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我几乎每日与他们二人游玩,闲聊中我才知道他们二人原来只有十七岁,而他们似乎也很惊讶我仅仅只要十三,不过我发觉这两人中,吴敏做事更加圆滑,老练,而且总是那么的沉着冷静,我从没发现他有太大的情绪变化,总是一张笑脸迎人。而韦知比较的开朗,还更多的残留着年少的活泼好动,到什么地方都喜欢到处钻,几乎把每一个地方都翻遍,绝无遗漏。现在,我坐在燕山竹径里的石凳上,喝着用山泉泡的清茶,听他们讲述西蜀里的故事。他们都是很有吸引力的人,只要坐在他们身边都会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我听着他们正说到西蜀的新年如何如何时,一个人突然向我们的方向跑了过来。他们该也是察觉到了来人,纷纷停了下来。我定睛一看,竟是张伯那儿的一个下人——来福,他怎么会来这儿?虽然我告诉他们我在这儿,但一般的事他们应该都会自行处理或者等我回去再说,除非是大事!这时,来福已经到了我跟前,看到我后,行了个礼,叫了声“萧公子!”然后低头走近,轻轻对我说:“家中来了贵客,请公子尽快回府。”贵客?莫不是……我恐怕想到是谁了,我告诉来福,我马上就走,而他先回去通报。看他退下,我转头抱歉地对吴敏和韦知说:“真是对不住了,寒卿家有急事需要处理,先告退了,改日再聚。”“无妨,寒卿。”韦知大度的笑笑说:“我们二人也正想自己去走走看看,寒卿若忙,可不用管我们。”他们两人很知趣,也很会理解人,我感激的对他们一笑,上马飞奔到家中。——————一下马,张伯就紧张的对我说:“小姐,太子来访,说是有要事商议,现在正在偏厅等候。”居然才来,我冷笑,消息都已经发布了近半个月了。“怎么在偏厅,为什么不请他去中堂?”我责问道,毕竟他是上位者,我们家怎么也不能怠慢他啊!张伯也认可的点点头解释说:“我也这么认为,是请他去中堂的,可太子说不要张扬,坚决要去偏厅。”说完张伯挠挠头皮,一脸迷惑。哼,还怕别人知道,我对之涁的失望又加深了一层。“你不要让人靠近偏厅,梦尘知不知道太子来了?”我见张伯摇头,说道,“很好,那就不要让她知道,我去跟太子谈。”跨入厅门,只见之涁只身一人坐在宾椅上喝茶,听到推门声,见是我来,站起身说:“听说师妹很忙,果真不假,刚从外面回来吧。”他用眼神示意着我还穿着的男装。我讽刺的说道:“萧婧再忙,哪里比得过太子日里万机,连个小小的解释都要花半个月才能到我家来说明,不是吗?”他讪讪一笑,“我这些天是在想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那件事不是我同意的,父皇执意要给我选一个娴静的皇后,我不能违抗他的决定啊!”“哦,是吗,那既然你没有决定权,当时为什么要给我承诺呢!现在你想怎么对梦尘啊,她根本没有参加的资格啊!”梦尘是我决不想亏欠的人哪,既然当年我没有让梦尘离开之涁,那这件事我就得负责到底。哎,当年我真该让他们分开的,皇宫不是适合梦尘地方……“现在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师妹的意思……”他委婉的告诉我说。我快步走上前说:“还有办法,是什么,快说啊!”“这恐怕会牺牲师妹你自己的幸福,你也愿意吗,不过你们萧家将会拥有极大的地位,而尘妹妹也会在宫廷得以稳定的保障。”“是什么?”我有着不好的预感。之涁注视着我,用极为认真的口吻说道:“只要师妹成了皇后,万事大吉了。”“什么!”我震惊的看向他,莫不是我刚才听错了,这怎么可能。之涁抓着我的肩膀,镇定地说:“师妹是不会和尘妹妹争宠的,不是吗,师妹也不爱我,不是吗,师妹不是常恨自己不是男子,无法光宗耀祖,而现在这个机会不是可以吗,师妹以及整个家族可以获得无上的权力啊,只是仅仅需要牺牲师妹的感情而已。”“仅仅牺牲吗,你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理所当然啊,你难道要我一辈子待在那个沉闷的皇宫直至死亡吗,我就要牺牲自己的一生来成全你和梦尘吗,我为什么要这样,虽然我很在乎梦尘,我会尽量将幸福给予梦尘,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得牺牲自己,况且权力这种东西我根本不在乎,我们家也不需要这种荣誉。”“我——可以给你一个允诺,除了危害这个天朝的事外,任何事与物的允诺,如何?我以欧阳之涁,以我的生命对天发誓,绝不违背。”之涁这种认真的模样我从没见过,有一种强大的压迫向我袭来,几乎令我窒息。我退后一步,撇开眼说道:“就是你答应,但我只有十三岁,就算是明年也只有十四,连条件都不符合,根本不可能。”“这你不用担心。”压迫感一下子消除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帖子,笑着回答:“我这儿有一份特殊的帖子,可以让条件没有符合的女子参加,不过我只能让你参加,想要从那么多人中跃出,可要看你的本事,我只能在最后的几位中有选择的权力。”我接过帖子,质问道:“既然有帖子,为什么不给梦尘,反而让我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他摇摇头,无奈的说,“评选的人如果知道一个没什么身份的人参加,会以任何理由将她删除出去的,我没有机会介入。”……沉默,我转身看着夕阳的余光通过窗格照射进厅门的地上,突然感到无尽的伤感溢入心田,我背对着他沉闷的说:“她终会知晓这事的,与其让别人道听途说的告诉她,还不如让你去说清楚,让她有个明白。”“嗯,我知道。”他明白我指的是谁。——————喝着苦涩的清酒,我无神的凝视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看着每一滴雨泛起的水花,一片茫然。酒楼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为了避雨而闲坐着的路人。回想起昨日决定的事,我不知是对是错,我没有告诉爹爹,也避开了梦尘,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明明信誓旦旦的说要给她幸福,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即使我答应了之涁是无可奈何,但心里对她的亏欠却越来越深。继续一杯一杯的灌着,直到一只手夺过了我的酒壶。模糊的看着这个站在我面前的男子,英俊的五官由于视线还只能依稀看见,高高的个子,还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我笑道:“是韦知兄啊,来,一起喝酒,我们不醉不归。”“……”他没有说话,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似乎有着些隐隐的怒气,呵,也在生气吗,我不去理会,想要夺回酒壶继续喝。可是怎么也拿不到,算了,我起身放下酒钱,往外走去。刚要跨出大门,我就被这含着怒气的男子拉了回来,耳边还有他大声的责问:“你怎么了,寒卿,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成这样子了,你给我醒醒!”剧烈的摇晃让我一阵难受,抚着快晕眩的头,我挣开他的手说道:“没事,没事……”——————迷迷糊糊的喝了什么东西,我只感觉到自己躺在软软的地方,再次醒来时,韦知坐在边上,双眼死死的盯着我。“怎么了?”我挣扎着从应该是客栈房间里的**起来,但头痛欲裂,我抚着额头,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他没有回答,站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我,“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已经给你喝了一杯醒酒茶了,居然还睡了那么久,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亥时了!”“亥时。”我茫然的看着他,自嘲的笑笑说:“真是抱歉,耽误了你一整天的时间。”我低头不去看他,小声的说:“这儿是你们住的客栈吧,能不能让我待一晚,我不想回去。”他无语,我也不敢去看他,我怕现在的自己太脆弱,被一个这么精明的人看透不是一件好事。他终于开口说了,“好吧,这儿是吴敏的房间,他今天有事不会回来,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说完推门离开了。整个房子静静的,我看着桌上那支蜡烛微弱的火焰冉冉的飘着,突然有一丝恐惧爬上心头。脑子里闪过无数多个那个黑暗的夜晚——我被困在没有窗,没有灯的密闭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支就快燃尽的蜡烛,别无它物。寂静是唯一的主色调,惨白的房间里,我低埋着头,害怕着什么,也绝望着什么……回过神,我已经记不清过去了,那苦涩的一生虽然短暂却充满艰辛,到最后还不得不放弃生命,我这样究竟是对是错,那个男人的未来,我都不愿去想了,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推开窗子,感受着夜风的冰凉,雨也许早就停了,远处只有打更的声音。零星的光亮从几户人家里透了出来,却都被黑暗染的朦朦胧胧。我坐了下来,回忆着这十三年,新的生命,新的人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而现在的我是真实的十三岁女子,那我自己该选怎样的人生之路呢?一切只在我的选择上啊,我看着夜空,漆黑一片,然而耳边突然想起了娘临终前的遗言以及我曾经发过的誓言,要让梦尘幸福!……我想我已经选择了。——————天亮后,我敲开了隔壁的房门,然而吴敏已经回来,正坐在椅子上吃着点心,我抱歉地说道:“真是惭愧,昨夜占据了吴敏兄的房间,改日定当赔罪。”他摆摆手,笑着说:“无妨,寒卿昨夜可曾休息好,听韦知说你似乎有烦心之事,不知在下二人可能帮你?”“多谢,不过寒卿已经想通了,现在正打算回去,也请你转告韦知兄多谢昨日之事。”——————一进府,张伯就紧张的问道:“小姐,您没出什么事吧,老爷都快担心死了,一夜都没睡呢,您赶紧去看看吧!”“嗯,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回竹苑梳洗打扮,换上女装后,去了爹爹的书房。其实也没什么事,至少看爹爹的样子就猜得到,爹爹也只是嘱咐我以后最好能早点回来,或者让人回来传个消息,只是不要让家人担心而已。离开爹爹的书房,我并不打算去见梦尘,我害怕该怎么面对她,我无法像平时那样与她谈笑,于是我处理起家中一切需要我做决定的大小事情,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避开梦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