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漫修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却没注意到自己身处的正是欣园外的一角。此时,周欣然的丫头莺儿刚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眼睛哭得肿肿的跑将了出来,本待躲在角落里再大哭一场的,却没想正看到了秦漫修。好他个秦漫修啊,害得小姐被训,欣园所有的人都跟着遭殃。而她莺儿,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更可谓受害最深。整个欣园都快掀翻天了,他却好好的站在这里,是来看热闹的吗?好!那不妨就让这个热闹更加热闹一番!想着,莺儿也没去惊动秦漫修,而是悄悄的又返回欣园,将秦漫修现在欣园外一事,添油加醋的禀告给了小姐。周欣然本就在气头上,莺儿的这番禀告在她听来,更似乎是秦漫修得了便宜还卖乖,此时是来欣园看她笑话的,越想便更加气愤了。“哼!不给他几分颜色看看,他真当我周欣然好欺负不成?我今儿不打得他爬不起来,就不叫周欣然!来人那,给我把他抓进来!”“小姐,且慢!”“莺儿,你活腻歪了吗?”周欣然的眼睛都要冒火了,一个贱丫头,居然敢违背她的意愿!“小姐恕罪,恕莺儿多嘴,这人,是打不得的。”“他是我的奴隶,我想怎样不就怎样!不就是不能要他性命吗?打去半条,总不算是违了王法吧!更何况,一条贱命,违了王法又如何!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居然也来警告我不许伤他性命!他,算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男妓、奴隶,居然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本小姐的底线!”“小姐,他的命的确一文不值。可是,明儿万岁爷要来,我可是听说,万岁爷是指名点他奏琴助兴的。想必老爷也是出于此,才不让小姐动他的。”“哼!弹琴是吗?我这就打断他的手骨,看他还如何取悦于人!”“小姐!”“你这个死丫头,莫非想和他做伴不成?”“小姐息怒!莺儿此番劝阻可是一心只为小姐好啊!试想,如若明日他的手骨尽断,万岁爷失了雅兴不说,还会认为是周家故意抗旨,给万岁爷难看。而老爷如果知道这是小姐做的,也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于公于私,小姐,您都不该因为那个贱奴再触怒万岁爷和老爷的。小姐若要惩罚于他,莺儿倒是有个主意,就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哦?你有主意?说来听听。”周欣然的语气显然缓和了下来。为了一个奴隶去得罪皇上,惹怒爹爹,实在是很不值,不妨听听莺儿的建议,或许,会让她满意呢?“小姐,这秦漫修可是在百花馆做过男妓?”“恩,是有这么回事,那又如何?”“说来也巧,莺儿儿时有个邻家的姐妹,唤作如意。因家境贫寒,自小又父母双亡,因其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稍微大些便被其叔叔卖与迎春楼为妓,因其名儿好,在迎春楼便也没改,继续沿用了。后来命好遇到了个肯娶她之人,两年前便从良出嫁为妾,其夫家是个生意人,原居菏泽,后因生意场上的事儿定居在了东京。如意也因此从菏泽又返回到了东京城。”“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莫非她与秦漫修还有段情不成?”“小姐莫要心急,且听莺儿慢慢道来。就在小姐参加宫宴的第二日,莺儿在街市上与这如意偶遇,无意中谈起宫中的宴会时,她竟主动与我说起了这秦漫修。”“哦?一个迎春楼的女妓,他秦漫修还真有品味。”周欣然不禁冷笑一声道。“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莺儿知小姐看不惯那秦漫修,因此便想多打听些他的事情,难免也能抓住些把柄,好让小姐出气。谁知,还真让我打听出了些事情。”莺儿说到此处时顿了一顿,观周欣然确有听下去的兴致,才继续开口道,“话还得从头说起,这秦漫修入百花馆后是拜了个师父的,名叫山竹,他最初的琴棋书画都是跟这山竹师父学的。而偏巧这山竹师父有个旧情人,就在迎春楼,唤作冬燕的。话说这山竹与冬燕二人虽互为有情,却终究身隔两处,不能相见。秦漫修因感师父之恩,又叹他二人有情人难成眷属,便借自己夺得百花馆花魁之机,设计让二人私逃了出去。因为这,百花馆的馆主馥郁曾经大怒,甚至将秦漫修贬入了杂役房,罚为苦力。可迎春楼的老鸨知晓事实真相却是后来的事情,而那时,秦漫修早已逃离百花馆,纵那老鸨有心要惩治于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素闻迎春楼的老鸨是个极其小肚鸡肠之人,睚眦必报,如若,我们能将秦漫修交予那老鸨,想必她一定会好好的收拾他吧。”“哼,他还真行!自身都难保,居然还有心去帮别人!至于把秦漫修交予那老鸨处置……她是会收拾他,可是,她的手段又能比我高明到哪里去?再说了,人怎么说也是我周府的奴隶,让一个迎春楼的老鸨代我去惩罚人,传了出去,我周府的颜面何存?”“小姐,您且不要动怒,这老鸨啊,还真有小姐不能做的高明手段!”“什么?”“小姐是高贵的身份,有些事情自不能去做,可是小姐您忘了,那迎春楼的老鸨是专干哪一行的了?”“哼!我当是什么好主意呢!那个破烂货,拿去再怎么用他也不会怎样的。到时不是惩罚,倒成享受了,这样的蠢事,我才不做呢!”“小姐有所不知,如意,可是还透漏给我一个顶端的秘密那。”“哦?是什么,说来听听。”“这还是那冬燕亲口讲与如意听的呢。在迎春楼时,冬燕与如意关系甚好,以致秦漫修去迎春楼时,冬燕还托如意等人去勾引看守她二人的两个壮汉,因此才有机会得以逃脱。这世上真为无巧不成书,小姐您道怎地?那山竹和冬燕二人逃出城后,曾经路经多方,还租借过一个卢姓员外家的房屋多年。这卢员外有三个儿子,而后来如意嫁的,便是这卢二公子。且说卢二公子娶她回去做妾后,她没想竟在卢家的老宅中再见当年的姐妹,一时间,如意与冬燕相拥而泣,互诉几年的遭遇。冬燕对如意是感恩的,当年她能顺利逃脱,应该说如意是帮了大忙的。因此,冬燕对如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二人谈及秦漫修时,那冬燕曾道,秦漫修虽为男妓,但实际是没有接过一个客人的。”“什么?怎么可能?他想,百花馆的馆主也不会让的啊!”“是啊,莺儿当时一听也有此一问。可那如意说,秦漫修第一个接的客人便是和玉夫人,可据传,这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后来更似母子。连山竹与冬燕逃脱一事,也是秦漫修托和玉夫人帮忙成事的。”“和玉夫人?她不是嫁与杜大人了吗?现在是杜雪儿与杜芸萱的母亲……”“小姐,那是后来的事。这和玉夫人与秦漫修相处几载,据闻杜大人也曾因此迁怒秦漫修,还派出了兵部的人去拿他来着,可不知为何,后来杜芸萱和杜雪儿也牵扯其中,而且,这两位小姐到最后是处处为秦漫修说话,以致杜大人竟将此事不了了之,甚至还多次帮他渡过难关。”“哦?竟有此事?”“是,小姐。那和玉夫人自与秦漫修相处以后,秦漫修确实就没再接过其他的客人。和玉夫人出的起钱,百花馆的馆主自不会放着钱不赚,还去得罪人的。据如意讲,别看秦漫修在百花馆呆了数载,对男女之事实是一窍不通的……”“呸,一窍不通!那何金兰又如何解释?”“小姐,青妹的那个相好之人您可知是谁?”“青妹?青妹是谁?”“小姐,就是前些日子偷您首饰拿出去变卖补贴她相好之人的那个丫头啊。”“啊,我想起来了。她的相好之人不是现在在周府的马厩里以身偿还吗?”“是,就是他。”“你说他是谁?”“他就是叶府的二公子,叶子廉同父异母的弟弟,叶子奇。”“什么?堂堂叶家的二公子沦落到这番境地?”“正是他。因他想夺权,却被叶子廉识破了诡计,以致功败垂成,而被赶出了叶家的大门。可他一个公子哥儿,平日里只懂得如何斗斗蟋蟀,玩玩女人,哪里知道如何生活,平素的那些狐朋狗友见他落魄,自是躲避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帮他,因此,叶子奇才落得今番田地。”“这么说青妹还真算帮了他,在周府,至少有吃的有住的。”“是啊。要不说小姐心善呢!”周欣然斜着瞟了一眼莺儿,莺儿不敢再多吭声了。“刚你说何金兰怎么了?”“小姐,何金兰的事情是叶子奇一手策划的,他恋何金兰美貌,便想占为己有,谁想叶子廉竟将计就计,成了最终的赢家。那秦漫修与何金兰之间是清清白白,何金兰如今也再次入住叶府,成为名符其实的叶家少奶奶了。”“这些事,你都从哪里听来的?”“这世上有许多好事之人,自然想不听都难。小姐是大家闺秀,从不与外人多有来往,不知也在情理之中的。”周欣然再次斜眼看了看莺儿,不知为何,那眼睛中的笑意总让莺儿感觉到一阵阵的战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