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听话的打开阁楼的门,房间里很干净,仅有一张床,**有一个素色的被子,他大失所望,难道这就是追月的房间,这也太……寒酸了点。“我们现在睡在这儿,楼上才是二小姐追月的房间。”老头子好像看出来他的失望,轻笑着说,“这是下人的房间……”风俊扬也不好意思说上楼去看了,转身欲告辞,却突然看见墙壁上有一幅挂画,画中一个女子,站在一树怒放的红梅下,只见她身形高挑,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当真是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年轻人,这就是二小姐的画像……”老头子说。“天啊!你家二小姐真的是太美丽了!好像是下凡的仙女!我都找不到词来赞美她!”风俊扬由衷的叹道,走近仔细欣赏,看见画的落款处,有一个小小的“谢”字。“老伯,这落款的‘谢’字,是什么意思?”“哦,是为小姐画画儿的人,叫谢连翘。”老头子说着。谢连翘?刚才听师父说过,他好像是叶玄机的大师兄,一个学医的,画画的功底也不错啊!看来鬼见愁带出来的弟子个个都不俗。不过既不是名家,何必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大家小姐的画像上?老头子热心的拉过风俊扬,拍拍他的后背说道:“年轻人,你衣服湿透了。来,我找一身干的给你,你就在这里换换。换好了,才好行路。”“这,不好吧?不麻烦你老人家了。”“你怕什么?老婆子是瞎子,看不见!当着我的面儿,你还不敢脱衣服?你是不是嫌我的衣服又破又脏?这可是我昨天才洗干净的,晾晒了一天,你闻闻,还有太阳的味道!”“老伯,你说哪里去了,我换……”盛情难却,他接过老伯递过来的干净衣服,利索的脱掉上衣,露出健硕的身材。正要脱裤子,不料老头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大惊失色的叫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哦,忘记告诉老伯您了。我叫风俊扬。”“风俊扬?你是哪里人?”老头子穷追不舍的问。风俊扬笑笑,脱下裤子,边穿衣服边说:“我是万户城的。”“万户城?”老伯失望的说,“没听说过。”风俊扬被老头子时高时低的音调逗笑了,他大笑着说:“老伯真会开玩笑……万户城离此几千里呢,相反的方向。”“老头子,你赶紧让他走啊!一会儿太阳出来……”老太婆担心的说。“没事,老妈妈,太就要黑了……”“老婆子,我给你说,这个年轻后生的身上,有一朵梅花印记啊!”老头子压低声音对老太婆说。“你说什么?”老太婆激动的从**站起来,“梅花印记?”“就在手臂上!血红血红的!年轻人,你这个是自己烙上的,还是?”“是胎记。大老爷们没事烙一朵梅花干什么,烙也烙个左青龙右白虎……”他笑着说。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在揽月山庄,花奴对自己的梅花胎记感兴趣,现在老伯看见这个胎记也惊讶不已。看来,自己真的与梅家有关联?老天爷,千万不要啊,我可不想为了自己的身世奔波,查来查去,我宁愿一辈子都是风问柏的儿子……不料老太婆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摸索着抓住风俊扬光溜溜的膀子,激动的说:“后生娃子,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今年多少岁?”“今年二十……”不待他说完,老太婆抢着说:“你身上,可有一块玉石?”是不是说观音石?上午在密林里行走,被荆棘挂住,拉断了绳子,他就将观音石放在了裤兜里。他把地上湿漉漉的裤子拿起来,从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才从一个角落里把灰不溜秋的观音石扒拉出来,这个过程中老头子一直紧张的看着他。“是不是这个?”他摊开手给老头子看,可怜的观音石一身是泥,全没有大放金光时晶莹剔透的样子。老头子一把夺过来,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泥土,然后对着光亮翻来覆去的看,只见他双手颤抖,嘴唇哆嗦着,眼眶渐渐湿润起来。“老婆子,老婆子!就是这个玉石!就是这个!”老头子老泪纵横,将玉石放在老太婆的手上,帮助她摸索着。老太婆慢慢的摸索着,惊讶的问:“那跟红绳子呢?”“断了。”风俊扬不好意思的说,“刚在树林里,被挂住了……”“风……风俊扬,对吧。”老头子略带责怪的说,“这么好的东西,你放在裤子里,刚才若不是老太婆说玉石,恐怕你都要扔掉了。年轻人,这件宝贝,你要像珍视生命一般珍视它啊……”“为什么?老伯,你能给我讲讲这件宝物的来历吗?为什么在我身上?”“为什么在你身上,我告诉你吧……”老太婆接着话说,“你身上的梅花印记,你知道吗……那是,是梅氏一族的印记。所有流着梅家正统血液的子嗣,身上,无论哪个地方……都有一块梅花印记……”“难道我真的是梅家人?”风俊扬喃喃的说。“这块玉石,以前,是梅老爷钟爱之物。”老太婆似乎来了精神,声音清晰浑厚的说,“后来,大太太亚竹受到二太太的排挤,陷害,心生退意。整日诵经念佛,对梅家大事小事都不过问。梅老爷知道自己有愧于她,经常去佛堂找她,叙叙旧,谈谈心。但是这更加让二太太妒忌,还指使揽月去刁难我们追月……将追月推倒湖里,差点淹死。大太太心灰意冷,将追月托付给我,就到了梅家后花园的假山石后,那里有一个暗道,她在那里不见天日的地方吃斋念佛,不出来。”“老爷觉得对不起她,但是大太太一心皈依佛门,于是,梅老爷就将这块佛家至宝观音玉石赠送给了大太太。”“老妈妈,你只告诉我,这玉石是怎么到我身上的!”如果说师父天天在耳边鼓噪说自己是梅家人,自己很反感的话,现在,两位老人的话,让他动摇了。“这玉石……”老太婆刚开口,就被老头子用手捂住了嘴。“老婆子,现在不能说!”老头子压低声音说,“隔墙有耳!”老太婆狠狠的挣脱开来,重重打了老头子的手,气愤的说:“现在一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哪儿有人?要是连我们都死了,这个秘密就没人知道了!”“老婆子,你听我说……既然老天留我们俩不死,必有他的道理,也许就是要等着这个年轻人的到来,你现在告诉他,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死老头子!你刚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刚才明明也想告诉他!”老太婆咆哮着,“我就是要告诉他,他是梅家的……”老头子连忙又要捂住她的嘴巴。但是他的手拿到半空就停下了,怔怔地望着老太婆,喃喃地说:“老婆子,你……你怎么了?”风俊扬往老太婆脸上望去,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突然有亮闪闪的东西在涌动,红红的,像一个火球。老太婆脸上的肌肉一阵**,她突然张大嘴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随着那声大叫,她眼里的火球,腾地一下窜出了火苗,这两团火苗好像导火线,瞬间将她全身点燃了!“老妈妈!”“老婆子!”两人失声大叫!老太婆被大火包围着,身上的衣服瞬间就烧光了,老头子情急之下,一把抱起**的被子,死死捂住老太婆的身子,希望这样可以将火扑灭,没想到那火势越来越猛,风俊扬一把拉起老太婆,冲到门外的雨里。老太婆的叫声像鬼哭狼嚎,她疯狂地在雨里跳着,打着滚,风俊扬顺手拿起屋外的一个木盆,迅速在地上打水,泼到老太婆的身上,可是,冰冷的水,浇到身上,都像是在火上加油。火势不但得不到控制,还越来越旺。他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听到“滋滋”的响声,那是老太婆身上的肉被烧化了……“老妈妈!”风俊扬束手无策,他听见她的叫喊声越来越小,渐渐变成呻吟,渐渐的没了气息……她翻滚的身子越来越小,越来越黑,直到慢慢变成一个黑漆漆的焦炭……“老婆子!”屋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老头子冲了出来,带着一团火!他也燃烧起来了!“老伯!”风俊扬哭喊着,老头子瘦小的身子在院子里打着滚,他却无能为力,若不是自己追问身世,这两位老人也不会遭遇这样的下场!“老妈妈!老伯!”他痛心的大喊,“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你是梅家……”老伯拼尽全身的力气,他的身子已经缩成一团,大火已经烧了他的四肢……“别说了!我不要知道!”风俊扬摇着头,泪流满面。“我的二小……”老伯咽气的瞬间,他的头使劲的向屋里的方向挣扎,风俊扬觉得万箭穿心,老伯到最后一口气,都不忘梅家二小姐的画像。“老妈妈,老伯,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二小姐。”他走进屋,从墙下拿下挂画,到院子里,深深的给二位老人的遗骸跪下,喃喃的说:“老妈妈,老伯,风俊扬跪谢您二老今日的一番话。您的二小姐也来送您了!”他举起右手,向天起誓:“我一定替你们报仇!亲手杀死害你们这个村子的元凶!”末了,他站起来,深深的鞠躬,轻声说:“老妈妈,如果你的二小姐早已到了天堂,现在你们就团聚了。如果她还在人世,我一定找到她,来看你们。”他将挂画卷好,收在怀中。又从屋里找来干净的衣服,将两位老人的遗骸捡起来。他想叫叶玄机过来帮忙埋葬,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于是,他独自带着工具,小心翼翼的抱着两位老人,走到桂花树下,草草的将他们埋葬。刚才还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两位慈祥可爱的老人,转眼间已经化为灰烬,他忍不住又泪流满面,在老人坟前叩别,他轻轻的说:“老妈妈,老伯,以后,有桂花树陪着你,就像你的二小姐在身边……”他说不下去了,转身离去,桂花树后面闪出一个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密林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身的中药味,走到哪儿都是你的标志……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露出真面目。”他将拳头捏得咕咕作响,在心里狠狠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