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们苗寨风景秀丽,山水相接,所有的人都善良淳朴,有一颗美丽的心。但是我们基本上是与世隔绝的,都有一个威严的族长,来掌管族里的一切事务。”“那你怎么出来念书的?”“我父亲,原来年轻的时候就是行走江湖的人。他还是比较开朗的,我又执意要出来,而且现在随着社会的进步,我们苗寨也没有以前那么保守了。”乌蓝朵戴着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手上拿着一把狗尾巴草,欢快的在前面带路,一路上饶有兴致的说着自己的家乡,风俊扬闷闷不乐的跟在后面,他不明白,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他们侥幸未死,但是仍有那么多生命在他们眼前瞬间消失,乌蓝朵怎么把人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看的这么云淡风轻。“乌蓝朵,你怎么会把生死看的这么淡然?”他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乌蓝朵转过身,收起笑脸,认真的说:“风俊扬,生,不是开始;死,也不是结束。你明白吗?”“不明白。我只知道,死了,就是永远的不能相见了。怎么不是结束呢?生命终止,生前的一切都终止了。就像我师父,我们说好要一起到百花城,可是,他现在止步在这里,并且永远不再与我同行,不是结束吗?”“你理解的太肤浅了。”乌蓝朵说,“不说这些了。你讲讲你的家乡啊。”风俊扬苦笑着说:“我的家乡,我都成了家乡的过客了。这些年从懂事起就跟随师父走南闯北,我对家乡的印象真的很陌生……”“好吧,我理解你对师父的感情了。”乌蓝朵打断他的话,“你慢慢调节吧,一会儿坐船,你可以沿途看看风景,听一路上打渔的船公给你唱号子……”“对了,乌蓝朵。我想问问你,你们苗寨的蛊毒。”“你对这个感兴趣?”乌蓝朵摇摇头说,“我们那个寨子,却不是从事这个的……你想问点什么?”“我一个朋友,好像是中了金蚕蛊……”“金蚕蛊?”乌蓝朵惊讶的说,“你那个朋友死了吗?”“生死未知。”风俊扬叹了一口气,想起小狐狸风铃儿,她现在是否还活在世上?“我们苗族,有专门从事养蛊的蛊寨。从事养蛊的大多数是女人,被人们称作‘草鬼婆’,她们都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眼神犀利,指甲尖而长。她们都散居在深山之中,如果你到了那个地方,看见独居的房子,走进去,房子明亮宽敞,一尘不染,那这家里的主人一定在养蛊。你就要注意,不要喝他们的茶水,不要吃他们的饭菜。”“他们那么可怕?”“其实,我对养蛊也算是一无所知,只不过是从族人那里听来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蛊,并不是你们外间传说的那么凶狠毒辣,它既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很多蛊,都是上好的良药。我想,养蛊起源的时候,并不是拿来害人的,只是在后来的发展中,才被贪得无厌的人加入了巫术,成为人们‘闻蛊色变’的神秘东西。你说你朋友中了金蚕蛊,你可以将他带到我们苗寨,我介绍我们那里的柳十四婆婆帮他看看。”“那个婆婆很厉害吗?”“是的,其实普通的蛊毒很多人都能解。普通的蛊很多种,比如草蛊,蛇蛊,虫蛊,花蛊……应有尽有,这些毒性很多专门从事养蛊的人都能解开。但是你说的金蚕蛊,却算是所有蛊中最厉害的一种,尤其是,养蛊的人下了咒语,或者给‘蛊母’吃了剧毒的东西,比如被下了‘降头’的爱情蛊,那在我们苗寨,就非柳十四不解了……”“什么叫爱情蛊?”他还没有听见过这个东西,爱情也能强加给一个人吗?“如果一个女子,爱上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对她没有感觉,她便会给那男人下爱情蛊,被下蛊的男人就会疯狂的爱上她,不见她就会撕心裂肺的想她,心痛难忍,见到她才会通体舒畅,这就是爱情让人心痛的感觉吧。”但是,一旦中了爱情蛊,双方都必须忠贞,如果一方爱上了别人,那么背叛爱情的这个人就会心痛而死。”“你们苗女这么对待爱情?”“这正说明了她们的敢爱敢恨,若爱上,就必须得到,一生一世不容背叛,至死不渝。”“那么……怎么样才能杀死金蚕蛊?”他不敢苟同这样的爱情观,岔开话题说。“这个,我就无从知道了。金蚕蛊不是可以幻化成人形吗?它是非常通灵的,说不定你想杀它,反而会让它先动手杀了你。”乌蓝朵说,“我只听说可以‘嫁蛊’,养蛊的人要是不想养了,就把金蚕嫁出去。”“怎么嫁?”风俊扬惊讶的问。“你以为是嫁女儿那样吗?”乌蓝朵笑嘻嘻的说,“就是把金蚕包起来,放在一个装了金银财宝的口袋里,放在路边,被贪小便宜的人捡去,金蚕也随着到了他家……”“原来是‘嫁祸’的‘嫁’,果然不能贪图路边的小便宜。”风俊扬轻笑着说。“是啊,你看,风俊扬,我们马上就下山了。那几座被白色围墙围起来的房子,就是我的学校。”乌蓝朵兴奋的说。风俊扬放眼望去,山下是一个小城,很多建筑物都是新的,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乌蓝朵的学校是白色的围墙,淡黄色的建筑,看起来淡雅别致。“真好,你在这么好的环境里读书。”他羡慕不已。“你不忙吗?到我们学校玩一圈吧。”乌蓝朵笑着邀请他,“我们学校可是美女如云,才子成群啊……”“我,不去了。”风俊扬苦笑着,去干什么,徒增自己的烦恼罢了。“我问你,你的观音石是怎么回事?”乌蓝朵看着他胸前的石头,此刻它暗淡无光,像一块普通的石头,“风俊扬,容我直说,我觉得你不只是一个医生那么简单。”“观音石的秘密我也不知道。我才觉得你不简单呢。”风俊扬强颜欢笑,“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地下党……”“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她调皮的笑着,“反正我告诉你,我的心是红的。”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就到了河岸,码头上的石碑上写着:新城码头。“这里叫新城?”“对,一切都是新的。”乌蓝朵认真的说,“下一次你路过,会在这里停下来找我吗?”“会的。”他坐在干净的码头上,望着来来去去的船只和自由飞翔的水鸟,也认真的说,“乌蓝朵,谢谢你。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来看你,一定会去你的苗寨。”“你是要往上面的方向吗?你的船来了。”乌蓝朵伤感的说,“唉,风俊扬,留恋处,兰舟催发……”风俊扬亦惆怅的拍拍她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多情自古伤离别……乌蓝朵,你保重。”“保重。”乌蓝朵看着他跳上船,然后定定的站在那里,不走也不说话。他迅速钻进船舱,找个位置坐下来。不敢正眼去看,码头上那个伫立着挥手的身影。“风俊扬,风俊扬!”他听见乌蓝朵的大喊,看过去,人群中她正使劲挥着手,说着什么,好像还有话要说。他走出船舱,乌蓝朵的声音清楚了起来:“风俊扬!你师父来了……”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句话比自己认为是这个敢爱敢恨的苗女对自己表白更让他兴奋!他一眼望去,码头上,那个衣袂飘飘的身影,那顶古怪的帽子,都是那么显眼!“师父……”他飞奔过去,不经意间,泪湿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