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狂风三人不住的打着眼色,瞧咱们爷那张千年怨夫脸。三人的身前,某人坐在摆满了菜肴的桌子前,黑着脸等媳妇回家,头顶嘶嘶冒着冷气,那小子太没品了,使出这么下流的招!“阿嚏!”甫一进门的叶一晃,耳根子一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狐疑的摸了摸胳膊,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战北烈“刷”的把怨念收起来,朝叶一晃前面的冷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笑容露到一半,突然僵住了,半笑不笑的扭曲在脸上,极为诡异。寂静的厅堂内,开始充斥着大秦战神恨恨的磨牙声,二愣子!这一个还没走,另一个又来了!冷夏第一时间制止了他的炸毛,快步走上前,坐在他身侧,慢悠悠的说了俩字:“饿了。”战北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媳妇饿了,这可不得了!是大事,大事啊!他立即夹了几筷子冷夏平时爱吃的菜到她碗里,体贴入微,低沉的声音轻轻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快吃吧。”冷夏夹起一筷子吃掉,战北烈立马眉开眼笑,眉毛差点没从脸上飞出去。叶一晃酸溜溜的看着俩人,一个笑的贼幸福贼幸福,一个面上神色淡淡,但眼里也含满了暖意。他自动自觉跑到冷夏的另一边,“哗啦”一声拉开椅子,以惊天动地的巨响增加注意力。这注意力的确是增加了,不过不是冷夏,而是战北烈,桌子底下隔空踹过去一脚,鹰目一瞪,闪老子媳妇远了点!叶一晃呲牙咧嘴的受了一脚,小媳妇一般把凳子稍微朝冷夏的反方向挪了挪,老前辈啊,你在哪啊?兄弟我被人欺负了啊!慕二站了一会儿,见没人招呼他,自顾自的坐在了圆桌的对面,径自执起筷子,优而呆板的开始吃饭。战北烈朝着他以下巴点了点,那意思:二愣子怎么在这?冷夏歪着头想了想,以眼神简练答:路上碰见的。战北烈瞪眼:这小子阴魂不散!冷夏顺毛:战场上也许需要。战北烈乐了,周身“咕嘟咕嘟”冒着幸福的小泡泡,原来母狮子是为了我!这边厢两人以眼神交流,叶一晃看的惊奇不已,完了完了,这默契都到这种地步了!兄弟我的挖墙角大路,任重道远,举步维艰啊!虽然不知道他们俩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的认为,一定是和对面那个新来的有关,战神似乎不喜欢那个人!叶一晃摩挲着下巴,做沉思状,半响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朝着对面的慕二飞了个友好的眼风,那意思:兄弟,怎么称呼?慕二夹菜,专心吃饭……叶一晃眨眨眼,也不气馁,再接再厉:兄弟,小弟叶一晃。慕二夹菜,专心吃饭……就在叶一晃差点把眼珠子都眨掉了的时候,慕二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筷子,缓缓的转动脖子,目光呆呆的定在了叶一晃拼命眨动的眼睛上,歪头,思索。凭兄弟我三寸不烂之舌,一定把你忽悠到同一个阵营!叶一晃受到鼓励,朝他露出一个极为亲切的笑容,继续努力:不知兄弟怎么称呼?慕二微微皱了下眉,就在叶一晃心下兴奋的时候,将脖子再次一点一点的转了回去,目光定在一道糖醋茄子上。拿起筷子,夹菜,专心吃饭……叶一晃的小心脏噼里啪啦碎了满地,抚额长叹,这眼神交流,果然是需要默契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战北烈一边吃一边看好戏,吃的大快朵颐,看的不亦乐乎。冷夏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失笑摇头,这人,哪里还有大秦战神的风范。叶一晃开始改变策略,既然没有队友的帮忙,兄弟我打不过你,烦死你!于是他开始叽叽呱呱的说话,整个厅堂内由原本的一片静谧,转变为一万只蚊子在耳边嗡嗡直叫的聒噪。叶一晃成功了,战北烈自开始的无视,到后来的心烦,再到此时,他剑眉一皱,下令道:“丢出去!”狂风三人为这刚认的兄弟默哀了一秒,坚决听从主子的吩咐,抓起他的胳膊“轰”的就丢了出去。三秒钟后,打不死的小强揉着屁股蹿了进来,老老实实闭嘴不语。此时的战北烈展现出了大秦战神的大度风范,懒的同他再计较,专心给冷夏夹了菜,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冷夏吃掉他夹来的菜,碗里又被放下了一块儿鱼肉,正要夹起来吃,就感觉到身边那人的气息瞬时阴森了起来。她一愣,将鱼肉放下,果然就见战北烈一张脸黑的不像样,另一边的叶一晃笑的贱兮兮。战北烈自刚才就一直不断的给她夹菜,她也没注意这鱼肉竟不是他夹来的。大秦战神“嘎吱嘎吱”的磨着牙,瞪着叶一晃给冷夏夹菜的手,这个贱爪子,得剁了!他也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冷夏的碗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冷夏叹气,继续她的顺毛大业,将叶一晃夹的鱼肉放到前面的碟子里,再将战北烈夹的鱼肉放进嘴里,小口小口的嚼着。大秦战神顿时满意了,瞧着叶一晃那酸鼓鼓的样,眯起眼睛顺了气儿。再冲冷夏笑的甜蜜,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就差没在地上打两个滚儿,摇摇尾巴。别看叶一晃这人怂,胆子小,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所以此时,他怒了。冷夏看着他再次夹到自己碗里的菜,皱了皱眉,这边战北烈也夹来了一筷子,那边叶一晃不甘示弱,这边战北烈锲而不舍。如此循环往复,两人狠狠的瞪视,咬着牙一筷子一筷子的往她的碗里夹。须臾间,整个碗里的菜已经摞的比天高,锥子形摇摇晃晃的堆在半空。战北烈瞪眼:你丫再敢巴着我媳妇,我让你永远找不到媳妇!叶一晃咬牙:兄弟我不要媳妇,要恩人!难为对面的慕二依旧愣的雷打不动,以他的情商是完全看不出饭桌上的风云暗涌诡谲莫测的,目光一直呆呆的固定在桌子上被一筷子一筷子夹走的菜上,迷茫不已。厅堂内噤若寒蝉,狂风三人老老实实的缩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冷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冷的目光在战北烈和叶一晃身上扫过,扫的俩人齐齐打了个哆嗦,脑中飞出两个大字:完了!她冷冷的勾了勾唇角,大步朝着厅堂外迈出。战北烈眼巴巴的盯着她的背影,可怜兮兮的叫了声:“媳妇。”同一时间,叶一晃缩头缩脑的唤了声:“恩人。”冷夏的步子不顿,头也不回,可是那阴森森的背影,让两人齐刷刷的感受到了一个信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给我滚蛋!空气凝滞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慕二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目光从已经被两人夹空了的盘子里转移,缓缓抬起头,语气中竟带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没吃饱。”狂风三人吞了吞口水,以光的速度“刷”的躲出了厅堂,这个时候,还是闪的远些好,以免殃及池鱼。待房内只剩下了三个男人,呈三角形默然而坐,一个黑着俊脸杀气冲天,一个哆哆嗦嗦望天望地,一个表情呆板眼神迷茫。一炷香的时间后,战北烈突然就觉得自己傻帽了,跟这么两个人置气,丢份儿!大秦战神内心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把,脚下一点,“蹭”的飞出了厅堂,心下忐忑,还是去哄媳妇要紧!慕二眨眨眼,再眨眨眼,狠狠的皱了皱眉,想不明白,居然不管饱……冷夏对付战北烈,通常是两个方法。第一,直接打,暴力相向,这个是在和战北烈确定关系之前。第二,就是此时,采取暴力不合作态度,完全将他当成空气。战北烈说话,她听不见。战北烈在眼前儿晃悠过来晃悠过去,她无视。她翻着本书倚在床榻上,一页一页的看过去,眼皮都不掀一下。战北烈急眼了,麻爪了,媳妇生气了!他在屋子里暴走了两圈儿之后,猛的扑向床榻上,妄图以死皮赖脸的成人的方法,让她消气。突然,大秦战神生生的在床榻前定住,一动不敢动。冷夏的手腕在他两腿之间的前方一毫厘处,手腕上的护腕静静的躺着,只要稍微一动,里面就能飞出一只袖箭……废了他!虽然战北烈知道母狮子肯定不会真的这么做,但是这关系到他下半生的性福,真是……半点险都不敢冒。啪!在这深秋寒夜里,一滴冷汗顺着大秦战神的脸颊滴落地面,声音清脆。战北烈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往后撤,远离了那只护腕,鹰眸内泛着期待的光,可怜巴巴的说道:“媳妇……”冷夏斜了他一眼,收回手,最扛不住这人卖萌的小眼神儿。她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战北烈的醋性上来,居然跟叶一晃也较上了劲,她无奈之下就先离开,打断他罢了。这人,实在太能吃醋!大秦战神盯着她瞅了半天,一看危机解除,松了口气,猛的扑上床。一手搂住冷夏的腰肢,一手将她捧着的书朝外一丢,手指一弹灭了油灯。抱着媳妇睡觉!翌日一早,狂风等人打点好行装,一行人准备上路。方一出驿馆门口,就见到了围的满满的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跪在地上,正是昨日安排好的那些流民。渠城城守恭敬的行了一礼,言语中颇有几分邀功的意味,讨好道:“王爷,下官昨夜将王爷的安排给流民通报了下去,今日凌晨开始,他们就自发的来驿馆谢恩了。”城守心下得意,哪个执政者不愿自己的功绩被百姓传诵?流民密密麻麻的跪在驿馆之外,其中甚至有很多老人和孩子,自他出了大门开始就不住的磕头谢恩,眼中的麻木不再,转变为一种对生的希望。战北烈安抚了流民,让他们回去,等待朝廷的物资。待流民们千恩万叩之后浩浩荡荡的离开,他冷冷的瞥了眼城守,声音沉寒:“你身为一城父母官,却任由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彻夜跪在驿馆之外,置百姓安危于不顾,该当何罪?”原本得意洋洋的城守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剧变!他“砰”的跪到地上,请罪道:“王爷……王爷恕罪!是下官考虑不周,办事欠妥,王爷恕罪。”城守跪在地上,看着战北烈上了马车,缓缓离去,冷汗淋漓。“百姓跪了多久,你就跪多久。”直到他的话被秋风远远的送来,城守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见着烈王的马车已经走远,却也不敢起来,老老实实的在驿馆门口跪着。闪电歪着头问道:“爷,怎么不处置他?”战北烈勾了勾唇角,沉声回道:“不过是想邀功而已,其他方面倒是也没多大的过错,对于流民亦是安排的妥当,小惩大诫就算了。”冷夏歪着头看他,撇嘴道:“小惩大诫?这等天气让他在地上跪个几个时辰,起来也得去了半条命,你这惩处可不小。”战北烈被媳妇揭穿,半点尴尬都没,一手搂过她的腰,理所当然的道:“若非如此,怎么能让他长了记性,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等荒唐之事。”马车沿着官道极速行驶,一路行过了几个城镇,城守均收到了钟苍的命令,将流民放进了城内,安排的尚算妥当。战北烈一系列的吩咐执行下去,总算是解决了流民的问题,保障了流民的温饱,没有引起任何的负面作用。这一路走下来,除了有个傻不愣登的二愣子,和叽叽呱呱的叶一晃之外,战北烈总体来说,还是极为满意的。大秦,薛城。薛城是大秦北边与燕国交界的最后一座城,过了这里,再往前就是赤疆军营。方一进入薛城,冷夏就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城内不仅有普通的百姓,更多的还有穿着豪放的牧民。城镇中不时的有身着侍卫服的士兵来回巡逻,就连城门的把守也比其他的城镇要严密的多。战北烈见她目露疑惑,解释道:“薛城虽说也是大秦的土地,却和一般的城镇有些不同。”冷夏挑眉,他接着说道:“这里原本并非是一座城镇,而是由北燕的一些不服管束的零散部落的聚积地。后来部落中有不少人和大秦通婚,渐渐的混居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三不管地带。祖父登基之时,将这里收服为大秦的地界,建立了薛城。”冷夏这才知道,薛城还有这样一个历史。她想起她前阵子自书上看到的,问道:“如今几十年下来,那些部落也已经基本被同化了,只是还保留着一些北燕牧民的彪悍习性?”“不错,所以这个地方极难管制,一方面百姓民风彪悍……”战北烈点点头,沉声分析着:“另一方面因为是大秦的边城,最初的时候经常会有关外的牧民来骚扰,所以朝廷让这里实施了自治,基本都是自己管自己的,甚至城主拥有少许的兵权,以便随时抵抗外来的侵扰,只需每年向朝廷纳贡。直到五年前北燕大败而归,这边才太平了不少。”冷夏眉峰皱起,“也就是说,城主的权利在这里是为最大,堪称一手遮天。”战北烈将帘子撩开,观察着外面的百姓,他自五年前大败了北燕后,就没再来过这边,竟和印象当中的薛城差距不小,变得破落了许多。这里的百姓和之前见到的流民一般,眼中麻木而悲哀。他合上车帘,皱了皱眉,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这里的城主也是常常更换,倒是这一届的城主薛仁义颇有几分本事,自从上台至今将这里的牧民压的死死的。”他微微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还有上次东方润的那支流匪,频频骚扰边境这一带,唯有薛城未受到重创。”就在这时,车外一声洪亮的男音响起:“下官薛仁义参见王爷,下官不知王爷驾到,匆忙赶来,还望恕罪。”战北烈和冷夏下了马车,几个身着官服的男人躬身立于车前,为首的一个男人接近四十岁,长的极为瘦小。不待战北烈发话,他已经直起身子,寒暄道:“王爷远来,下官已经命人备好了酒水,还请王爷赏脸。”战北烈在他身上扫过,此人面色黝黑,鹰钩鼻,眼中不时有阴鸷之光一闪而逝,看上去极不好相与。说是匆忙赶来,官袍却穿的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无。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一眼,眼中皆含了几分冰冷的寒意。他微微一笑,还未说话,薛仁义望着后方的弑天,眉峰一拧,拱手说道:“王爷,下官未知王爷带了兵来,一时未有安排,不若先让他们在城外扎营?”战北烈也不反对,笑回:“自然可以。”薛仁义心下暗笑,早就听说这战神烈王多么英勇,却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倒是高看了他。两人朝前方行着,薛仁义落后战北烈半步,前行中又朝着弑天回头望了一眼。总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气,聚在自己的身上,再感受时,又不见了,他摇摇头,许是错觉。冷夏吩咐弑天暂时驻扎城外,警告的瞥了林青一眼,让他跟着。林青低下头,知道姑娘的意思,是让他将情绪控制好,他闭着眼调整了片刻,张开伤痕遍布的手掌,跟上冷夏。城主府装潢极为豪华,比起整个薛城的破落,判若天渊。战北烈坐在富丽堂皇的宴客大殿内,和薛仁义往来寒暄,其余县令和城守等官员陪同,觥筹交错,一片热络。战北烈饮下薛仁义敬来的一杯酒,刚放下酒杯,就急不可耐的问道:“薛城主,本王的贴身侍卫可在?”薛仁义心下冷哼,果然是毛头小子,这就沉不住气了。他语气恭敬,回道:“钟侍卫到城外安抚流民未归,王爷可要派人去寻?”战北烈呼出一口气,好像放了心,笑道:“既然是安抚流民,就不必寻了,本王不着急。”说完,眉峰又皱了起来,沉了沉脸色,问道:“为何流民还在城外?”薛仁义内心鄙夷,喜怒形于色,这烈王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名不副实,想来战神的名号是有的,不过只是个懂得带兵打仗的莽夫罢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战北烈良久,直盯的他脸上显现出了狐疑之色,才以一种骄傲的语气回说:“不过是些刁民,且还不是大秦的百姓,放进来只会扰乱薛城的治安,若有探子进来更是得不偿失。”其他的官员齐声附和着。战北烈垂下眸子,似在思索,半响后才问了一句:“这么多的流民聚集在门口,若是北燕和东楚有异动,城主打算如何应对?”一直坐在她身边,没说过话的冷夏,紧跟着开口:“城主不放进城,天寒地冻,这些百姓……”薛仁义眉峰一皱,“王爷有所不知,下官的探子每隔一个时辰就会送消息回来,若两国有一点异动,百里之外下官就会知晓!”“至于那些流民……”他看向冷夏的目光中有着明显的不以为意,端起酒盏来喝了一口,才慢慢的说道:“王妃宅心仁厚,然而这些流民却绝不能留。不出明日午时下官就会驱散,若是不走……”他哈哈一笑,语气中毫无同情,得意洋洋中含着一丝难言的阴狠:“便杀之!”砰!冷夏手中的杯盏轰然落地,她咬着唇看了薛仁义一眼,眼中惊惶失措,笑的勉强:“城主……好魄力!”薛仁义见后更是哈哈大笑,女人就是女人!尤其是这个烈王妃,还是五国中出了名的废物!冷夏暗自松了口气,薛仁义没发现,可是她却察觉到了,身后的林青方才再次控制不住自己,释放出了些微的杀气。她扔下杯子,一方面是以惊慌示弱,另一方面确是要转移薛仁义的注意力。她不动声色的在身后打了个手势,警告林青收敛。杀气一瞬间消失。就在这时,一阵曼妙的琴声自大殿内室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