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有拉上。任紫衣望着窗外的树梢风动,幽幽叹息。事情过去几天了,那一晚的惊变仍然历历在目。大勇哥倏的放下手,甚至没想起说一句道歉的话,只知装着猛看花灯。当时她也蒙了半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一看哥哥那种神情她好心痛,就冲上一步抓住他的手,重新放在自己腰上。她感觉得出,那一刻,大勇哥的心定下了,还低头冲她笑了一下。然而,她知道自那一晚,很多事已然不同。在那之前张大勇是哥哥、父亲,但是现在……她少女的心扉已经分不清楚,隐隐似有一种异样的、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愫产生。她又想起大年初一,她把自己亲手做的一份剪纸作品送给张父张母的情景,那是一对栩栩如生的夫妻像,在夫妻的腿下缠绵着一个小女孩。夫妻是经过艺术再创造后的父母,既是她的父母,也是她想象中的张父张母,那个小女孩就是她!张父张母不知那份礼物的重要,只是礼貌地推让了一下就没话了,那不重要,她已经从勇哥看她的目光里,知道她的心思没有白费,勇哥明白!事实上自从和他在一起,她根本没有卖过一份剪纸,她把全部的心思都用来创作这份礼物了,本想送给勇哥,后来勇哥说要带她回他家过年,才临时改变了主意要送给他的爸爸妈妈,这样的礼物交到他们手里才是最有意义的。为什么她渴望张父张母的承认,为什么她从不怀疑勇哥的接纳,为什么,天下间像勇哥哥这样的好人肯定还有很多,受助人都这样对救助人全无戒心、毫无保留吗?和勇哥的关系有多种意味,绝不仅仅是救助与被救助那么简单,他是她的哥哥、父亲、还有……爱……爱人?!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拽上锦被罩住自己的脑袋……另间卧室。唐小莉已经回来了。但是一直撅着嘴。人类是世上最迟钝的动物之一,而女人,却无疑是世上最**的动物之一。她的直觉告诉她,男友与任紫衣和屠雪的关系不对头,好像往前大大进了一步,不,不是好像,是肯定。她好后悔,这个春节她错过了太多,先是错过一整个假期,接着元宵节又没有赶回来,该死的家教!坐在**,她用力在空气中挥了一下拳。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以往,紫衣看大勇的眼神是一种孺慕一种敬仰,屠雪看大勇则隐藏着隐隐的敌意——虽然她是大勇的保镖。但是现在,这两个小美女看向大勇的时候,都暗含春情,简直比她还要深情、还要有内容!大勇推门进来,随手把擦头的毛巾扔在一边,“哗,洗个热水澡真他妈舒服。”唐小莉气正不顺,白了他一眼:“舒服?哼,当然舒服了,某些人倚红偎翠,怕是舒服到家了吧!”大勇一愣,走到她身边揽住她:“你又怎么啦?我哪儿惹你了?”唐小莉扭身子,“哎呀,你别碰我,去找你的美女女儿、找你的美女保镖去好了。”大勇大喝一声:“你说什么!”唐小莉被吓得身上一颤,不敢再倔,低头认错道:“对……对不起嘛,我承认是有一点点小心眼,但换了你,你也又会怎样,你为我着想着想。”大勇歪歪头。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换唐小莉领着两个英俊男人回家过年……呃……那恐怕要火星撞地球了!再说,他小子还把小辣椒变成了飞天女巫,骗到空中夺了人家的初吻!想到这些,他觉得对唐小莉这个正牌女友十分愧疚,连忙蹲下身,加意温存。唐小莉半推半就,也就放下架子,遂了他的愿。一个假期不见,两个人自然是**,在大勇强悍的能力支撑下,他们一直耍到凌晨3点,什么传统、时尚、卧位、坐位、站位、瑜珈位全都试了一遍,这才交颈而眠。但是,裂痕一旦出现,破碎是迟早的事,一时的风平浪静并非从此海阔天空。早上八点半,宫娜亲自来接张大勇,载他到了市公安局,领他去见了局长大人,局长是个实干型的人才,以前是刑侦支队大队长,很热情一个人,说明要给他配枪是为了有突发事件时方便他参与,但这个枪不是普通的、沉重的那种警用枪,而是新配发的左轮手枪。这种枪型号是S10,虽然射程只有60米,但胜在小巧方便,不易被人发觉,子弹6发,可发橡胶弹,枪身成金铜色,瞧着像是玩具,照样是杀人利器。大勇很快就爱上了那枪,摆弄起来没完。“我市已经于半年前正式开始持枪执勤,包括交警,”公安局李局长说:“本来考虑到你还是一名大二的学生,想等你毕业再给你配枪,但是你是专家,专业人才,如果遇到紧急任务,还是有一把枪更好一点,所以还是给你配上,你的枪号等信息都已记录在案,左轮手枪很好用,但也得训练、打靶,从明天起,每天下午你都要参加训练,由宫科长带你去2号靶区,还有什么问题?”大勇点点头:“没了,很满意,就是想问个事儿……发给我多少子弹,能不能拿枪打鸟去啊?”宫娜了和局长相顾莞尔。这位专家再怎么说,也还是一名童心未泯的大学生。又过半小时,经过了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再教育的张大勇出了局长室。“真没劲,打个鸟都不让。”他向宫娜发牢骚。宫娜瞪眼,“要不你还回去听老李上课吧。”“哎哟,你可饶了我吧,我最怕别人教训我,尤其是上司。”他一把拉住警花的小手。宫娜并未挣开他的手,善意地笑:“呵呵,正常,我也怕。”这时一名警察走过来,瞧那意思是名领导,紧盯着他们握着的手,面色不佳的哼了一声,推门进了局长室。大勇莫名其妙,“靠,什么东西,眼热也轮不到他啊,对了,他怎么不敲门就进去了。”宫娜拽了他一把,“别管他,那是局长的儿子李晓明,人家父子俩谈事敲什么门。走吧,我送你出去。”大勇醋溜溜地道:“先有黄子文,又有李晓明,唉,俺们警花同学处境危险啊。”宫娜这下生气了,抽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说什么呢,是不是最近给你的笑脸太多了!”大勇伸伸舌头,一溜烟跑了。宫娜好笑地摇摇头,回了自己办公室。他们谁也没注意,拐角处一道身影一闪而没。大勇第一次配枪,颇有小人得志的意思,不管是在车里还是在校园里,那叫一个美,时常故意拿手去碰碰,走路都有了趾高气扬的感觉。这款金色的左轮手枪真的很小巧,加上枪套别在腰间,不比一款手机大多少,就是它的那个转轮稍稍有点“胖”,还好是冬天,谁也看不出来什么。人靠衣衫马靠鞍。他是靠枪。腰里别了一把枪,他自觉自己的眼神有了鹰眼的神韵,时刻都在注意世人的疾苦,时刻准备着冲上去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他突然有了身为人民警察的神圣责任感,这种感觉是魔炎戟给不了的,魔炎戟能给他一种快意江湖、无拘无束的自由,一种凌驾于普通人的优越感,而这把金色的小枪不同,它把他从神坛拽回了人间。“小子!你在干嘛!”大勇突然冲到一名瘦小的瘪三面前,凶神恶煞般瞪着他,左手拉着羽绒服下摆,右手做掏枪状。那小子倒没乱想他有枪,而是怕他是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吓得腿肚子差点转筋,“没……没干嘛,我看那边的雪景不错,想……想拍个艺术照留念……”大勇不屑地用下巴点点他的手机,“艺术拍照有拿手机的吗!分明是想偷拍那边的小美媚,滚!”瘦小子哭笑不得,“大哥,那边哪有美媚啊,不过是两个5、6岁的小孩子……”“靠,古往今来专门有一种变态喜欢幼幼,你以为人民警察是那么容易蒙骗的,快滚!”大勇神气地用手指做的枪比了比。瘦小子落荒而逃,跑出老远才敢回过头,重重向地上呸了一口,骂了一声倒霉。大勇慈祥地望着在雪地里玩耍的孩子,满足地深呼吸,“哈——伟大啊,我升华了,无私了,嘿嘿,哈哈哈哈!”旁边有人拉了他一把,他皱眉回头,就见那位实习记者正愣愣地望着自己,“干嘛,有事您说话。”老子有枪。他心里说。“那个……张先生,呃不,大勇,你现在可以接受我的采访了吧。”祁珏怯怯地说。大勇眼里冒出小星星,一把把她的小手合在大爪子里,“是吗,你都看见了?哎,也就是为人民群众做了那么一点点事,你瞧你,你别没完没了啊……”祁珏额上出现三条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