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随县的客栈内,恒昊躺在**,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床前坐着一个老者,须发皆白,正在查看他的伤口。明月在旁边紧张地看着,见这大夫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道:“大夫,怎么样?”大夫答道:“唔,幸好及时止血,剑尖距离心脏还差一毫。若是再深一些,纵然华佗在世,也是无能为力啊。”听他这么说,明月和许冠之都既心疼又庆幸。明月十分愧疚,总觉得是因为她的闪避才造成恒昊重伤。万一他真的遇难,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夫重新给恒昊上了药,又细心地包扎好,开了副药方,让他们去抓药。他说这是活血化瘀的药,也有助于伤口复原,每天要吃三遍。明月接过药方看了又看,认识的字没有几个。可她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就皱眉点头,好像能看懂似的。许冠之付过诊金,送大夫出门,见明月还在看药方,以为有什么问题。“拿来我看看。”他说着伸出手去。明月哦了一声,把药方递给许冠之说:“冠之啊,一会等雨停了,你再去抓药吧。我一个人照顾他,没有关系的。再说,还有侍卫呢,你就放心好了。”许冠之看了一遍药方,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爽快地答应了。见明月双目含泪,神情悲切,他很想安慰几句。可是,人家是两口子,而且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妃,唯有他是多余的。要是一直坐在这里,似乎也很不合适。所以,他借口要照看金龙鱼,退出房去。明月拉着恒昊的手,看着他那苍白的面庞,心里十分难受。她多么希望他能醒过来,说他没有事,伤口也不痛。可是怎么可能?她明明亲眼看到,那把剑刺进了他的胸口,虽然不是很深,却流了很多血。此时此刻,恒昊还有意识吗?他会不会只是睡着了?如果是,他有没有梦见她?外面的雨还在下,只是不怎么大了。但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仍叫人心烦意乱,憋得很压抑。“恒昊,公子,相公,老爷,少爷,哎呀,你倒是给个反应啊!”明月换着称呼地叫恒昊,可他却依然无动于衷,急得她摇着他的手叫道。喊完,她忽然想起来,现在是在外面,不能叫他皇上。刚才在车上都有刺客,现在要是暴露了他的身份,岂不是会引来更多刺客?可是,那刺客分明是冲她来的。要不是她闪开,怎么会刺中恒昊?奇怪,什么人对她有这么大的仇怨,非要置她于死地?思来想去,明月也想不出会是谁。她不知道在她复活前,这个明月得罪了多少人。只知道现在的她,因颇得恒昊的疼爱,而令后宫众多女眷嫉恨。可她们恨归恨,顶多也不过是弄些小花招争宠而已,不至于杀人吧?明月觉得,说不定是以前的仇家,这回是特地找上门来寻仇的。罢了,等抓到刺客就知道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什么意思。因无人陪着说话,明月一个人坐着很无聊,再加上雨声沙沙,她很快就困了。她把窗子都关上,又回到恒昊床前,趴在床沿上打盹。窗外,一个披着蓑衣的男人一直在悄悄观察屋内的动静。明月关窗时,他就蹲在窗下,她却丝毫没有察觉。此刻,听得屋里没有动静,男人便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去拉窗子。明月刚才关窗,只是怕雨点飘进屋里,并没有插上插销。男人没费任何力气,就把窗子打开了。他看看自己站的地方,因为下雨,窗外那点空地早已湿成一片。而他的脚印,也早就和雨水混成一滩,根本看不出来。“嗯,就是现在。”男人心里暗暗说着,从蓑衣下拿出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两块白布。随后,他坐在窗子上把鞋脱下,放在窗边角落。看看没人,他又用那白布包住自己的双脚,轻轻跳进屋里,再关上窗子。恒昊昏迷着,完全不知道有人进来。而明月也进入了梦乡,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正抽出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随着刀锋一截截露出,刀身上“一刀血”三个字十分醒目。这是他自己刻上去的,刀也是他自己铸的,他用这把刀,已经杀了不知多少人。却从没想过,今天会用它来杀一个绝世美人,当今皇上的爱妃。但是,皇上是否爱她,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杀手,过着用杀人换取佣金的日子。只要这个女人死在他的刀下,他就可以去领更多佣金,完成他心爱的那个女人的心愿。想到她,一刀血心中热血奔涌,仿佛她就站在身后看着他,鼓励他。他这一辈子,只有过她一个女人,而她却离他而去。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下刀和银子。当然,还有鲜血,但那是别人的,而且很快就会冷。门外,传来侍卫的对话声。“不知公子醒了没有?”“应该没有,如果醒了,怎么会这么安静?小姐肯定会大声尖叫的。”“我是担心……”“别担心,没事的。小姐武功高强,有她在,公子不会有事。再说,真要有事,我们也能听见,到时候再进去也不迟。”“也对,那就守好门,别让任何人进去。”“嗯。”武功高强?一刀血愣了一下,看着明月的背影,稍稍迟疑了一刹那。明月的事情他也多少听说过一些,但从没听说她会武功啊。莫非?而就在这时,明月突然转身,手里一把宝剑直指一刀血咽喉!一瞬间,屋里的气氛紧张起来,空气也似乎凝固了。耳边传来雨声,压住了他们的呼吸声,两个人都没有动,就这么看着对方。明月刚才确实迷糊了一会儿,但一刀血跳进屋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楼板的震动。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她却惊醒了。身为一个专业的盗墓贼,她对声音极其**,尤其是人的动作。联想到之前恒昊被刺,明月想到这回可能也是刺客,但是不是之前那个,她也说不准。万一是,或许因为她没有被杀死,那刺客特地追到这里来补刀。所以,她虽然仍趴在那里,看上去好像在熟睡,其实心里一直在替一刀血数着步子。当明月感觉一刀血离她只有三步,马上就要动手时,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将事先藏在床铺下的宝剑抽出!眼前的这个男人,头戴斗笠,脸蒙面巾,全身黑衣,外面还披着蓑衣,脚上却是包着白布。斗笠和蓑衣上还有雨水不停地流下,很快将地板滴湿一片。“地板很干净,不用洗了。”明月说着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很丑,见不得人?”一刀血不想跟明月废话,身子一动,左手便捏住她的剑身,将自己的刀朝她的脖颈挥去。谁料明月突然放手,身子嗖地转朝旁边,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宝剑仍在一刀血手里,摇摇晃晃,似在嗤笑。一刀血一惊,这是他做杀手以来第一次失手。看来,这个女人不容小觑。难道他一刀血的美名,今天就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看她身着男装,却难掩美貌,而且还有一身好功夫,一刀血竟然觉得杀掉她很可惜。可他已经收了定金,如果不杀她,他今后就不能再用一刀血的名号在江湖上混了。于是,他扔下明月的剑,一动脚,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到明月身边,将刀斜着朝她切去!眼看就要得手,明月不知从哪抽出一柄短剑,身子朝后一仰,用短剑挡住了一刀血的刀。“啊!”一刀血看到那柄短剑,不由大惊,匆忙收回刀,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明月则因为后仰,脚下不稳,扑通一声倒在地板上。“哎哟!”明月轻呼一声,一刀血已几步跑到窗边跳出,套上鞋子跑了。门口的侍卫听见明月的声音,急忙开门进来查看。只见恒昊躺在**一动不动,明月躺在地板上哼哼,地板上有一把长剑,她手里还握着一柄短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过去扶她,问怎么回事。明月尴尬地说:“啊,我,我做噩梦了。”话说出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那个刺客掩护。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开着的那扇窗户,心想不知那厮跑远了没有?侍卫见她看窗子,走过去朝外面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就随手关了起来。“小姐,你没事吧?哎,地板怎么湿了?”侍卫关心地问道。明月摇头答道:“啊,没事。我,我在洒水。”另一个侍卫走到床边,见恒昊仍在酣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放心地过来说没事。但是,他们都不放心明月一个人守了,便留下一人陪她,一人在门外。明月心里打了个结,怎么都想不明白。如果这刺客是专门来刺杀她的,为什么又突然不杀?他跟在马车上行刺的是不是同一人?倘若这刺客要杀的是恒昊,刚才完全可以得手,为什么他会突然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