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丧钟

暮色四合。千佛山上，突然响起了肃穆沉重的钟声，那钟声来自山顶的鲁班寺，钟声连绵不绝，浑厚有力，瞬间传出百里。暮色中的人们被这突然的钟声镇住了，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行走的人停下了脚步，都虔诚的向着千佛山的方向，口中小声默念着什么。“哐！哐……”钟声漫不经心的响着，但是每响一次，都好像是敲击在人们的心中。钟声响了十二下。默念不动的人们，在心中默数完这个数字，胆战心惊的等着一下次钟声，但是过了许久，钟声没有再响起，钟声停止了！旋即，人们的脸上都绽开了笑颜，死寂的千佛镇瞬间就沸腾起来。“鲁班寺的钟声又开始响了！”“不是十三下！是圆满的十二下！不是丧钟！”“对呀，对呀，不是丧钟。刚才吓死我了。这钟都有几十年没有响过了。”“香姨，哪里有几十年，估计有十年了，上一次响了十三声，千佛镇三日后就遭遇了水灾，死了三百多人。”“这一次是十二下？你们数清楚了？”“是，是十二下！”众人纷纷说道。“那这一次是平安钟。菩萨保佑，菩萨保佑！”“鲁班寺响平安钟啦！”“鲁班寺响平安钟啦！”“……”尽管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这十二下钟声，但是，人们还是奔走相告，将这一个消息传递出去，好像是传递着神明的旨意，好像这一句话说出去，就领受了上天的怜悯，神灵的庇佑。千佛山的鲁班寺，也就是萧河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最初的鲁班寺并没有修建在千佛山上，而是在紫阳城的一处平地，那个地方四面环山，山清水秀，相传，鲁班寺是鲁班年轻时经过紫阳城发现这一处风水宝地适合建寺庙，于是就建成了鲁班寺。建成后，鲁班寺果然处处显灵，香火旺盛。去鲁班寺的善男信女，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女眷儿女，他们酒足饭饱之后，闲来无事，便到寺庙里求平安，求姻缘，求神明保佑他们的财产，保佑他们的家族家业能千秋万年。而真正需要保佑需要帮助的穷苦老百姓，却很少去鲁班寺。过了很多年，鲁班寺却渐渐的衰败下来。因为，当时鲁班寺的主持，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花和尚，他不但荤腥通吃，每餐大鱼大肉，还大肆敛财，没有银两就不准进庙上香。更让人深恶痛绝的是他贪恋美色，经常调戏前来上香敬佛的女香客，欲望难耐时，不顾身在庙门清静之地，捉住女香客就到大殿的后面，行云雨之事。因为这个花和尚平日里敛财多，又花言巧语，而且功夫了得，很多春闺寂寞的女香客都经不起他的撩拨，一来二去，鲁班寺成了花街柳巷之地，花和尚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将鲁班寺变成了他的金丝笼，养起了一大群相好。整日里就是和一群少妇轮流*寻欢，哪里还有心情礼佛？鲁班寺里的一众菩萨被这乌烟瘴气熏得苦不堪言，而周边的老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私下里上报，要求撤了这个花和尚的主持之位。不料被花和尚知道了，还买了打手打伤了周围的百姓，差点闹出了人命。恰在那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千佛镇，发生了一件怪事。千佛镇原来不叫千佛镇，叫牛儿镇，千佛山也不叫千佛山，叫霞光山。霞光山上，常年都是云雾缭绕，山顶的天空，常常是万丈霞光，忽一日，早起打渔的人们听见从霞光山上，传来阵阵木鱼声，此人便呼唤河面上所有的渔船前去观看，当众船只到达佛光山脚，惊讶的发现，成千上万尊各式各样的菩萨塑像，正浩浩荡荡地向山顶走去！而霞光山顶，佛光万丈，诵经声朗朗地传出来，与山下的木鱼声遥相呼应……“菩萨降临到霞光山了！我们牛儿镇被各路菩萨看中了！”“这霞光山真是一块佛地啊！吸引了这么多的菩萨……”“你们快看！山顶上有一座寺庙！”人们纷纷向山顶望去，只见树林掩映之下，果然有一座红墙红瓦的寺庙，露出翘起的四角，霞光中，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格外显现：鲁班寺！“这是什么时候建的鲁班寺？”人们惊讶不已，霞光山上了无人烟，因猛兽横行，连打猎的都不敢只身前往，这鲁班寺是什么时候建成的？“是神仙显灵了！要保佑我们牛儿镇的百姓……”垂垂暮年的老者老泪纵横。“菩萨保佑！”众人纷纷下船，对着佛光普照的霞光山顶，顶礼膜拜。少顷，山下蜂拥而至的各路菩萨到了山顶，木鱼声诵经声终于会合一处，山顶上顿时传来一阵阵浑厚的诵经声……第二日，紫阳城传来消息，紫阳城的鲁班寺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为什么说是不翼而飞，因为有附近的居民看见，鲁班寺在一道佛光中缓缓升起，升入空中，然后朝着河流上游的方向飞走了。那花和尚，醉了酒，回鲁班寺的时候遍寻不着寺庙的入口，跌进井里死了。人们心中豁然开朗，原来鲁班寺受不了这里的乌烟瘴气，飞到清净的霞光山了！附近的各路神灵和菩萨，都住进了鲁班寺，一时间，霞光山的鲁班寺成了方圆百里善男信女朝供的地方。当时牛儿镇的一些长老，顺天意，集民心，将牛儿镇改名为千佛镇，意为千佛云集，千佛庇佑。将霞光山改名为千佛山，高耸入云的千佛山日夜守候着这一方净土，千佛镇的子民也过着平安幸福的日子。与别处庙宇不一样的是，千佛山的鲁班寺里，那时候没有人做主持，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没有和尚的庙宇。鲁班寺有一口巨型的钟，高高的悬挂在庙宇正中央的一颗桂花树上，这口钟每日会自动发出撞击声，每次都是十二下。有一天，千佛山的鲁班寺里，突然一反常态地敲了十三下钟声，初始，人们并没有注意，但是，隔了一会儿，又响起了十三下钟声。有闲来无事的人，发现了钟声比以往多了一下，诧异的告诉身边的人：“今日千佛山的钟声比往日多了一下，是不是菩萨有什么旨意？”人们不以为然，笑着说：“多一下少一下又有何不妥？多一下，说不定菩萨会多庇佑我们一些。”那一天，十三下钟声一共敲了十三次。但是，这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一日后的夜里，月黑风高，一群外地入侵的强盗潜入千佛镇，一夜之间洗劫了千家万户。那一次的劫难，千佛镇死伤千人，成为载入紫阳城县志的大劫难。伤痛平息后，人们才想到，鲁班寺的钟声，如果响十二下，那就是平安钟，如果响十三下，那就是丧钟。此后的几十年，十三下的丧钟也响起过几次，但是除了一次发大水损失较大之外，其余几次人们都有防备，损失不大。最近的一次是十年前，钟声响了十三下，整整响了三日，千佛镇遭遇百年不遇的水灾，损失惨重。但是顽强的人们重建家园，又开始了新生活，生命不息，奋斗不息，但是，千佛山鲁班寺里的钟声，不管是十二下还是十三下，都没有再响过。今日，千佛山的钟声又起，而且是十二下的平安钟，经历过“霍乱”瘟疫的千佛镇人，都心里有些许安慰，看来，鲁班寺的神明没有忘记千佛镇人！“哐！”一声沉闷的钟声又起！十三下！这一声姗姗来迟的钟声，像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深深的扎进千佛镇人的心里。“是……是十三下……”人们惶恐不已。“老天爷！你为何还不放过我们？为何？”“菩萨，千佛镇人没有少你们的供奉，没有少给你们上香，为什么就不放过我们！”夜色里，一些惶恐的老年人呼天抢地。夜色将千佛镇笼罩，紧张的气氛压得人们不敢喘气，不知道明天，将有怎样的灾祸降临。“二牛，打点一些简单行装，我们走！”一个中年男人果断的说，“此处不给活路，自有地方能生存！”“好的！阿爹，千佛镇好像是被下咒了！从我出生到现在，就没见千佛镇顺畅一天。”被叫做二牛的男子气冲冲的说，“不要什么都去相信神明，人定胜天！爹，我们要自己寻活路！”二牛收拾简单的行装，漆黑的夜里，和阿爹摸黑到了千佛镇码头。他找到自家的小渔船，轻轻解了缆绳，小渔船顺水而下。“二牛，从此我们就没有家园了。”阿爹伤感不已。“阿爹，要想活命，我们就必须离开千佛镇。你放心，我会养活你，我有一身的好力气，我去下苦力，都不会让阿爹吃不饱的。”二牛安慰着，尽管此时心里没底。小渔船行至千佛山脚下，敏锐的二牛，听见千佛山上传来阵阵人声。“阿爹，山上有人说话！”“是千佛山的土匪，他们才不管丧钟平安钟，还在快活吧？二牛，你就是下苦力，都不要做打家劫舍的缺德事。”“阿爹，你仔细听！”二牛将小渔船停下，仔细的聆听那声音。“杀无赦！杀无赦！”二牛突然听见这几个响亮的字眼，他神色大变地说，“阿爹，是千佛山的土匪在起誓！他们是不是要洗劫千佛镇？”“不会，这么多年他们都‘兔子不吃窝边草’，从来不犯千佛镇的人，我听见了，二牛，他们是在起誓，但是，绝不是要杀千佛镇的人，你听！”“保卫紫阳城！保卫家园！”阿爹大喜，拍着二牛的肩膀说道：“儿啊！你听见了吗？我们不走了！阿爹让你上山当土匪去！”“阿爹，你在说胡话吧？刚才不是说，不准我做那些缺德事？”二牛不解的说。“他们不是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