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韩,珠兰城。“哇——”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自珠兰城守府中传出。“吱呀”一声,产妇声嘶力竭了整整一夜的房门,被从里面喜气洋洋的打了开,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弥散在这一方花香扑鼻的小院中,老嬷嬷满头大汗高捧着鲜血淋淋的婴儿,喜庆道:“恭喜城守老爷,贺喜城守老爷,是个小公子!”这话落下,院内侯着的几人神色各异。听了一夜嘶嚎满脸不耐的花重立,眉头终于舒展开,大步朝着房门迎上。“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一众奴才下人齐齐下跪,恭贺声不绝于耳,珠兰城中谁人不知,城守心心念念日盼夜盼就想要个儿子继承香火,奈何自二十岁成亲以来,却只得了大小姐一个千金,虽说大小姐长相柔美性子也温婉,小小年纪就已经熟读诗,琴棋书画更是皆有涉猎,在珠兰城中可说是最为抢眼的女子了,不过十岁的年纪,盯着盼着想要求亲的大户人家,已经不计其数。但总归不是个男子啊!老爷再是疼爱大小姐,心中难免有憾。可惜天不遂人愿,整整十年,老爷的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不论正房侧室,竟是再无所出,甚至入府没多久,都或早或晚的撒手西去……一次两次尚可称之为巧合,这七八个侍妾尽都或染病或意外的身亡,这下子,可吓坏了全城的百姓,直说城守府中,有不干净的东西,就连他们这些府里的下人,也是心惊胆战了好些年头,眼见着老爷请了郎中悄悄问诊,请了道士大肆捉妖,却是丁点的效果都没有。可谁曾想,原本连老爷自己都要放弃了,却在花街柳巷一夜风流中,得来了这个期盼多年的子嗣!这就叫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恭喜老爷,贺喜老……”下人们的连声恭贺,忽然就僵在了嘴边,他们小心翼翼的看着房门前,花重立那眉头紧锁的模样,讷讷的闭上了嘴。他们抻着脖子茫然四顾,怎么了?同样怀有疑问的,还有院内始终冷冷站立的大夫人梅氏。她是花重立的结发之妻,细眉吊眼身骨娇柔,若是青春少艾自是媚惑非常,但如今这三十的尴尬年纪,眼角眉梢都添了丝丝细纹,不免看上去有些刻薄,如今花重立的这一整个后院中,也只剩下了梅氏一人,和那静悄悄的产房里母凭子贵的二夫人了。梅氏冷眼望着紧紧盯住那血腥小儿的花重立,心里的嫉恨犹如烈火烧灼。手上一暖,梅氏转头对上爱女抚慰的眸子,迅速警醒了过来,整了整面色由着花媚拉住她,迎了上去:“老爷喜得麟儿,可喜可……”梅氏的话一顿,捂着嘴惊呼了一声:“这……”倒也不是这新生儿有多么的难以入眼,正巧相反,花重立本就是个长相俊美的,那青楼女子更是珠兰城的花魁,妖冶艳丽冠绝全城,这两人一夜风流的产物,自是差不到哪去,不只不差,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小的婴儿啼哭着,声音玉润悦耳。九月的南韩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空气中无处不透着蒸腾的暑气,天空明烁云霞琉璃,闪耀着斑斓的颜色,却尽在这新生婴儿的一张容颜之下,黯淡了下来。遍布的血色污秽中,他肤如羊脂美玉,流光如莹,弯眉细长,狭眸微挑,似浓雾中隐隐现出的一轮新月,幽丽而神秘,明明目光懵懂全无焦距,却灿若珠光流幻,让人望之炫目。而那张唇,更是嫣红娇艳的触目惊心!只那么看着,平空生出了几分妖异之感。“这生的……怎这般……妖……妖异……”旁边的梅氏仿似无觉的呢喃一声,花重立听在耳际,在这赤日炎炎下,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股无端端的森凉感觉,自心底向外蔓延。是了,妖异!一侧十岁的花媚扶住他,尖小的瓜子脸上诚意款款,温婉道来:“待到弟弟长大,渐渐有了男子气概,这美到极点的模样也就被英武的阳刚气质,给掩盖了。”这句话算是说到了花重立的心坎里,欣慰的拍了拍爱女的乌发,朝着婴儿腿间的东西看去一眼,松了口气转身走了。好歹是个儿子啊……待他离开,花媚深深的看了眼这只方方出生就比女子还要美的男婴,尚显稚嫩的十岁面容上,牵起丝冷意隐隐的笑容,携着梅氏款款离去。正主都走了,下人们自是一哄而散。这一方小院内只余下老嬷嬷,抱着啼哭不止的男婴,叹气一声,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去看一眼,房间内那精疲力竭了整整一夜的产妇,嘶吼声早在孩子出生的一刻,就渐渐停息,只余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味久久弥散……珠兰城守喜得麟子的消息,在这荒凉的一方边关小城中迅速蔓延。然而百姓再问:“小公子长的是何样貌?”府内的所有人皆是闭口不言,讳莫如深。所有人想的皆是花媚的那句话,待到小公子长大些,一身男子气概英武阳刚,也就没人记得那比女人还要妖异的容貌了,花重立更是为此给他取名花千,千锤百炼之意。希冀很美好,现实忒骨感!他定是忘了,千锤百炼之千,亦是千娇百媚之千。吱呀……丫鬟捧着午膳,推门而入:“小少爷,吃……”砰!手中的托盘瞬间落地。瓷片四溅,汤汁漫溢。丫鬟惊的一个哆嗦,瞬间冲上前去,一把将花千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偷来的长裙给扯掉,心急火燎的撕扯间,也顾不得什么连番埋怨着:“小少爷,你怎么又穿裙子了,若是让老爷看见,奴婢可要挨板子了啊!”小小的五岁花千,呆立着一动不动,任她把好不容易偷来的丫鬟裙子,给扯了个七零八落,魔爪伸到头顶,拔出插了满头金光闪闪的珠钗。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在耳侧,他看到丫鬟嫌恶的目光,缓缓的,缓缓的攥起了小拳头。这样的目光,他再熟悉不过。除了娘和嬷嬷,这偌大城守府内的每一个人,见到他时都是这样的嫌恶。“逆子!”一声怒极大喝响在门口。花重立大步走进来,森森的阴影覆在花千头顶,他的面容怒不可谒,忽然手起手落……啪!响声脆亮,花千倒飞出一米远。小而稚嫩的身体滚落地面,面颊已经红肿不堪,艳丽的唇瓣中一丝血线猩红的流下,给那随着长大愈加媚气的脸上,再添几分妖异,目光怔怔的盯着被花重立狠狠踩住的破烂裙子上,听着头顶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他垂下羽扇样的长睫,掩住一闪而逝的落寞。扬唇一笑,媚态横生:“父亲。”稚嫩的嗓音,偏偏含了几分属于女子的软糯,让花重立方方升起的一丁点愧疚,尽数消散。他怒瞪着半跪在地上的花千,一脚将脚下的裙子踢开,“你可知错?”知错,知错,他何错之有……他想抬起头,大声的告诉他:“我没有错,我不过喜欢穿裙子!”他也想爬起来,挺直了腰板:“我不过想当个女孩子!”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换来再一次盛怒中的掌掴罢了……他想起第一次将娘亲的珠钗戴在头上时的样子,镜子中的自己笑的真好看,然而一回头,迎上的便是一记毫不留情的怒掌,那时的他还不知错在哪里,在阴冷的祠堂跪了整整一夜。直到后来,老嬷嬷摸着他的头,目光慈爱:“男子便如乃父,女子当如你娘。”他第一次知道了男女之间的不同。有的选么,他想起娘亲常年卧床的柔弱,妍丽却苍白的面容,每每父亲来此,她总欣喜的强撑着起来,发髻轻拢,胭脂微拭,莲步款款,美的惊人的面上绽放出他并不理解的光芒,却极美,极美。他仰起脸,憧憬而坚决:“那我要当娘亲那样的女子!”头顶抚摸的手一颤,嬷嬷一把捂住他的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少爷,此等话万万不可再说!”小小的他,不能懂这其中的缘由,但是嬷嬷眼中的惊骇和郑重,他懂了。切不可乱说。他将心底的企盼悄悄压下,他不会再告诉任何人,他不爱壮阔如海的蓝,深沉似夜的黑,独独爱那芳草碧绿凄凄,百花嫣红绽放;他不爱舞刀弄枪之乎者也,所有人口中的“大丈夫”三字,于他稚嫩的心间撩拨不起丝毫涟漪,目光却流连在珠花灿烂裙摆飘逸中,再难移开……这些他都不会再说了。一滴眼泪顺着红肿的面颊流下,传来丝丝剧痛,目光落在地上被花重立踢的远远的布裙,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不动,乖巧点头:“孩儿知错。”花重立阴翳的气息,渐渐平复,他大步离去,丢下一句惩处冷冷飘来。“去祠堂跪着。”夜晚的冬季,即便在大陆最南面的南韩,也是冷的。凛冽的风吹进祠堂,蜡烛一闪一闪,火光映照着一列列冰冷的牌位,花千缩了缩脖子,揉着咕咕叫的肚子,老老实实的跪着。嗒,嗒,嗒……一声声的脚步声,自后面由远及近,花千红唇一扬,回头唤道:“姐。”那门口走来的,正是花媚。眸光一闪,遮住了眼底的阴冷,她娇小而狐媚的脸上漾出盈盈笑意:“可是冷了吧,听说你又偷偷的……”眼底掠过丝黯然,花千小声回:“父亲已经骂过我了。”身上一暖,盖上了一件外衣,他拉过花媚的手,弯着狭长的眸子一笑,美的炫目:“姐,听说城南的刘家来提亲了?刘家的布庄都开到京城去了,以后你就有数不完的华美衣裳可以穿了!”幽幽烛火映在花媚望着两手交叠的瞳眸里,耀起森冷的光芒……他小手一缩,眨眨眼再看,还是那个柔和温婉的姐姐,就听她语声悠远:“我让父亲推掉了。”“为什么?”花媚抽回手,纤纤食指点在他白皙的脑门:“姐才十五,还不着急,我要是嫁人了,你这调皮捣蛋的再跪祠堂,谁来半夜送衣裳呢?”他垂下眸子,嗓音闷闷带着依恋:“在这府里,除了娘和嬷嬷,也只有姐待千儿最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花媚细长倒吊的眸子,幽光闪闪,俾睨的觑着他的头顶:“爱之深责之切,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小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最起码在他看来是的,等你再大一些,若是他见你一直坚持,想必也不会反对了。”花千瞬间抬头,眼睛亮的惊人:“真的?”花媚嫣然一笑,笑中带着蛊惑:“真的。”只要坚持……只要坚持,我就可以当女孩子了么……小小的孩子还不懂得分辨,有些事不论如何坚持,也敌不过世俗的桎梏,花千握着稚嫩的拳头,眼睛一闪一闪晶晶亮,比星子还要璀璨,连花媚什么时候走了亦是不知,只顾得一个劲儿傻笑,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裙裾翩翩,脚踏莲花。他一声欢呼跳起来,跪了半夜的腿酸麻无力,猛的摔倒。“笨。”花千揉着腿,随口应道:“啥?”“老子说你笨,这么大了还摔跤!”“那是因为……”稚嫩的解释戛然而止,花千掏了掏耳朵,脸上呈现出几分茫然……片刻的沉默后,他嗷的一声高蹦起来:“谁?”四周再无应答。外面漆黑的夜空仿似狰狞的兽口,风声嗖嗖的拂过,祠堂的门摇摇呼扇,发出长长的吱呀声,“砰!”的一声,关上了,烛火自跳跃中静止,流下一滴滴蜡泪,在红光的映耀中,似血一般……花千一抖,眸子里已经蓄了泪,颤巍巍再问:“谁!是谁说话?”晶莹剔透的在眼眶中打着转,要掉不掉的样子极是惹人怜爱,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紧跟着“噗”的一声,伴随着花千跳脚的尖叫,蜡烛成灰,四周陷入了无尽黑暗。一片漆黑中,祠堂的房梁上,出现了一双笑意满满的褐色眸子。眸子在下方来回的扫视着,掠过丝狐疑,方才那长的极好看的小娃儿呢?不见了?他竖起耳朵尖儿,循着那若有若无的挠墙声望去,嘴角顿时一抽。只见诺大而空旷的祠堂,一方墙角里撅着个瑟瑟发抖的屁股,鸵鸟一般把头深深的埋在地下,只有两只手在不自觉的挠着墙壁,一下又一下……“哈哈哈哈……”一阵疯狂的大笑声,无可抑制的爆发出来。那屁股抖的更厉害了,挠墙声也更大了。房梁上的人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了地上,从身高看来只比花千高了一个头,想必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方才那一跳中显露出的功夫,却是妙极。他大步走到屁股的后方,伸出脚尖踢了踢:“喂!”屁股一颤,不动了,挠墙的手也缩了回去,发出闷闷的碎碎念。他蹲下身,看这小娃双手抱头,奶声奶气带了哭音,不住的自我催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他笑够了,不再逗这胆子的娃儿,大喇喇报上自己的名字:“喂,我叫拓跋戎,你呢?”前方的屁股又开始抖。拓跋戎眨眨眼,怎的又害怕了?这次他猜错了,不是吓的,而是气的!花千一个翻身朝他猛扑而来!他猝不及防竟被扑倒在地,脖子上瞬间掐上两只纤细的小手,怒气冲冲的嗓音叫嚷道:“让你装鬼吓我!让你装鬼让你装鬼……装什么不好你装鬼,我这就把你变成鬼!”拓跋戎再一次笑了。手上一个使劲儿,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就被他捏在了手里,疼的嗷嗷叫,再一翻转,小小的人儿已经被他压在地上,扭过两条胳膊钳制住,哼哼狞笑道:“把老子变成鬼?”花千疼的想哭:“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你快把我放了!”身上压着的人撇撇嘴,鄙夷道:“这小身板,跟个小姑娘一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这一声瞬间戳中他的痛脚,花千抽抽噎噎,执拗的吼:“我就是小姑娘!”拓跋戎一愣,瞬间松开了手。花千重获自由,惨兮兮的爬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炫目的褐色瞳眸,“呀!你的眼睛……”眸子一暗,拓跋戎高高的昂起下巴,透过门扉照耀进的淡淡月色下,闪现着不屈而坚毅的执着,他冷哼一声:“老子眼睛怎么了?”花千从未出过府,第一次见到这般……奇异的眸色,就着月光他仔细的观察着面前的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比他大两三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和他纤细的小身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被扭过的手腕忽然隐隐作痛。他揉着手腕,小声咕哝:“蛮牛一样的人。”拓跋戎却在执着:“老子的眼睛怎么了?”花千盯着那双奇异的眼睛,里面光芒流转,闪烁着让他羡慕的坚韧目光,却又带着几分别扭的黯然,和他平时穿着男装照镜子的时候,那么的像……他脱口问:“你不喜欢你的眼睛?”花千自不知道,拓跋戎的父亲是北燕人,母亲是韩人,一双充满了北燕特征的眼睛,让他自小受到无数的嘲笑和孤立,被南韩无知的孩童瞧不起,一声声的“怪物”伴随着他走过了八年岁月。不待拓跋戎说话,花千歪着头,凑上来灿烂一笑:“为什么不喜欢,别人都是黑色的,只有你是褐色的。”八岁的拓跋戎,虎躯一震。不仅为这句话中“独一无二”的含义,更为了眼前忽然放大的这张——稚嫩却美的妖异的面容,眸子闪了闪,他别别扭扭的向后仰:“喂,一个小姑娘,怎么这般不知羞!”花千亦是娇躯一震。狭长的眸子眨啊眨,他欣喜的呢喃着:“一个小姑娘……”他扑上去,一把搂住拓跋戎的脖子,乐的又蹦又跳:“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刷的一下,俊脸通红。拓跋戎一把推开他,咕哝了一句“不知羞”之后,却也老老实实的重复:“喂,一个小姑娘,怎么这般不知羞……”花千拉住他十指长满了茧子的手,一屁股坐到地上,黑夜中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分明已经为这句话把他当成了朋友,笑眯眯问:“你怎么在这里?”纵身一跃,从房梁上取下个包袱,他也跟着盘腿坐下,虽然这小姑娘有点疯癫,但为了先前那句话,这是第一个在南韩,没有唾弃他眼睛的孩子,他扬了扬手里的包袱:“老子来找吃的。”眨巴眨巴眼:“找吃的?”“唔。”说着,从包袱里倒出一碟碟包好的糕点:“你吃不?”咕噜……肚子里发出一声轰鸣,白皙的面颊透出丝尴尬的粉嫩,花千接过一个小口咬着,模糊不清的说:“那我怎么没见过你?”一个脑瓜崩弹过去,拓跋戎鄙视:“老子不也没见过你!”心里却在想,这小姑娘傻了吧唧的,我来偷东西能被你看见么?他也挑了个看上去卖相不错的,大口啃着,反问:“你犯了什么事,大半夜的被关在这里,你爹也太狠了!”花千眸子微闪,长长的睫毛颤动着,遮住了眼底落寞的神色,要告诉他么……片刻后,他笑嘻嘻的抬起头,扬了扬胳膊示意他看这一身男装:“我女扮男装,父亲气我没有女孩的样子。”虎了吧唧的点点头,拓拔戎一边吃一边应:“你是没女孩子的样,该罚!”话落,又见对面的女孩笑的贼兮兮,一口晶莹洁白的细齿,和眼中的晶亮交相辉映,绽放着比月色还要亮的光芒,拓跋戎皱皱眉,再一次觉得这小姑娘傻傻的。就听他问:“你说,上天会不会弄错了一些事呢?”拓跋戎随口反问:“比如?”花千掏出条偷偷藏起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了手上的糕点渣子,然后递给拓跋戎,见他在身上抹了抹,一脸“那是你们女孩子才用的玩意”,立马再次笑开,拖着腮满足道:“比如……我是女孩子,可是我生来就觉得,我应该是个男孩子啊,上天……”白玉般的手朝上指了指,他耸耸瘦削的肩:“弄错了我的性别。”拓跋戎冷笑一声,尚显稚嫩的面容上,傲慢而鄙夷:“自然可能,上天从来也不会顾及到凡人的感受,不然也不会有人日日夜夜活在别人的冷眼中,受尽无谓的责难。”眼中一热,花千重重的点点头,他伸出白皙的小手:“我叫花千。”拓跋戎看向名叫花千的小女孩,黝黑的手拍了上去:“我叫拓跋戎!”啪!一声清脆的击掌,在夜幕沉沉诡谲阴森的祠堂内响起,却因为这两个小孩不经意的相互抚慰,而变的暖意融融。这一天,他们初见,花千五岁,拓跋戎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