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阳头皮发麻,心叫不好,转头看去,厨房上空一缕黝黑的青烟袅袅升起……轰!整个厨房轰然炸开,随着黑色的烟雾漫天席卷,砖瓦四散,肉菜飞扬,两个黑影自爆炸的厨房内“刷!”的一下飞了出来。然后,灰头土脸的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缓缓的站起身,露出两张烟熏火燎的煞神黑面。其中一个挺拔的身影头顶“嘶嘶”冒着冷气,仰天发出一声暴喝:“都他妈给本王滚出来!”另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白色的衣袍已经完全的变成了黑灰色,伫立于燃着熊熊大火的厨房外,虽说没有言语,可那头顶散发出的冷意,沿着全身向四周迅速蔓延,所过之处一片凛凛阴森,就连厨房内的火苗都被压的熄了熄。牧天牧阳吞下一口口水,同时升起了一种近乎恐怖的直觉,总觉得他们俩以后,好日子到头了!得罪了王爷还有的救,得罪了小王妃……不敢想,不敢想……两人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向着战北烈和冷夏跑去,事实证明,小王妃真的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啊!待二人奔到战北烈和冷夏面前,收到的自然是大秦战神的一顿狠呲,还有冷夏一个冰凉凉阴森森的背影。牧天牧阳一颗心都被这个背影给轰的细碎细碎的,小风一吹,化成了粉末,飘走了。战北烈和冷夏再次洗了澡,换了衣服后,终于吃上了色香味俱全的一顿正常饭,自然,这顿饭是山庄里被牧天牧阳忽悠出去的小厮们,灰溜溜的回来做的。饭后,战北烈看着黑着张俏脸,气息阴沉,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冷夏,想主意想的肠子都绞了。忽然,大秦战神剑眉一挑,拉起冰山美人向外走去,边走边含着笑意说道:“本王给你看个秘密。”战北烈带着冷夏左拐右拐找到了一间厢房,推门而入。这是一间不大的厢房,装潢温馨没有了烈王府中的冷硬,墙壁上还贴着一张笔法稚嫩的临帖,柜子上更是摆了几个拨浪鼓一般的孩童玩具。冷夏四处看了看,想来这是战北烈儿时曾住过的房间。战北烈走到房间正中,在地面上敲了几下,一块地砖发出了空心的声响,冷夏眉梢一挑,暗格。将地砖打开,战北烈咧嘴一笑,捧出一摞旧书卷,献宝一般的朝她扬了扬,笑道:“儿时父皇要求极为严厉,便是这度假的山庄内,也每日都要读书习字,这是我偷偷藏起的连环画,一但父皇没在这看着,我就把这些拿出来看。”战北烈说这些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想是回忆到了幼时的乐事,不自觉的翘着嘴角。冷夏将那摞旧的不能再旧的书扫了一眼,随手从中间抽出来一本,悠然的翻开。然后……然后冰山美人的脸再次的黑了……她缓缓抬头,以一种极端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这是你幼时看的书?”大秦战神兀自停在美好的回忆里,完全忽略了她话中的深意,老实巴交答:“唔,我想想,那时是五岁吧。”冷夏的眼中一瞬间闪过各种情绪,惊奇,不解,鄙夷……最后转变为……敬意!她将手中那本连环画拍进战北烈的怀里,抿着唇点点头,严肃道:“大秦战神,真乃神人!”说罢,转身走出了厢房。此时的战北烈终于发现不对了,狐疑的将怀中的书打开,顿时铁青了一张脸,嘴角不停的抽搐,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大秦战神手中的书卷上,三个大字显眼耀目:春图。一夜泛舟游湖,又淋了几个时辰的雨,到了傍晚冷夏就早早的睡了。自然,战北烈是绝对睡不着的,整个房间内发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大秦战神咬着被角冥思苦想,怎么想都想不出到底是如何出现的那本春图,不由狐疑的忘了忘天,天亡我也?就在这无限的怨念中,战北烈顶着黑眼圈思索到了第二日。起床后向着冷夏所在的厢房走去,无论如何先解释清楚再说,不能让母狮子误会!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冷夏却第一次没有起床跑步,她躺在**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公主的身子还是需要锻炼,从没生过病的她竟然在古代淋了一次雨,就发烧了。这简直是杀手之王的耻辱!战北烈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挺起胸膛,迈着沉重的步伐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柳眉皱的死死的冷夏。她的脸上带着不健康的潮红,额角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初秋时分依旧带着几分燥热,她竟盖了两床被子。战北烈心下一沉,已经猜出了问题所在,朝外面沉声大喝一声:“牧天,回王府把二愣子找来!”说完,去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大步走到冷夏床前,拭去她额上的细汗,轻声问道:“如何?”冷夏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半坐起来一口饮尽,摇头道:“无妨。”战北烈将冷夏压回**躺好,掖了掖被角,安抚的一下一下拍着她,看着她的脸颊,心头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悔意,若非他安排什么约会,又岂会如此。待慕二慢悠悠的来了别庄,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慕二以那独有的慢速度,一步一步走进厢房,呆板的目光转向冷夏看了一眼后,说道:“风寒。”战北烈顿时面色铁青,大喝道:“本王知道!开药!”慕二直接无视掉旁边战北烈阴沉暴怒的神色,从背后的黄梨木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丢给他,然后转身,慢悠悠的走了,那背影明明白白的写着:芝麻小事。战北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蹭蹭向上窜的怒火,取出一粒喂到冷夏嘴里。然后不放心的走出去,吩咐牧阳道:“再去找个大夫来。”说完之后,又郑重的强调了一句:“找个靠谱的!”待靠谱的大夫找来,给冷夏把了脉之后,开了一副药方子,抓好了药之后,战北烈捏着方子进了厨房。远处的牧天牧阳和小厮几人,纷纷颤抖着紧紧盯着厨房,王爷啊,您这一天到底要来几次啊,这陈年老厨房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大秦战神自然是不知道外面手下强烈的怨念的,从来没做过煎药的活,但是为了母狮子,拼了!一个时辰后,战北烈端着药碗踌躇满志的昂首步出,首次尝试尚且过关,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当然了,除了手上被烫了,鼻子被呛了,药煎的特别苦之外,其他的都还说的过去。傍晚,冷夏醒来,周身轻快了很多,想是没什么大碍了。正要起床,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战北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霎时,房间中皆被一阵苦涩的气味弥漫着。冷夏伸手接过,眉头都不皱一下,很爷们的仰头就要一口灌下去,一只手挡了过来。战北烈再次将汤药接回到手里,变出一把小瓷勺,唇角一勾,决定道:“我喂你。”这次冷夏的眉毛皱了皱,这等苦药直接喝下去还好,若是一口一口的喝……再见到战北烈硕大的手掌中,夹着一只指甲盖般大小的袖珍银勺后,更是嘴角一阵抽搐。某人完全沉浸在喂药的喜悦中,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冷夏的嘴边,附上八颗牙齿齐露比那勺子还要亮了几分的笑容一枚,要多体贴就有多体贴。冷夏想要拒绝的**,在他这泛着傻笑的喜意中突然被磨灭了个一丝不剩,对着那喜不自禁的目光,认命的叹了口气,张嘴,喝下。战北烈唇角越勾越大,那耳朵都快挡不住了,一双鹰眸眯成了月牙,继续,舀药,吹药,送药。冷夏回味了一番刚才那勺药的苦涩,只觉得胃里都搅得难受,方一抬头,战北烈那憨的不能再憨的灿烂笑容,将她耀的眯了眯眼,硬着头皮再喝下一口。时间缓缓的过去,一碗汤药战北烈硬是喂了小半个时辰,才下去了三分之一,战北烈乐呵呵的变出一颗梅子,塞进冷夏的嘴里,眉飞色舞:“缓一缓,等会再喂!”冷夏的后脑勺直跳,额头上青筋都快蹦了出来,压住腿上想将他一脚踹飞的**,当机立断,一把抢过药碗大口灌下,碗底对着他,忍无可忍的厉吼一声:“看你的春图去!”战北烈瞬间晴转多云,无可奈何失望连连唉声叹气的端着空碗走了,那背影竟让冷夏不自觉的心尖儿颤了颤。待他走后,冷夏含着口里的梅子,细细的品了品。这是从前的她从来不会碰的东西,如今竟觉得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酸酸甜甜中和了胃里的苦涩,苦中回甘,别有一番滋味。两日后。长安城,烈王府外。“哼!跪着负荆请罪?你们以为,负荆请罪我就会原谅你们,真是妄想!”慕容哲阴冷的目光,像暗箭一般射在长跪请罪的五人身上,狠不得立刻将他们撕碎捏扁了!“向你请罪?”齐盛脖子一硬,不服输的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嘲讽的一笑,鄙夷道:“你还不配!”其他四人的脸上皆是同样的神色,虽虚弱而惨白,却使劲的撑着身子跪的笔直,脸上的讽刺清清楚楚的挂着,你也配?慕容哲恼羞成怒,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后悔,如果当初在解决了太子的时候,把他们也连根拔除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憋屈!都怪他当日太自负了,总以为几百个奴才翻不起什么浪来,尤其是跟着个废物远嫁大秦,更是绝对没有翻身的可能。他狠狠的挥了挥衣袖,咬着牙大喝道:“来人!给本皇子打!打死这几个奴才!”“三皇子!”胖总管周福自王府内走出来,劝道:“三皇子息怒,这五人可是咱们烈王府的人,他们有什么错是不是等着王爷和王妃回来处置?”周福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具体,但是这五人是小王妃的手下是清楚的,小王妃的护短王府里人尽皆知,当初方来和亲就能为了林青和王爷对上,如今不论这五人犯了什么错,名义上还是王妃的手下。这么一说,慕容哲更是怒不可遏,神色扭曲的高吼道:“什么时候你一个奴才也能在本皇子面前说话?本皇子教训几个奴才,你也敢插嘴?”周福作为烈王府的总管,自然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了不少,当下皱了皱眉,不卑不亢:“三皇子教训奴才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奴才是我大秦的奴才,就另当别论了,三皇子还是三思的好。”慕容哲一把推开他,指着身后的西卫侍卫道:“没听见吗?还不快去!”周福胖胖的脸上扯出一个冷笑,也不再劝了,既然这西卫的三皇子找死,他也没理由拦着,等到小王妃回来,自然有他的明白!侍卫们一声高应,上前两步一拳挥在齐盛的脸上,打的他晃了一晃,嘴角溢出了几丝鲜血。五人在烈王府外不吃不喝纹丝不动,足足跪了有五天,即便是对于身有内力的他们来说,也已经是极限了,只凭着一口气硬撑着等冷夏回来。经过这次,他们是真的害怕了,慌了,对他们来说,冷夏不亚于再生父母,若是以前的他们哪里想得到真的有能为殿下报仇的一天,就在将慕容哲掳走的时候,他们兴奋感激的同时,不是不愧疚的。冷夏教他们的手段,训练他们的方式,还有那次和他们同醉的豪爽,无一不让四百人将她当做神抵一般崇敬,更当做了真正的主子一样忠心。这次不遵命令返回长安,也是真正的心怀愧疚,就在冷夏将慕容哲带走的时候,几人才幡然醒悟,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姑娘原谅他们,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雨点般的拳头毫不留情的落在身上,五人挺着身子攥着拳头死死的咬着牙,忍着!不能让姑娘失望!连番暴打,齐盛的脸上鲜血淋漓,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瘦猴更是虚弱的浑身抽搐,钟大奎的嘴里不住的往外吐着血,五人跪着的地方却自始至终没有挪动一分一毫!周福转过脸去不忍再看,这么下去会活生生的打死的!他急忙说道:“三皇子!打死了他们三皇子怎么和王爷王妃交代?”慕容哲爽快的看着被打的体无完肤的五个奴才,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森森笑了笑:“停手!”慕容哲一脚猛的踢向齐盛下巴,已经虚弱到浑身无力只有一口气的齐盛“噗”的喷出一口血,滚了几滚,仰倒在地,紧跟着慕容哲的鞋底踩在了他的脸上。慕容哲用力的碾了着齐盛的脸,只觉得痛快无比,心头一直憋闷着的一口大气总算舒了出来,冷笑着说道:“给本皇子磕三个响头,今天就饶了你们!”他的心里也明白,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要看战神烈王的意思了,往小了说无非是西卫的皇子整治了几个大秦的奴才,大处却是西卫和大秦的邦交问题。此事他还真的估摸不准,索性先给个教训,慕容哲眼中一丝杀气划过,以后总能再寻了机会,杀了他们!他将踩在齐盛脸上的脚抬起来,半蹲下身子拍了拍他血肉模糊的脸,哼哼笑道:“怎么样,本皇子大人大量,磕三个响头就原谅你们。”齐盛血红的眼睛狠狠的瞪着他,猛的吐出一口血水,吐了慕容哲满脸,大喝道:“呸!王八蛋,你他妈……还不配!”慕容哲血气上涌睚眦欲裂,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抽出身后侍卫腰间的刀,阴狠的话语自喉咙间磨出:“去死吧!”刀光一闪,眼看着就要劈下,齐盛仰着面目全非的脸,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姑娘!咱们知错了!”电光石火间……咻!随着空气中一阵疾速流动的破空声,一支袖箭闪电般划空而来!慕容哲高高举起的手再也落不下一分,只与齐盛差之分毫的刀刃,“吭”的一声四分五裂,碎片四射划过慕容哲的脸颊,留下一道猩红的血痕。众人转头看去,一辆纯黑的马车向着王府缓缓驶来,香檀木质车身,黑色帷幔铺顶,周福眼中一瞬间划过惊喜,王爷,小王妃!齐盛五人也艰难的转头看去,直觉上是他们期盼的那个人,望眼欲穿的看着马车,一眨也不敢眨。马车停在烈王府门前,白玉般的手伸出,车帘掀开,冷夏纵身一跃轻身落于面颊流血的慕容哲身前,冷冷道:“三皇子,我冷夏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教训!”慕容哲气的呼哧喘着气,一手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宫女生的野种,倒是嫁到大秦来了,竟学会了狗仗人势!哼……你纵是登天了,你的血液里一样留着的是卑贱的血……”啪!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震天响起,众人还没看个清楚,慕容哲已经摔到了地上,他抬起来的脸上五个猩红的指印清晰夺目,一张口,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三皇子,有的事情我们总会有个结果,但不是现在,”冷夏唇角一勾,含着冰雹的声音缓缓说道:“若你着急我就成全你,现在就给你一个……”鲜艳的唇瓣张开,一字一顿的吐出:“……结果!”紧跟着战北烈自马车中走下来,站定冷夏的身侧,一手揽住她的纤腰,鹰眸中明明白白的写满了支持。慕容哲和冷夏有三分相似的凤眼中闪过了几丝慌乱,五内俱焚,攥紧了拳头,却不敢再有分毫的举动,这里是大秦,若是他们真的拼了和西卫决裂,那他……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香风袭来,紧跟着……丁玲桄榔……嗒嗒嗒嗒……花姑娘扭着纤细的腰肢曼妙自远处跑了来,身后依然跟着那四个或妖媚,或魁梧,或阳光,或温的小厮。“呦呦呦,这是在干什么?”帕子一甩,花千翘着兰花指,娇笑道:“三皇子不慎跌倒了?还不扶起来。”“是,姑娘。”四个小厮同时应声,将“不慎跌倒”的慕容哲扶了起来。花姑娘先朝着冷夏哼哼一声,再朝战北烈飞了个媚眼,最后才转向慕容哲,亲切的掩着口轻笑:“三皇子身子可大好了,正好奴家路过此地,就扶着皇子回去吧?”慕容哲正骑虎难下,此时花千的到来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完全没有犹豫,顺着杆子爬了上去:“多谢花国舅。”“唤人家花姑娘。”花千跺了跺脚,说罢扯着脸上含笑目中喷火的慕容哲,一阵风样的扭着走了,远远的还不忘再回头冲战北烈眨眨眼,那意思:欠奴家一个人情。冷夏摇头笑了笑,这花千不知在这看了多久,才在最后时刻挺身而出,帮了两边一个大忙,给慕容哲的台阶何尝不是给大秦的,此时大秦的确不适宜和西卫决裂。这番举动之后,慕容哲又怎会不把他当做救命恩人,就是自己和战北烈也对他添了几分好感,是个聪明人!冷夏将目光落在已经说不出话一动不能动的五人身上,五人皆气若游丝,强撑着看着她,尤其是齐盛,硬撑着一口气满含期盼。微微点了点头,她对周福吩咐道:“抬进去,找慕公子诊治。”终于,五个人松了口气齐齐昏了过去。待五人被王府的侍卫抬去了慕二所住的客房之后,战北烈也揽着冷夏往府内走去。突然,两人进入王府的步子,不约而同的顿住,身后一阵如芒在背的感觉升起,两人的身上同时落下了一道视线,仿佛光束般能照进人的心底!两人同时转身,顺着视线射来的方向,抬头看去……远处的酒楼二楼上,一双深邃似湖、空濛如雾的眸子,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向着两人望来,那双无边氤氲的眼眸中,隐约遮挡了一切的情绪。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人眼中一抹淡淡的清光掠过,转瞬变成了盈盈笑意,似雨落深湖,荡开一圈圈涟漪,朝着二人遥遥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