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兰荒漠,在西卫的极西方,和北燕以北的雪峰,南韩以南的琼林,东楚以东的云海,并称四大极地。而若想进入崎兰荒漠,必先经过芙城的旧址。此时,距离众人出发,时间已经过了半月。这会儿刚出了西卫有两日,原本冷夏以为要经过的路途,该是荒僻萧索杳无人烟,却是没想到,这一路上竟碰到了不少同行的旅人,或江湖上的高手,目不斜视脚不沾地飞掠而行,或鸡鸣狗盗之辈,鬼鬼祟祟的打量着她们的行囊……一路有人同行不说,甚至连旅店都有,这就让冷夏莫名其妙了。黄昏初降,午时那晒人的日头变的柔和起来,只少许的功夫,空气中的炙热便转变为萧萧冷意。冷夏拢了拢衣襟,看向面前的这座不算小的二层旅店,尽数是由岩石沙砾搭建而成,坑坑洼洼的墙外挂着一溜的尖刀,极有威慑力,而里面更是吆吆喝喝热闹非凡。终于,她不解的蹙了蹙眉,问出了一路上的疑惑:“芙城不是当初被屠戮一空,变为了一座死城么?”芙城已经变成了死城,而崎兰荒漠更是极少有人烟踏足之地,这一路上的人,和旅店中的人,目的地又是哪里?这话问出,众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眼眸中皆是匪夷所思。这目光,直让冷夏觉得自己,是个外星人了!半响,花千挥了挥帕子,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哎呦,你不会以为,芙城里面空空荡荡的,血腥味挥之不散,白日里沙尘席卷一派荒凉,到了晚上阴戾之气聚之不散,星月无光鬼哭狼嚎吧?”冷夏眨巴眨巴眼:“难道不是?”众人大笑不止,连呼:“菜鸟!”拓跋戎一巴掌拍在脑门,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唾弃:“没化,真可怕!”冷夏瞪眼,大喝:“从实招来!”叶一晃笑眯眯的凑上脑袋,给她解释道:“恩人,这芙城的覆灭已经二十年了,然而藏宝图却始终没有消息,二十年来,可不只五国的上位者在找,全天下的人亦是在找,想着碰碰运气过来看看的更是多如牛毛。有的找个几月几年的,失望之下离开了,有的就死死的耗在了那座城里,渐渐的,一拨没走一拨又来,这芙城中的人越来越多……”公孙柳轻笑着,接上:“又因着这里脱离了西卫,没有皇帝没有县衙没有官兵,不少犯了事的,被追杀的,有仇家的,竟是也开始躲到了芙城来,渐渐的,就变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冷夏皱眉,呢喃道:“西卫不管么?”“据奴家的估计啊,西卫的先皇一开始,也是打着人多力量大的算盘,指不定谁就走了狗屎运,真的找到了关于宝藏的线索,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不过……”花千翘着兰花指,鄙夷道:“后来呢,是想管也没法管了,芙城里面渐渐聚拢了众多的凶神恶煞,江湖高手、杀手、强盗、小偷……这样的地方,西卫何苦来的自找麻烦?”冷夏想了想,也是。心思再一转,立马瞪起眼,凉飕飕的眼风转过众人笑眯眯的脸,磨牙:“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众人笑的前俯后仰:“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你这西卫的女皇,竟然不知道!”西卫以西,有一个三不管地带,这根本就是天下人家喻户晓的一件事。他们也不知道,冷夏根本就是个外来者,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五年的时间,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该是知道的,尤其是,这女人还是西卫的皇帝!软软的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冷夏低头,就见她儿子眉眼弯弯,点点头十分认真:“娘,十七也知道的!”冷夏无语望天,好吧,这就是现世报啊!她终于也被古代的土老帽,嘲笑了一次。某个女人极为淡定,目不斜视咳嗽一声,牵起她儿子的小手,大步迈进了前方的旅店中。随着门口的厚布帘掀开,乌烟瘴气的感觉袭面而来,劣质的酒气刺鼻,聒噪的吵闹震耳。大殿中透不进多少的光,黑漆漆点了两只蜡烛,粗陋的桌椅散乱的摆放,十数个酒鬼醉的东倒西歪,勾肩搭背的划拳拼酒,还有些直接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另外一边聚拢了不少凶神恶煞汉子,脚踩木桌满嘴吆喝。“豹子!豹子……”“小!小!给老子开小!”布帘的掀起,自外透进一束夕阳的暖光,一瞬间,大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拼酒的不拼了,划拳的不划了,赌博的不赌了,睡觉的不睡了,数十个人姿态各异,却是齐齐眯着眼睛,挡着光亮,朝门口看来。最先走进的女子,一袭白衣面容清冽,纤瘦的身形上隆起高高的腹部,手中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正笑眯眯的瞅着他们。而后方,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的桃红老头,满身清冷动作刻板的呆滞男人,面盘白净目如繁星的机灵少年,满身翠绿叮叮当当的**人妖,扛着弯刀高大如山的壮硕汉子,长发及腰气质高华的绝美男子,面貌女气眉宇坚强的十岁男孩。这样的组合,看上去每一个人都完全的不同,然而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贵气!不论哪一个,都是气质高贵!旅店中的汉子们,不论是醉意迷离的,还是赌的眼睛猩红的,齐齐面色一喜,不约而同的抓起了桌子上的武器,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柳眉一挑,冷夏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是什么意思……打劫?她轻笑一声,正要动作,只听二楼传来一声女子的嗔骂:“要是吓跑了姑奶奶的客人,你们就都给姑奶奶滚出去!”这一声嗔骂,带着几分难言的性感,懒洋洋娇媚非常,却是令得楼下的男人们齐刷刷的收起了兵器,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们一眼,甩着膀子一哄而散,回去了原先的地方,赌博、喝酒、划拳、睡觉,一切照旧如常。冷夏朝着上方看去,破旧的阶梯口倚着一个女子,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姿态慵懒,衣衫半解,风尘非常。然而一眼让她定住的,却是女子的眼睛,如猫一样的琥珀眸子,其内几分沧桑,几分野性,几分魅惑,勾人而不自知。玫红色的长裙一闪,身姿轻盈掠过半空……再落下时,已经翘着二郎腿,斜斜的躺在了脏兮兮的木桌上,宽大的裙摆铺散逶迤中,手臂撑着脖颈,睡眼惺忪:“客官,住店?”冷夏拉开个同样脏兮兮的椅子,也不介意,坐的悠然自得。她挑眉问:“住店如何?不住店……又如何?”女子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随即视线掠过大殿内目光如狼的汉子,轻笑道:“不住店的话,就不是姑奶奶的客人,不是姑奶奶的客人,这些人会怎么样,我可就管不着咯!”冷夏亦是轻笑,凤眸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半响伸了个懒腰:“那就住店吧!”女子一愣,朗声大笑,一骨碌爬起来,这本应粗鲁不堪的动作,反倒也做出了几分野性的美感。她高声吩咐:“听好了,这几位客官住店的这段时间,都给姑奶奶安分了点,谁要是挡了姑奶奶的财路,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话落,裙摆一扬,带着众人朝二楼走去。砰砰砰……二楼的长廊里,女子动如风火,一连推开一溜的八间客房,倚在最后一间门口,懒懒的伸出手:“二楼一共八间房,全给你们了,八十两一晚,诚谢惠顾!”啪!一张百两银票,拍在她的手里,她捻着银票一角弹了两下,抛去个爽快的媚眼,转身……忽然,步子一顿,望着横在身前的玉臂,女子慵懒挑眉:“客官,还有吩咐?”冷夏朝她眨眨眼,吐出俩字:“找钱!”女人笑了。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她朝后一仰靠在墙壁上,捏着银票哈哈大笑:“这方圆百里之内,谁不知道我姬三娘的名号,这银子进了我的口,还想让姑奶奶吐出……”笑声戛然而止,她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向冷夏的目光,已经完全的变了。对面的女子,怀着最少六个月的身孕,同她一般悠然的倚着墙壁,看上去柔柔弱弱没有半分内力,然而她连看都没看清,只觉眼前白影一闪,手中的银票,已经易了主!而那女子,却仿佛从来没动过一般,同样的悠然姿态,同样的盈盈笑意。片刻后,姬三娘凉凉的笑道:“原来碰上个行家!”怪不得方才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从头到尾都镇定非凡呢!冷夏捏着银票,下巴朝房间内点了点,“进去谈?”姬三娘伸了个懒腰,胸前的衣襟滑下大半,露出一片小麦色的性感肌肤,和开始时冷夏的问题一样:“进去如何?不进去……又如何?”冷夏的回答,却不是她想的那般,她冷冷一勾唇,吐出:“你没的选!”话落,当先转身进了房间。姬三娘也不尴尬,大步跟着走了进去,走到一半忽然一顿,转头望向门外站着的小仙童,问道:“这你儿子?”战十七眨巴着小鹰眸,距离姬三娘只有一步,粉粉嫩嫩纯真可爱的不得了,老实巴交的点头:“她是我娘亲。”姬三娘骤然出手!脚下生风,五指成抓,倏地抓向战十七……冷夏头也不回。花千笑的鬼精鬼精。拓跋戎专心致志擦弯刀。老顽童捻着胡子笑眯眯。慕二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叶一晃伸了个懒腰,兴奋看戏。公孙柳和公孙铭,对视一眼齐齐耸肩。玉手即将抓住战十七的一瞬,某小孩的小脑袋在四周转上一圈,发现这些大人们竟是没有一个准备出手,电光石火间,他还有心思叹了口气,埋怨道:“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小爷啊!”话落,小小的身子连连旋转,泥鳅一样“咻”的不见了踪影。姬三娘大惊,猛的一凝目,猫一样的眸子看向房间内,某个方才看上去纯真又可爱,完全无害的小孩,这会儿正坐在她娘亲的身边,眉眼弯弯一脸讨好:“娘亲,十七好棒的!”某亲妈点点头,摸摸他的小脑袋。姬三娘抽了抽嘴角,半响憋出一句:“靠!”这母子俩,都是变态!挣扎也挣扎过了,她不再想别的心思,好吧,即便是想,估计也没用。大步走进房内,袍子一挥坐了下来,整个人仿佛没骨头一样,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问:“怎么样,说吧,有什么要问的?”冷夏也不亏她,素手将银票丢出:“芙城的情况。”花千他们虽然知道,却也大多是道听途说,而叶一晃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跟着他师傅一起,十年前的事了,这些总归没有一个地头蛇来的清楚。而还有一件事,就是在她进入这间客栈之时,就发现了几分不对,比如说,这一路上的人只有往芙城走的,没有从那个方向出来的,比如说客栈内的这些汉子,像是在这里常住,专门以打劫为生的。离着芙城这般近,却要留在这客栈里……软而薄的银票,在半空划过道凌厉的弧度,被姬三娘一把捏住,“这你就问对人了,这芙城的事,等你进了城再想问,可就晚了!”冷夏一皱眉,听她这口气,果然有点问题。就见姬三娘弹了两下手中的银票,缓缓道:“这芙城啊,只准进,不准出!”“骗人呢你!”叶一晃冲进房,摇头晃脑:“这里兄弟我也是来过的,可没听说什么不准出!”“你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近几年的事吧?”姬三娘懒洋洋的瞥他一眼,娓娓道来:“芙城刚开始成为三不管地带的时候,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一般分为三种,第一,进去避难的,第二,寻找那些避难的人寻仇的,第三,找宝藏的线索的!”“不论是由着一二三,总之人流是越来越大,第一种本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若是任谁都能进去,杀了仇家再出来,那这避难岂不是成了儿戏?第二种,因着有了这个新政策,也要掂量掂量,那仇家值不值得自己把一辈子耗在这座城内,第三种,更是大部分的人因着这政策,望而却步,有了宝藏又如何,还不是出不来?”冷夏点点头,接着问:“芙城不是三不管么,天不管地不管人不管,无皇帝无县衙无官兵,政策由谁定?”姬三娘坐直了身子,赞赏的看她一眼:“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这样的地方,混乱不堪,自然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六年前就有了这么一个办法,每三年开设一次比武擂台,凡是赢到最后的,便担任城主三年,城主只要享受就好,偶尔颁发个政策,不管打架斗殴,不管杀人放火,也不管打家劫舍,这等好事,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这第一任城主,便是颁发了这政策的人,从今以后,只给进,不给出!”冷夏再问:“那芙城靠什么为生?”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城镇,银子从哪里来?姬三娘站起身,推开窗子朝下面努了努嘴,喧哗声立即传了进来,楼下的汉子们依旧赌博拼酒,醉生梦死。“看见那些人了没,他们这种心心念念想进城的,就是芙城的经济来源,但凡想进城,五千两银子!”她咂着嘴巴说完,补充道:“一个人!”嘶!花姑娘倒抽一口冷气,憋着嘴羡慕嫉妒恨:“这城主倒是有经商头脑,银子来的痛快!”冷夏这才算是明白了,楼下那些汉子,就是满心欢喜来到了芙城,发现没银子根本就进不去,就只好窝在这客栈里,专门挑有钱的又好对付的人下手,不过既然能来这三不管地带的,恐怕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姬三娘见她若有所思,解释道:“运气好了,劫到了银子的就进去,运气不好的,碰上了扎手的点子,说不定就要横尸街头。姑奶奶这客栈里的人是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这么几年来,不知换了有多少了!”拓跋戎擦着弯刀,冷冷道:“要是我,就直接打劫你这客栈!”“姑奶奶的功夫虽然比不上你们……”姬三娘笑的花枝乱颤,说到一半,眼尾瞄向那乖乖巧巧小仙童样的孩子,某小孩朝她无辜的灿烂一笑,她立即瞥开目光,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望着楼下凉凉道:“不过比起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真正有能耐的,也不会搞不到五千两银子,只能窝在这间小客栈里。”“那城里的其他事呢?”姬三娘耸耸肩,捏着银票朝外走着,边走边说:“只准进不准出,里面就好像封闭了一样,这些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还是城主身边的人,偶然路过透露的。”柳眉一挑,冷夏迅速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城主身边的人,可以出城?”“城主是有特权的。”姬三娘走到门口,朝她眨眨眼:“姑奶奶再免费送你们一句,比武擂台三年一届,这一届,已经开始了!”待她走了,众人围在房间内,没想到这芙城,竟还有这样的规矩,一时无话。冷夏分析道:“进城倒是容易的很,八个人的门票四万两银子,出城的话,恐怕还要再费一番功夫,一是有城主的帮忙,二是……”红唇微张,缓缓吐出:“变成城主!”虽然不知道那擂台是个什么规矩,不过她相信,姬三娘方才那句话,绝对别有深意。众人点头同意间,就见某个小鬼头鼓着腮帮子,跑到她身前站定,委委屈屈对手指:“娘亲,加上十七是九个人!”冷夏眨眨眼,咂了咂嘴。不知道四岁的孩子,会不会有儿童票?翌日一早。众人休整过后,准备启程。不知大殿内的汉子们是早就被姬三娘交代过,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肉疼的望着走出了客栈的她们,非但是没出手,还明显的松了口气,送瘟神一般。冷夏狐疑的在众人身上扫过,耸了耸肩,不再多想。然而这疑惑,一直到了行路一个时辰之后,变的更加强烈,她顿住步子,看向后面鬼鬼祟祟跟着的几个汉子,不解的皱了皱眉,这些人分明没有了昨日的凶悍和狠戾,看向她们,哦不,是看向战十七的目光中,尽是希冀和委屈。冷夏转过头,朝着儿子微微笑,凉丝丝问:“十七?”某小孩仰着小脑袋,一脸无辜:“十七没有做坏事!”冷夏望天,这娃子,跟他爹一样,最爱的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终于,在娘亲千万瓦的目光下,某小孩叹气一声,开始原地蹦高。蹦啊蹦……叮呤当啷!蹦啊蹦……乒乒乓乓!冷夏眨巴眨巴眼,看着她儿子小小的身子里,一个一个的东西零零散散的往外掉,从惊讶到无语……好家伙,尽是银子!元宝,碎银,大的小的,甚至是铜钱,应有尽有!直到战十七再蹦了两下,浑身摸了摸后,笑眯眯招认:“娘亲,没有了。”冷夏抽了抽嘴角,转头看向眼巴巴盯着银子的几个汉子,为他们鞠了一把同情泪,这些人拿命换回来的进城门票钱,就这么被他儿子给……呃……冷夏问:“儿子,怎么弄来的?”战十七小手叉腰,小鹰眸眯成个月牙,一脸得瑟:“娘亲可是赌神,十七怎么能给娘丢脸!随随便便掷个骰子,赌个牌九,玩个大小,那都是小意思!”众人望着某女僵硬的脸,憋笑憋的一抽一抽的。这小鬼,绝对比他亲妈还要彪悍!某小孩嫌弃的瞄了远处一眼,大洋洋一挥手,“小爷赢你们这么俩钱,还跟了一路,拿走拿走!”汉子们喜上眉梢,“哗啦”一下冲了过来,一边撅着屁股满地的捡,一边痛哭流涕。“多谢老大,多谢老大!”战十七懒洋洋的“嗯”一声,还想着再得瑟得瑟摆摆谱,突然小短腿离地,被某个哭笑不得的女人提溜起后领子,大步离开了。这出插曲很快过去,紧跟着看见的,却是让众人皆有几分难以难语的复杂。沙砾遍布的路面上,横着一具壮硕的尸体,一小片的血泊中,尸体的胸前深深的一个血洞。而这个人,他们也眼熟,是昨日客栈中的其中一个汉子,想是像姬三娘所说,碰见了扎手的点子,银子没得成,反倒送了命。在场的众人,皆不是心肠软弱的人,更是习惯了身居高位生杀予夺的人,见惯了死亡,见惯了战场,区区一条强盗的命,原本并不会引起他们任何的触动。可是这具尸体所代表的意义,不同。公孙柳叹气一声:“这芙城,却是将人性的最负面,给放大到了最大!”可不是么,如今的芙城,绝对是将人性的卑劣,给无限的放大了开。有银子是老大,有拳头是老大,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皆都没有人管,凶煞者便是屠夫,也不会受到唾弃,软弱者便是死了,也只能怪自己没有能耐,怨不得天尤不得人。直到此时,真真切切的看见了这具尸体,他们才感受到,这里的混乱、冷酷、残忍、恶劣……冷夏转过头,看向自从快要到芙城开始,就一直有些沉默寡言的老顽童,淡淡道:“前辈,这并不是芙城。”老顽童缓缓抬起头,琢磨着她的这番话,半响笑了笑,释然了。不错,这既是芙城,又不是芙城。这只是一个芙城的旧址,里面却是物是人非,一个城最为根本的最为灵魂的,便是百姓,而现在的这座,没有了原先的百姓,没有了芙蓉宝藏,没有了锱铢必较的商人,没有了三岁就会打算盘的孩子……这三不管地带只是恰巧的落在了芙城的旧址上!冷夏看他再恢复了神采,笑道:“我答应过前辈,必会遵守,给你一个真正的、以商为名、以财闻名的芙城!”老顽童笑眯眯的瞅着她,嘻嘻哈哈上蹿下跳,桃红一闪一闪的晃花人的眼睛,欢呼:“好丫头!好丫头!”忽然,他弱弱的缩了缩脖子,躲到了笑眯眯招人疼的叶一晃身后,小声撇嘴:“木头。”慕二缓缓转动眼珠,收回方才那嫌弃的一瞥,继续呆呆的上路。战十七满目好奇,小鹰眸眨巴眨巴,跑到老顽童身边,小小声问:“师傅,你为什么害怕二师兄?”老顽童抓了抓脑袋,立马挺起腰板,瞪眼:“哪里怕了?哪是怕了?为师是……”他吞着口水,一边瞄着某个呆子,一边凑到某小孩儿的耳朵边,偷偷摸摸的说:“为师那是鄙视他,对,鄙视!太无聊了,太无趣了,太呆板了,简直不是为师的徒弟!”某小孩翻白眼,瞧你这鬼鬼祟祟的样!某老头胡子一跳一跳的,欲哭无泪,难道他堂堂云山癫道人,这一辈子只能被两个徒弟,给治的死死的?众人哈哈大笑。就这么说笑着,走了接近一日的时间,那座神秘又神话的城池,终于近在眼前。虽然里面的喧闹和冷夏想象的荒凉不同,不过有一部分却是相同的,空气中无处不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城墙巍峨高阔血色点点,城门更是已经被陈旧的血色染的斑驳,镌刻着朵朵盛开的芙蓉,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而上方正中处,金匾行书: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