师妹,这样过去六分半堂,不会有些不便罢?”温柔没好气的道:“你忑也太顾虑了,凭六分半堂想动本姑娘?他动得起!”一个人目睹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好手力哄关七后,尚且还有那么大的自信,信心丝毫不受动摇,怕也只有温柔一人了。当然还有一个人。那人当然就是唐宝牛。唐宝牛也兴致勃勃的道:“好啊,我也过去瞧瞧。”雷纯仰着美丽的睑,问道:“你去干什么”唐宝牛一见这张幽艳的脸,登时酥了半截,晕了泰半,鼻瘥瘥的又想打喷嚏,只道:我要……我要保护她呀…温柔更没好气,啐道:“谁要你保护来着?!”“你:“仁宝牛这头被雷纯一张水灵似的笑厣,弄得骨酥心乱,再加上瞠喜花容的温柔,更没了主意,“我……我只是要……”温柔顿足道:“你要什么嘛?”雷纯温和她笑道:“我们姊妹说些体己话,你不要来。”唐宝牛吃吃地道:“那我……在什么地方等你?”温柔气鼓鼓的道:“你不要等好了。”雷纯向张炭问道:“五哥要不要一道来六分半堂?”张炭想了想,道:“我想,晚些才同去。”雷纯有些犹疑:“五哥……”哦,我不走的,就算走,也会先告诉你一声,你放心,我不会不辞而别的,”张炭恍惚地道,“我只想静一静……不过,我仍是耽心,温女侠她”“你也放心,爹知道温女侠跟金风细雨楼,实在没有太深的渊源,他要对付的是苏公子,如果得罪温妹昧,只是与红袖神尼及温晚结仇,对六分半堂一无好处,同时,也威胁不了苏公子;至于迷天七圣,已给掀翻了,在城里大致不会有人再动得起我们姊妹两人罢?”雷纯这样地道,温柔却听不出来,雷纯其实已经暗示了:温柔无足轻重,就算擒下了她,也不足以使苏梦枕就范,“如果小张你你着我这又忘了叫五哥了。五哥担心的是其他的人括手惹事,不过,六分半堂加上金风细雨楼,那是不白发生什么乱子的。”张炭明白雷纯讲的是实情。雷损留住了豆子婆婆与林哥哥两名堂主,在街口远处等候雷纯回返六分半堂,其实,也是在执行维的责任。看来,到了京城,雷纯真的已不需要自己的保护。温柔在那边,却在忙不迭的支使苏梦枕留下来护送她的师无愧先回金风捆雨楼。唐宝牛见张炭也不走,本来有点失落的心情,一变为想打探别人的隐私,即过去用刚才拍自己大道的力道一拍张炭肩豪笑道:“来:咱们不管这干孔夫子说难养的动物,哥儿俩豪情豪情点,喝酒去:”“豪情点?”张炭苦着脸抚着自己的肩膀,“我就耽心你老哥太豪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