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除了踏雪的声音,别无他响,这更让我猜不透自己是身在哪里。逐渐的开始闻到淡淡的香气,不过我并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好奇,只是静静的闭着眼听周围的动静,等到他放下我时,我才发现自己又不知身在何处。躺在铺着鹿皮毯子的石椅上,望不尽的是无数姿态各异的梅,红的耀眼,白的圣洁,朵朵花瓣在这寒风中屹立于枝头,那香气含蓄而又张狂,在这冬日,也唯有梅能如此孤傲的盛开。覆盖大地的只有那冰冷的雪,可却多生了份梦幻,没有一丝痕迹的雪地竟止住了我茫然的视线,无神的凝视,我蓦然开口,却不知究竟是在问谁:“当雪覆盖住大地,有谁知道这满眼的洁白下面藏的是泥泞的黑土?”“这黑土却孕育出了圣洁的梅花,有谁会在乎黑土的泥泞,它只是有着朴实无华的外表,含而不露的个性,它的美需要细细品,慢慢嚼,才可领略。”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梅又如何能人为的强加于圣洁二词,它只不过是按自己的方式活着,它的美带给它的是无尽的痛苦,那疏影横斜盘根纠错在一起,世人赞叹它的奇,它的傲,可有谁知它何尝不是痛苦的,也许它更希望自己是平凡无奇的,如同野草般自在生存。”“可你并不知它的感受,也许它正是需要释放它的美。上天既然给了它美丽,就不该被埋没,它的美并不是罪过,相反,正因为它的美,世人才会有众多的感慨。”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它的痛苦不是世人强加于它,而是它自己尚未明白,它看得清世人却独独看不清自己。”“可正因为它的外表,辗转不停,它想要独守一处,却难有个真正可以栖身的小小天地。”我起身拿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下地,穿着厚厚的棉鞋,慢慢的一步一步向最近的梅树走去。那耀眼的花朵在我眼里分外夺目,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想要靠近。他没再答话,只是在背后给我披上了貂裘的披风。任那寒风袭上身子,我没去顾肩上的披风,只是微喘着气,伸手扶向那近在眼前的树干。长久的沉默,连我自己都不知怎么了,难道感伤起这梅来了?伸手折下一朵,放在手心,痴痴的看着,莫名的冒出一句话来。“梅是孤傲的,你若强行留下,它连香气都会消失殆尽,它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苟且偷生。”手无力的放下,花瓣从指间滑落,任那风儿带着飞旋,飘落在染成白色的梅树下。“寒卿——”“别叫我,从你欺骗我的那刻起,我们便不再是朋友了。”我转身面对他,一字一句的划断彼此的联系,“你是伤我父亲的元凶,也是指挥这场战争的统帅,我们是敌人!你要救我是你的事,不过不必再费心思了,你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讨厌这个样子,明明是敌人,明明想要探听我手中的消息,却那样假惺惺的旁敲侧击,怀柔计策有用吗?我不是傻瓜,我看得清现实。“你是这么想的吗?”他无奈的笑着,我分不清是真是假了,逃避的从他身边离开,我只丢下一句:“梅是很美,只不过我这阶下囚不配与将军共赏。我还是回那该回的地方吧!”他没有跟来,我也不再开口。脸庞的发丝飞舞,遮住了我的双眼,仰头看天,却望不穿那浓厚的白雾,纷纷扬扬而落的是什么,我伸手去接,留在指尖的却只有点点晶莹和冰凉的触感,果真是留不下,即使消失也不愿留下呵……——————在这之后,他来竹屋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而我也不再期待能从他口中探到什么消息。这样平平淡淡的养伤,斜倚在榻上看屋外的竹影,听竹叶的悦耳演奏,若忘记现在的身份,忘记现在的处境,我会不会一直期待着这样的生活,悠闲自在,只可惜这里没有琴,没有酒,不能放纵的潇洒一回。正看得出神却发现他从窗前经过,又来了!不过今天似乎不太对劲。还在疑惑时他已踏进了竹屋,抬眼,果真是有问题,不过他那是什么表情,明明眉宇紧锁却有种释然的感慨,好像还有些急切?急切什么呢?没等我开口,他已经先一步问道:“你离宫时那太上皇是不是已经病了,而且病的不轻?”那么直接的突然问这个?我狐疑的看向他,弄不清他的目的。“算了,你知道也无妨。”他有些算计的笑道:“那太上皇已经晏驾了,正式文书应该过几天就会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要斋祭,宗庙仪式,在京官员一律出席,地方官员也要做些形式,不过最主要还是皇帝和皇……”我知道他的意思了,这事果真棘手。“呵呵,那你猜欧阳之涁会怎么做,已经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寻不到你也该死心了。现在他们不管怎么想都要向天下交代这个不见了的皇后了吧!”我只能沉默,他们是终于要行动了吧,有我这个王牌在手,他们的条件不会小。“你手中的不是傀儡,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她有自己的原则,即使玉石俱焚也不会任人摆布。”“你在威胁我?”他眯起眼,带了些怒气的说道,“不错,我是很想拿你的身份和那皇帝谈条件,不过……”他咻的站起身,走到窗前,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当他再转过来时已经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那这个身份和你比,不值!”“你是说我配不上?”我无所谓的笑笑,“不错,我对那位子没什么感情,能丢弃更好。”他莫名的笑道:“不是你配不上,是那名号配不上你。”他满意的看着我略为迷惑的眼睛,继续说道:“那皇帝愚钝,没发现真正的你,只把你当宝一样贡起来,却不知你的……”他说到这儿却又突然停下,之后又绝口不提这事,转了话题道:“你的伤好的很快嘛!”我不去管他是如何知道,只是无聊的反问:“怎么,怕我跑了?”“你能跑吗?你甚至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他自信的笑道,“这里的侍卫各各都有不凡的武艺,你不想再受伤就安分的待在这儿,也别再去试那些奇门遁甲,这些你破不了。”他果真是严密的监视哪,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无聊就不能去玩玩吗,反正这竹林小的很,你的高手那么多,还怕我死在里面?”我也是不久前才知这竹林的布局并非随意,而是按照八卦中的阵法演变过来,威力小了许多,只会让人察觉不到这里面的竹屋,而里面的人想要出去也并非易事。“随便你。”他搁下话,又急匆匆的离开。事情恐怕不止他说的那些吧,他只不过是想观察一下我对这件事的反应,好判断事情的真假,不过我的反应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算到了什么?看样子我要提前行动了,只可惜伤还未好全,若要动武,恐怕只能发挥一半的实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