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少了一个（五）

岳顾问原本以为，车祸背后的黑手应该是那个邪异的阳光少年的。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次真的想岔了。那道气息，带着涛天的怨气和唳气，和那个阳光少年的和煦、灵动相去万里。“小明，哥哥我好像又错了。”岳顾问轻轻地把怀里抱着的小鬼放在地上，自嘲道。“嗯？”小鬼不能明白岳顾问的意思，带着问号盯着他。摸了摸小鬼的脑袋，亲切一笑“本来呢，哥哥以为前天晚上的车祸是一个很厉害的坏蛋干的，现在坏蛋出现了，不过不是哥哥原先以为的那个。”“哦！”小明点点头，随即又捏紧拳头严肃地说：“岳哥哥，只要是坏蛋，我们都要打倒他。”“嗯。”岳顾问看了看那个方向，对小明说：“走，我们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死这多无辜。”影子，看起来像是在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从来，都是光明驱走黑暗，但是这个影子游荡到一个地方，他身边五米范围内，就陷入绝对的黑暗，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完全隔绝了光线。黑暗中，影子散发着淡淡的血色，让人能够在诡异莫名的黑暗之中模模糊糊发现它的存在。影子似乎早就发现了踩着天桥的阶梯，一步步逼近的一大一小。只不过它并不在意，仍旧自顾自的在圆环形桥面下的十字路口东侧游荡着，给经过的地方带来一团黑暗。岳顾问略一犹豫，这玩意儿虽然怨气冲天，但是攻击性似乎并不强！“站住！”眼见已然接近了那团黑暗，剑眉一扬，岳顾问一声断喝，意图叫住那团黑影先行问话。先礼后兵向来是华夏传统，再说警察抓坏人前还得鸣天放枪不是。“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放弃抵抗，我们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小鬼脑袋一扬，挺直了胸脯，接了一窜不知从哪学来的台词。“是你？”黑影对岳顾问的喝止毫无反应，倒是在小鬼说话之后停了下来。“哈哈！岳哥哥，你看，我比你厉害吧。”小鬼得意，哈哈大笑。岳顾问满头黑线……“小鬼……你还记得我吗……看看我是谁……”声线拉的老长老长，然后黑影身周的黑暗瞬间消失，黑影的形像便明明白白显示在光亮的灯光下。半个破碎的脑袋，从中翻涌出红的、白的。红的是鲜血，白的是脑浆。左肩粉碎，参差出白森森的骨头，左胸塌陷，深陷处几乎跟后背齐平。“啊~”小鬼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捂住胸口颤着身子就蹲了下去。“小明，你怎么了？”岳顾问急忙蹲在小鬼身边查看情况，发现小鬼的脸都变得绿了，脸上的五官都拧在了一块，仿佛在遭受巨大的痛苦似的。“他没事。只不过，一个月前，他就是因为看到我的死相才吓死的，这会认出我来了，又忆起了那种死前痛苦。你应该知道，所有亡魂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临死前的记忆了。”显了形的恶灵不急不慢的给岳顾问解释着。而小鬼却像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似的，只是捂着胸口，绿着脸，在地上蜷成一团，抽搐挣扎，痛苦万分。无论岳顾问怎么喊叫安慰都起不了效果。“你是道士？”恶灵突然冷冷地问了一句。岳顾问忽闻此言，抬头怨恨地看了一眼影子，摇了摇头说：“我不能什么道士，算起来，我该算是警察。”“警察……来找我麻烦嘛？是为了前晚那事吧。哼！早干嘛去了”影子的声音中含有无限恨意。岳顾问腾起一股怒意，松开沉浸在痛苦记忆中的小鬼，站起身来就要出手将眼前的恶灵打得个魂飞魄散。害死十多条人命的凶物，居然有脸斥责警察来晚了？虽然，一般有情况，警察确实习惯迟到。“是你做的吧？今天我就要替那此无辜受难者讨回个公道。”“前晚的车祸确实和我有关。54路公交紧急变向时，我在车后推了一把。不过，动手之前，希望你先听听我的故事。”恶灵依旧冷淡。岳顾问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影子，决定给他一个陈述的机会。就算明知对方十恶不赦，他也不愿连个分辩的机会都不给。“一个多月前，就在城开天桥前面的马路上，一辆公交车为了抢红灯，刮倒了一个从斑马线上过马路的行人。然后，车子后轮直接从那个被刮倒的行人左半边身子上辗过。”岳顾问看了一眼恶灵的形象，终于知道这恶灵的来历了。它说的那个行人，就是它自己吧。不幸的是，当时天生心脏缺陷的小明正好走在天桥上，目睹了这一幕，受了惊，情绪激动之下触发了心脏病，就这么去了……“交通意外而已，就算我命不好吧，这我也认了。可是，当我家人找上公交公司，讨一个说法时，公交公司压根就不予理睬。到*门报案后，公安干警调阅了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却发现录像中独独缺了事发前后的十五分钟。有关部门的解释是，设备意外故障。我家人当然不甘心，用各种方式恳请当时路过的目击者或车上的乘客出来作证，可是并无一人愿意挺身而出！”恶灵说到这里，身上唳气大涨，显得无比愤怒！事实上，岳顾问也深感愤怒，这年头，这种事，这结果，太多了……“你知道我出事之后，我的父母，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他们是多么的伤心嘛？没有了我，他们今后的生活会有多少的凄凉嘛？既然无处伸冤，我就用我自己方式报复。我要让那个司机再出一次车祸，看看这次还有没有人替他保驾护航！”最后一句话，恶灵几乎是吼出声来的，可是他的怨念之深重。“就算你要报仇，可也不该殃及这多无辜。十二死一重伤，难道他们就没有父母妻子吗？你以为堕为恶灵就可以为所欲为嘛？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我就是来替天行道的！”岳顾问听完恶灵的故事后，虽然不认为可以就这样放过它，毕竟说话时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杀他们！真的没有！包括那个司机。”恶灵突然变得激动，扯开了喉咙吼道。只是，谁会信呢，罹难者的遗体，还在公安分局的存放室里躺着。“铃……”手机响了。过了半晌岳顾问才反应过来，这里除了他，还有谁身上有手机的？一边防范着恶灵暴起伤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机摁下了接听键。“喂！”“小岳嘛？我是王同！有新情况。”电话那头王同的声音显得非常急切。“什么？”岳顾问仍然冷静。毕竟恶灵就在眼前，会不会趁机动手还不知道，不能乱了阵脚。“半小时前人民医院电告幸存者蒋韵醒过来了。当时我就派芊芊过去看看，就在刚才，芊芊打电话来说，蒋韵之前说的确实是少了一个人，并不是少了一个轮。当时的情景是，在那辆少了一个轮子的车子出现时，司机作出紧急抡转方向盘变向动作后，突然在她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并且随着她的惊叫，全车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因此陷入了恐慌。过了几秒，那司机又突然出现。然后车子就撞上了天桥桥基”“……”王同的突然来电，改变了事故发生的经过，却改变不了恶灵害死这多人的结果。恶灵已经承认，出事当时是它在车后面推了一把，但它否认杀人。可是，让司机突然消失难道不是为了防止司机踩下刹车，直到车子要撞上桥基的那一刹那才重新把司机放回到位置上，难道不是是让他没机会在车祸中生还嘛。“你说你没有杀人，那么车中的人是怎么死的？”当警察的，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岳顾问尽管心中有了决断，可还是给恶灵一个陈述的机会。“车子撞了桥以后，我第一时间上去检查了车里所有人的伤势，最严重的也不过是重度脑震荡而已。”恶灵倒是愿意解释几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上车是检查车里人死绝了没有吧？”岳顾问终于决定动手了！……几分钟后，恶灵的身形忽隐忽现，眼看就要形神俱灭、灰飞烟灭。而岳顾问则伫立在一侧，衣衫尽碎，全身血迹，模样十分狼狈。“哈哈哈哈……这场游戏太好玩了，我很满意！哈哈哈！”突兀的，天桥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岳顾问心中一紧，是他！阳光少年额前一摞头发坠下，遮了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填满了笑意。“啪啪啪……”鼓着掌，阳光少年沿着阶梯不紧不慢地往下走。岳顾问的心却揪了起来。“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我心爱的玩具。”少年一笑，露牙八颗，很是能给人亲近感。“人是你杀的？”岳顾问怒火冲天。“我确实想制造一起灵异车祸，我的法子很直接，让行驶中的公交车司机直接消失就行了。只不过太巧合了，我让司机消失后，发现另外也有人跟我一个想法，所以我就把那司机放回原处了。并且，没让那人发现我的存在。哈哈，我聪明吧。”阳光少年很得意。“人是不是你杀的！”岳顾问咬牙逼问，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一定要用眼神将那少年支离破碎。“嘿嘿……不告诉你，再见！”岳顾问想追，可又不知该往何处追去。恼怒之下，狠狠地跺了一脚地面，水泥地面龟裂。而即将消逝的恶灵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表情，不发一言。良久……小鬼终于从可怕回忆中解脱了出来，只是仍然不敢看那恶灵一眼，哪怕它马上就要消散了，根本无力伤害他。而岳顾问也终于平静了下来。“你的死亡真相，我会帮你向公交公司要一个说法，还你家人一个公道。”岳顾问丢下一句话之后，抱起小鬼，走向灯火尽头处。身后，恶灵笑了，随即身影渐渐黯淡，再也找不出一丝曾在人间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