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暗室,三人都恍如进了一个大冰窟,冷得直哆嗦。明月缩起脖子,让他们跟她走。那两个男人对这里面的情景很感兴趣,都去看墙上的壁画。明月不时回头催他们,叫他们小心。走了一段后,寒气渐浓。他们感觉脸颊开始变得麻木,全身都冰凉而僵硬。明月指着前面的台阶,说冰棺就在那里。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吗?一具硕大的冰棺放在石阶之上,乳白色的棺体看上去十分圣洁。而冰棺周围那浅浅的石槽里,堆满了透明的冰块。冰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却都散发出寒气,隐隐冒着白烟。看着这制作精美的汉白玉石槽,以及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冰棺,洛亦枫和许冠之不禁啧啧赞叹。明月抬头看着冰棺上的夜明珠,想到自己上次好像只拿了一颗,这回是不是应该全部拿走?许冠之也看到了那些夜明珠,忍不住上前几步,站到石槽边上去看。洛亦枫怕有机关,叮嘱他小心,他却不当回事。明月在一旁说:“不碍的,这里没有机关。”“天哪,原来,原来你在这里!”许冠之结结巴巴地说着,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的反应,把明月和洛亦枫都吓到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怕许冠之因太过激动而疯癫,忙伸手过去,想把他拉下来。许冠之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又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这一举动,把明月和洛亦枫都吓得不轻。他们以为这里鬼气深重,竟能把人吓傻,见什么拜什么。两人慌忙上前,伸手去扶许冠之,要他下来。可许冠之非但不下来,反而在那跪倒,俯下腰身大拜,并抽泣起来。“洛亦枫,他是不是疯了?”明月担心地问道。洛亦枫也觉得怪异,但又想这其中可能有隐情,便让明月先别问,看看再说。明月心里焦躁,急得直跺脚。她是怕许冠之在那冰石槽上跪拜久了,落下病根就糟了。“许冠之,你这是在干嘛?”明月终于忍不住问道,“莫非你知道这女子的底细,或是与你有关?”洛亦枫劝她莫急,让许冠之拜完再问。许冠之却把头碰在石槽边沿上,颤声答道:“关系重大,不得不拜!”这下,两人都愣住了。明月看着洛亦枫,心里懊悔把许冠之带来。以前她还想着恒昊见多识广,兴许能知道这女子的身份,以及被封在这里的缘由呢。没想到忘了问恒昊,许冠之却知道,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唔唔,雪姬啊——”许冠之低声呜咽,口中喊着“雪姬”这个名字,哭得满脸是泪。明月和洛亦枫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被他的哭声打动。一个大男人,能当着别人的面哭成这样,想必是实在太过伤心,无法抑制。可他口中所称之“雪姬”是何许人也,竟能得他如此膜拜,甚至伤心痛哭?明月想知道,可又不忍心打扰许冠之,便让洛亦枫去问。洛亦枫也不忍打扰,就说先等他哭完。此时问他,他也说不清楚,还哭得不痛快,只怕会憋出病来。这地宫本就寒凉,再在这冰棺旁静立,明月和洛亦枫都有些受不了了。他们在原地踏步,活动着四肢,深恐被冻成冰人,那就要和这冰棺中的美人长相厮守了!虽说能与美人相伴同死,也算是件美事。可洛亦枫爱的是明月,想要保护她和照顾她,怎肯与这死人同受这冰寒之苦?他怕明月冻坏,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她披上,自己则练起功来。“你不冷吗?”明月感激地问道。洛亦枫摇摇头说:“我没事,男人天生是火炉,体热。女人阴寒,最怕受凉,披着吧。”明月抿嘴而笑,不再推脱。来之前,明月就知道要来看冰棺里的美人,却没想到要多穿点。其实她只是为了行动方便,却让自己受了寒。好在洛亦枫体贴,把披风给了她。这双层披风披在身上,自是暖和许多。明月心里一阵暖热,忍不住多看了洛亦枫几眼。当年那个救她的侠客,一定是他!感觉到明月含情脉脉的眼神,洛亦枫心里一阵慌乱,也忍不住看向她。四目相对的瞬间,洛亦枫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浑身倏地麻了一瞬。“雪姬,冠之以为此生再难相见,没想到,却在这里重逢。可见,老天有眼,也不忍看到我与你分别。可你为何长眠于此,连我的面也不来见……”听着许冠之深情的话语,明月和洛亦枫都有些心痛。他们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却从许冠之的话里,隐约猜出些端倪。或许这也是一对苦命的恋人,却不知因何不能相守。明月想到那躺在冰棺中的雪姬,名字倒是与这棺木十分般配。莫非她出生之时,其父母就知道她会有此一命?看着许冠之在那哭得肝肠寸断,明月和洛亦枫都很难受,想要安慰他,却又觉得什么话都不合适。这个时候,让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能才是最好的安慰。过了许久,许冠之大概是哭累了,声音渐渐沙哑。他也不大声说话了,只是低声轻语。洛亦枫发现,许冠之的头发和眉毛上都开始结霜,想必人也冻坏了。他上前去低声劝慰,要许冠之节哀顺变,说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他们都会冻死。许冠之恍然惊觉,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和四肢都已冰冷麻木。他在洛亦枫的搀扶下站起来,仍不舍地看着冰棺中的雪姬,两行清泪悄然滑落。明月看得心动,也嫉妒这个躺在冰棺里,仙女一般美丽的女人。当初她复活,第一个看到的人可不是为她如此守候哭泣的,而是李书扬那个太监。关键是,他也不是忠心守护,而是为了盗窃明月的陪葬品!想到这个,明月心里就有气。李书扬这家伙,居然盗到她这个专业盗墓贼身上来了。不过好在他后来表现还不错,也真是个忠实的奴才。以后做事,少不了需要他,这点小事就算了吧。待许冠之过来,心情稍微平静些,明月便问他,那棺中的雪姬究竟是何人。洛亦枫也奇怪,问为什么许冠之一见这女子就哭成这般,莫非二人有什么瓜葛?许冠之长叹一声道:“这雪姬,乃是北疆王的女儿。只因她出生之时天现异象,巫师嵌乌说,此女不能留,否则将会给北疆带来大灾难。故而,王将她送到冰山,让她跟随神武真人学艺。”明月听到嵌乌二字,脑子里忽地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噩梦,忙问他嵌乌是谁。许冠之答道:“哦,他是北疆的大巫师,法力高强,深得王的赏识。”“哼,原来,真有这么个人啊。”明月恨恨地说,“看来,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尽干害人的坏事!”许冠之皱眉道:“为何这么说?”明月生气地说:“你忘了我差点被那个邪僧弄的邪术娃娃害死吗?那就是这个嵌乌做的。我当时本来好好的,那晚突然做了个噩梦,就是这个叫做嵌乌的大巫师,在那里作法害我。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既有被火烤之灼苦,又有被冰冻之寒痛?”许冠之因没有亲眼所见,也不好说是或不是。再说,他那么小就离开了北疆,对这个嵌乌也是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只是因为他是北疆人,会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国人。更何况,嵌乌不是一般老百姓,而是大巫师。对北疆人而言,大巫师俨然是半神的存在。百姓对他十分崇拜,也很敬重,容不得半点不敬。但明月前些日子所受的苦,许冠之也确实看到了,对她心疼无比。他只当是那邪僧所为,对其十分痛恨。没想到,这事竟然与嵌乌有关。此刻看到雪姬被冰封于此,若也是嵌乌做的,还真是不知该怎么看他。许冠之心里矛盾重重,又再次回头看了雪姬一眼。雪姬仍然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冰棺里。她的面容很安详,似乎是自愿躺进去的。或者,是她在平静地死亡后,被人移往冰棺中。但,时隔多年才相见,许冠之实在不知雪姬这些年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若不回北疆,他就再也见不到雪姬。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了。想当初,雪姬刚刚被送上山时年纪小,又是女孩子,身子比较娇弱,受不了练功之苦。她才去了不到一个月,便偷偷跑回宫中,告诉北疆王她再也不去了。那时候,刚好许冠之也在。他与雪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有如亲兄妹般亲密。看到雪姬受苦,许冠之十分不忍,便替她说了几句话。结果,惹得北疆王大怒,将他们俩分开,又把雪姬送到了冰山上。再后来,许冠之一家被作为人质送往中原。因那时住的地方离北疆近,他也曾偷偷跑回去过。可他与雪姬,从此便难再如以前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