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已经过去,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街上叫买叫卖的,都卖力的吆喝,小商贩们在马路的两边排得满满当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马车中季桐琳伸手指挑开车帘看了看,对身边的流翠说道:“流翠,看起来城中的生活已经安定下来了,终于又像从前一样了。”流翠看着季桐琳的侧脸,心中突然有些酸酸的,真的……还能和从前一样吗?府中没有了老爷、夫人,小姐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姐了,她要忍住所有的悲痛,背负起那些重担。流翠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悲伤,道:“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季桐琳听到她的话,回头看了看她,又轻轻的一笑,说道:“你说得对,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马车在一间门铺前停下,门铺在闹市街边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地理位置相当的不错。流翠先下了马车,挑起车帘,把季桐琳从马车上扶下来,季桐琳弯腰出了马车,站在门铺前昂起头。门铺上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安乐药房”,字体苍劲有力,金光闪闪,那光芒闪动,微微刺痛了季桐琳的眼睛,她的眼底泛起微微的潮意。这是父亲亲手书写的牌匾,自己送到做牌匾的铺子订好的,挂匾那天,父亲特别高兴,谁知道……这居然是最后的开怀了。“小姐,我们进去吧。”流翠看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又伤怀了,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好。”季桐琳点了点头,“现在谁看着铺子呢?”“小姐,奴婢也不太清楚,老爷出事之后,都是成……他在派人打理。”流翠小声说着,用眼睛注意观察着季桐琳的神情。“嗯。”季桐琳的脸色平淡,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来,她迈步走了进去。不远处的茶摊上,有两个穿着短襟布衣的人,扶了扶头上的斗笠,眼睛看着季桐琳的背影,闪过一丝阴冷贪婪的光。马路对过是一个珠宝首饰楼,是这城中的老字号了,平时那些夫人小姐们挑首饰的首选之地便是这一家,在季桐琳刚去了新铺面不久,这首饰楼便迎来了贵客。首饰楼的伙计穿着蓝布长袍,袖子挽出一段雪白的绸布,一双手洗得干净,指甲平整光滑,手边一直放着一块干净的汗巾锦帕,以便随时擦手。在首饰楼工作多年,伙计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打眼一看进来的这两位,便不是平凡之人,且不说那一身的装束,虽然说猛眼看不出什么,但是,正是这种低调的奢华,更能够彰显主人的身份,这装束也便罢了,这两个人的气度风华,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贵气,那可不是做作模仿就能够表现得出来的。伙计急忙上前一步,微笑着打了个千儿道:“哟,二位,想要买点什么?”那位身穿淡紫色衣袍的公子未不说话,只是“哗啦”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在屋内的每件事物上轻轻的划过。他的目光淡淡,并没有什么锐利之色,但伙计就是觉得这目光如刀刃锋利的一亮,在这些东西上面刮过,去骨刮皮,让人心生凛意。掌柜的不敢有一丝的怠慢,伸手拿过柜台上的茶壶,这茶壶可是东家花费不少买来的,雪白的骨瓷精口,上面是淡青色的花纹,集大家之画法,勾勒出的花鸟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一般来了重要的贵客,便用此茶壶来招待,大多数人一看见这茶壶就目露激赏之色,连带着对这店铺中的其它商品也高看了不少。这壶内的茶更是妙品,乃是雪山一点红,是雪山的一种特产植物,严格的来说并不能算是茶,是一种极嫩,生长期极短的叶子,通体翠绿,只有叶尖处有一点点的红色,所以叫“一点红”,这叶子让热水一泡,顿时香气扑鼻,那种清冽漂渺的香气让人感觉心神都跟着一震。掌柜的自信满满的拿出这茶壶,手指轻勾,往茶杯里极慢的倒了两杯茶,碧绿色的**在雪白的杯子中一荡,如雪山之顶的皑皑白雪被春光化为春水,缓缓而来。掌柜的一边倒着茶,一边对那两位公子道:“二位,请先用些茶吧。”“茶?”那位身穿白色衣袍的公子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也算是茶?”掌柜的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那公子又摇了摇头说道:“这明明是香松的叶子,因在雪山生长,故而沾染了一些清冷之气,长期喝这种茶的话,会让寒气在体内淤积,伤人肺腑,这种东西,怎能入口?”掌柜的手一抖,显些把那宝贝壶给扔了,他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把茶壶放好,饶是八面玲珑,听到刚才的话,也难免有些变色。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公子见识广博,在下佩服,愿小的说话不周,这东西的确不能入口,是用来洗杯子的,小的立刻给您备好茶来。”他拍了拍手,一个小伙计小跑了来,他低声说道:“去,赶快给两位贵客备好茶来。”小伙计刚要去,淡紫色衣袍的公子用折扇虚虚的一拦,微微一笑说道:“不必了,我等今天来,可不是来喝茶的,掌柜的莫要热情过了头,害得我等以为这是茶馆而不是首饰楼了。”掌柜的脸上的肌肉跳了跳,他不动声色的用汗巾抹了抹手,把那层细密的汗擦去,也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是,是,”掌柜的堆出满脸的笑意,“公子说得极是,您要来点什么?”两个人又不说话了,淡紫色衣袍的公子手中的折扇击打着另一只手掌心,他的目光又开始在柜台内的东西上划过,忽然,他用扇子点指着那把茶壶说道:“你能不能把那把粗陋的壶拿开些?放在这里碍我的视线,烦得很。”掌柜的脸上的肌肉又跳了跳,他的手指都有些抖了,得意的东西被人说成是什么……粗陋的,任谁脸上都有点挂不住。奈何人家还偏偏一脸淡然的神情,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淡定,让人想骂娘都骂不出口。掌柜的虽然心中不悦,但是他却看得出,这两个人绝对故意在这装高贵,那种由内而发的淡定和沉着,还有说出来的话,的确没有半分虚假,他是真的从内心觉得,这东西不怎么样。掌柜的明白,这两个人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也是真正的贵客,如果把他们打发高兴了,那必然会是一笔大生意。他立刻让伙计把茶壶拿了下去,既然人家看不这把壶,那就代表着这屋内的东西没有几样是能够入他们的眼了。“二位,”掌柜的一笑,雪白的袖口一抖,指向另一扇小小的门,“请随小的来,这外面的东西不过是摆个样子,给那些寻常之人准备的,真正的有意思的东西,在里面。”“噢?”淡紫色衣衫的公子长眉微微一挑,与白袍公子对视了一眼,“好。”两个人随着掌柜的前后走进了里面的小单间。这个小单间里布置的倒是致,墙面装点成了深蓝色,朴素内敛却是大气的颜色,以这种朴素更能衬托出里面东西的不俗。掌柜的一笑,对两位公子说道:“二位公子,这间铺面虽然是首饰楼,但是并不单纯只是卖首饰,也有许多珍贵的古董玩物,一些能够看过眼的东西,也便在此地了。”淡紫衣衫的公子折扇一下一下轻轻的敲打着掌心,声音微微,却让人莫名的有些紧张,掌柜的抽了抽鼻子,感觉呼吸都有些微微的急促。他心中想,这两位到底是什么人,这小小的边城,什么时候有这种人物?按说开着这家首饰楼,这城中的富贵之人大多见过,不能说每家的都能叫出名姓来,至少脸熟,而眼前这两位,他敢断定,是绝然没有见过的。这番风姿出众的人物,是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这东西倒是有趣。”淡紫色衣袍的公子拿出一支放在角落里的小弩,乌光闪闪,拿在手里微微发凉。“这东西?”掌柜的先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东西也算不是上古董了,不过是和那个琉璃花瓶一起搜罗来的,定是伙计偷懒,一时没有收好,放在这里了。”“多少钱?我要了。”那公子手里摆弄着小弩说道。“这……这东西不值什么钱的。”掌柜的心中抹了一把冷汗,这位的品味还真是不同寻常啊,挑来挑去,看着贵重的东西跟看垃圾似的,看到这东西倒来了兴致。“这个呢?”另一位白袍公子,手中托起一只羊脂玉钗,那玉的成色极好,雪白温润,仔细看像是有水流在玉内轻轻涌动,更妙的是,钗的顶端雕刻成了蝶恋花,一只蝴蝶飞在花间,栩栩如生。玉的成色好且不说,更为难得的是,这钗明显是一块玉雕刻而成,浑然一体,让人眼前一前。掌柜的轻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浓,心中暗道:“要算是挑着一件贵重的东西了。”他急忙上前一步说道:“公子好眼光,这东西可不同寻常,距今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据说是一位奇女子佩戴过,还有一段特别美好的故事,最终流落到此,公子您好眼光,拿来送心爱的女子,定然可以幸福美满。”白袍公子微微笑了笑,眼中似乎流淌过一丝暖意,“你很会说话,如此,爷便要了。”掌柜的立即道:“多谢公子照顾小店的生意,既然如此,那位公子看中的这件东西,便一同送了吧。”淡紫衣衫的公子短促的一笑,对白袍公子道:“沾你的光了。”“这叫什么话,我的便是你的,”白袍公子道。掌柜的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