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溪的目光落在挡住月光的那一片云上,云朵轻轻遮住了月光,隐约可见朦胧的月影,如同少女的脸上蒙了一层面纱。眼下的局势,就如同这层云后面的月一样,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但是凡事总有意外,若是……皇后为了剥减你们兄弟的势力,乐得让步惊羽娶一个毫无背景、没有一点势力的季桐琳呢?正好成全了他们,也未可知。”步惊寒苦笑了一笑,在听到“皇后”这两个字时,隐约有厌恶的光芒一闪,“也只能是寄希望于此了。”“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他们两个的发展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我们还是要把这些谜题一个一个的解开,季家的事儿看起来很简单,也像是告了一个段落,季桐琳的父母被害,如今听来是季俊尚和他的老婆动的手,可是……他们仅仅是为了那些季家的财产吗?”乔云溪站在廊下,她微敛了眸光,那一眼中,像是有无尽的苍凉,为这为了财产而丧心病狂对兄嫂痛下杀手的二个人,或者……还不知道到底是成全了谁,为谁做了那举起的刀,做了嫁衣。钱财……真的可以抵得过一切?连亲情、廉耻都不顾了?“走,”乔云溪转回头,望向屋内,对步惊寒说道:“去问问那女子。”她大步走进房间里,房间里依旧光线婚昏暗,刚才还是你侬我侬的温情,现在却是满眼苍凉,到处都充斥着那些衙役带进来的冷风冷气和腰间兵刃留下的森冷气息。乔云溪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子,她的发微乱,垂在胸前和后背,此时安静的垂在那里,如同几弯绵延的小溪,缓缓的流淌。她的手轻轻拍着**躺着的那个小小的人儿,手势轻轻,眼神中尽是温柔的姿态,她垂着眼,看不清眼神,只觉得似乎微挑了嘴唇,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听到声音,她慢慢的转过头来,一张清秀的脸上泪水的痕迹已经干涸,只是那双眼睛微微红肿。她把孩子身上的薄拉了拉,随即慢慢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乔云溪的身前,掀裙子跪倒在地,低声说道:“罪妇在此见过宁王妃,多谢宁王妃宽宥罪妇,王妃但有想问之事,尽管问来,罪妇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乔云溪点了点头,暗道这也是一个通透人,她在椅子上坐下,步惊寒坐在她的身边,两个人静静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女子。那女子半晌听不到动静,轻轻抬头,飞快的看了乔云溪一眼,只觉得她似笑非笑,一双眼睛里似乎有一抹光芒,一闪而过。她心中一凛,急忙又垂下头去。“关于季府之事,你知道多少?”终于,乔云溪开口问道。“罪妇……”女子沉吟思索,半晌,她摇了摇头,“知道得并不多,只是听季俊尚那个老货有一日提起,说是发达的时候快到了,语气中十分得意,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有说清,只说……是请了高人,能够助他得到季家的财产。”“高人?”乔云溪的双眸微眯,她隐约觉得,那些阴谋的边缘擦着自己的指尖轻轻滑过,想要抓,却没有抓住。步惊寒与她对望了一眼,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实在是不愿意和这个女人对什么话,严格得来说,除了乔云溪,其它的女人他都懒得理,他只是坐在这里,看着乔云溪审问,从中得出结论找出线索而已。“是,”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昏暗的灯火映着她苍白的容颜,像是一时之间老去数岁,“罪妇心中有贪念,只想着能够入得季府,做上主母的位子,母凭子贵,也能带着孩子过上好日子,不成想……”“感情之事,向来加不得任何的筹码和杂质,否则的话,只会酿成苦酒,最后恩情断绝不说,更是伤人伤己,”乔云溪的语气悠悠,像是门外吹动的夜风,轻轻抚过人的心头。步惊寒微垂的眸子中没有烛火的跳动,却有一刹热烈的光,随着乔云溪的话而燃起,他微微翘了翘嘴唇,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突然觉得,自己一路寻找,原来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已经在自己的身边。那女子轻轻一震,跪得笔直的身子轻轻一抖,声音中似乎有了哽咽之意,“是,王妃说得是。”“之后呢,季家夫妇过世之后,季俊尚可曾说过什么?”乔云溪问道。“他……”那女子沉吟着,“那时候城中尽是瘟疫,人心惶惶,季俊尚也来得少,罪妇也是后来才听说,季家员外和夫人都去了,那时候还害怕了很久,生怕有人找上门来,结果惶惶不安了几日,倒是不见什么动静,这期间季俊尚来过一次,只说再耐心的等几天,便匆匆的走了。”“他可曾提过其它的事?比如……那个高人有没有再找过他?”乔云溪总觉得她说的那个“高人”是一个关键。“这倒没有提起过,”那女子摇了摇头,“他只是提过,虽然季家夫妇死了,但是,财产却不像当初想象的那般容易,还说应该有一个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他现在正在全力寻找那件东西。”“啊,对了,”那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又继续说道:“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脖子上还有伤痕,我问他是怎么了,他恨恨的说,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凶神,最近倒霉,有人闯入了他的书房,问了他几个问题。”“噢?”乔云溪的眸光一闪,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把那个高人和威胁季俊尚的人联系到了一起。“云溪,你记不记得,我们返回季家的那个晚上,”步惊寒在一边提醒道。“对,”乔云溪点头说道:“我记得当时闻到了血腥味,季俊尚的脖子上就有一道伤口,他当时还说是不慎跌倒,被刀划伤的。”“不错,”步惊寒接口说道:“或许……在我们到达之前,季俊尚便和人在书房中说着什么,用他的话说,是有人正在威胁着他,正是我们的到来,才把那些人惊走了。”乔云溪当时觉得事出古怪,但是因为着急为赫连绝治伤病,所以才没有细加追问,但是当时的情景却是清晰的记在了脑海里,现在回想起来,的确应该是如此。她转头问那女子,“季俊尚可曾说过,问他的是什么问题?”“这……”女子垂着头,像是在仔细的回想,半晌,目光一闪说道:“啊,他当时好像说的是,那人问起关于成大君……就是前城主的事。”乔云溪的心中一动,果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说只是季家的财产之争,又怎么会有人威胁他问他关于成大君的事?季家的财产和他成大君可是没有丝毫的关系啊。乔云溪心中有了个大概,看着那女子的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季俊尚自己估计都是云里雾里的,偶尔来了兴致对这女子说个只言片语,她又会知道什么?她正想站起身来,外面突然一阵喧哗,有人在叫喊着什么。乔云溪和步惊寒对视了一眼,正要起身,门外有人来报:“王爷、王妃,外面有个男人,说是要见林梅儿。”“我,我是林梅儿。”跪着的女子立即开口说道。“让他进来。”乔云溪很快猜出了来人是谁,看那林梅儿的样子应该也猜到了。步惊寒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乔云溪对他微微一笑,抬手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正在此时,一个人影从门口一晃便闯了进来,他奔进门,三五步之后又停下,一双眼睛中尽是急切的光,落在跪着的林梅儿身上。他穿着一身淡色的绸缎袍子,质地一般,后片上还有一些微微的褶皱,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靴子,看样子倒是新的,只是那针脚看上去不甚整齐,上面的绣花也勉强算得上精致。他的模样清秀,但也仅是清秀而已,肌肤微黄,脸上由于奔跑而微微有些红润,嘴角起了一点皮,在那里翘着。乔云溪勾了勾嘴唇,这男人的模样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太多,好像还要更惨一点儿。林梅儿看到他,眼睛一热,有些淡淡的湿润,她颤声唤道:“李郎……”乔云溪垂下眼皮,眼珠瞟了瞟,这称呼……真是让人想抖三抖。“梅儿!”男人也是一声低喝,他向前奔了两步,然后像是才看到乔云溪和步惊寒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傲然的光,下巴抬得高高的说道:“请问是宁王和宁王妃吗?学生李道极,有礼了。”他说着有礼,表情和动作却完全不像是有礼的样子,下巴快要抬到天上去,眼睛像是长在头顶上。步惊寒的眉头一皱,脸色沉冷如铁,他正要说什么,乔云溪抢在他前面,脸上是温软的笑意,声音里也听不出恼怒来,“李道极?”“正是。”李道极点头说道,样子傲慢至极。乔云溪抬手掠了掠耳边的发,沉吟了一下对步惊寒说道:“王爷,我记得天阳学院今年还有两个名额,父皇在我们离京之时,曾经跟你说过,北城人杰地灵,从北城这边招取两个学生也未尝不可,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此事?”她说着,笑吟吟的看过来,步惊寒看着她的笑意,本来沉冷的脸上,像是拂过春风一缕,他心中知道乔云溪一定是又有了什么主意,因为在离京之时众人匆忙的准备治瘟疫的东西还来及,哪里提过什么天阳书院的事?再说,天阳书院的招生也从来不是由他负责。而此刻,他自然是要配合乔云溪的,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