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午宴,但是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轻松愉悦,相反有点沉闷,每个人手边都有一个金色盘子,上面雕刻着唐门的标志,灵绒花。服务员穿插行过,将各种各样的食物分配到每个人的盘子中。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但是却是非常警觉,在注意上手位置的唐穹的动静。经过十多年的稳定发展,如今唐门已经变成了以唐穹为绝对核心和灵魂的一个大盘子,桌上所有的人都以唐穹马首是瞻,至少是在表面上如此。每年的年会午宴,都是唐门的一个大事情,看上去是吃一顿饭,但是很多时候,明年的重要计划,会在这个宴会上制定出来。但是唐穹今天很奇怪,并没有像以往那边的模式,在午宴一开始首先总结去年的情况,然后,再将明年的计划全部说一遍。唐穹一言不发,也不煮酒,而是解决中盘中的食物。这种气氛有点诡异,下首那些人物都是在官场、军方、黑道有着相当地位的大人物,但是今天吃饭的时候,却是小心翼翼。最近这么多年来,唐穹虽然性格比起以往要收敛了许多,但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惹怒这个曾经霸道而血腥的霸主。谈秦仔细打量桌上的人,他们吃饭的过程中,看上去脸上都没有波澜,但是拿着餐具的手却是有点颤动,显然在高度的紧张状态之中。谈秦暗道,今天的唐穹为什么要如此呢。显然不是立威,如今唐穹在巴蜀之地,已经完全就是土皇帝,他的威望已经到了极点和顶峰,显然不需要多此一举。发怒?更不会,如果唐穹发怒的话,恐怕会立马拿人开刀,不会这么沉默。就这么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唐穹终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餐具,只见他动作大气恢弘,放下的那一瞬间,看上去没有力道,但是在桌上却是发出一声爆响,让那些低头埋首吃饭的众堂主吓了一跳。唐穹脸色平和,但是一双眼睛却是锐利无比,似乎要将桌上所有人的灵魂全部挖掘出来。众人全部抬头望着唐穹,唐穹微微一扫,众人皆埋首,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唐穹淡淡道:“你们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只顾着吃饭吗?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在学你们那样,只顾着吃自己盘中的饭,只顾着看我的脸色,只知道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巴望着守住自己的老本。其实守老本这饭并不好吃啊,你们在望着我脸色,而我也在望着别人的脸色,生怕别人逾越过来,将咱们的老本给偷了。”谈秦听了唐穹的话才知道今天他为什么要这般阴沉,恐怕是对去年一年九堂的情况,并不是很满意,没有什么创造性的举措,所以导致固步自封。他暗叹,果然唐穹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所有的动作,都是有计划,有谋算的,如同童蒙那样的人物,凡是站到了一定位置上的人物,他们都会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精神气概,或者处人与事的方法。童蒙待人接物柔和,但是处事方式却是雷厉风行;唐穹待人接物浑厚,处事方式则是有内涵。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上位者,这与他们的性格与处事方式分不开的。在这些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之中,自然有着一番举动耐人寻味,所以能够让身边的人感叹其深不可测。作为领导或者领袖,必须要有一个清晰的识别度。童蒙和唐穹,则是有着清晰的人格识别度。唐穹此刻便是有着明晰的识别度,在桌的正负堂主共计二三十人,但是他就算坐在角落里,浑身上下自是散发出一种无匹的精神气概,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下面的人物喘不过起来。这种精神力量,不仅仅是因为位置决定的,而是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唐穹电目流转,在每个人脸上都凝视了几秒,其间,脸上表情不动如山,沉默似金,带着千斤力量在压制场上的气息。座上的都是一些大人物,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自是颐指气使,但是如今在唐门午宴上却是如同一根稻草,在强大的气场之下,灵魂开始颤抖。唐穹并不是凭着对这些人的档案控制,而对他们拥有无上的威慑力,而是因为从气度、智慧上完全征服了这些手下。这一切让谈秦看得叹为观止,他终于知道自己身上一直欠缺什么,便是这种睥睨天下,纵横四方的气场。这种气场足以让胆小者寝食难安,食之无味。唐穹在第一句话说完之后,却是停顿了片刻,过了许久,在打量身边人一圈之后,才开始继续说道:“去年这一年,看上去,咱们的产业是在发展,收入是在增加,门内族人的生活开始变好,但是这不过是表象,大家都是明眼人聪明人,想必都应该内在发生了什么变化。在我们当中,竟然有些人在与外帮派勾搭,导致不少地区,力量正在逐步退化。唐门老祖宗留下来一个俗话,命可丢,但是地不能丢。我们唐门如今有上万人,将地盘这个根基丢掉的话,咱们在数十年之后,会被子孙戳脊梁骨。”唐穹说完这话,让身边的一个女侍者从角落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打资料,然后让其分发了下去。唐穹解释道:“这是去年蜀中的地盘分析图,在去年的时间里,其中七区十三县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变弱,许多地方主要力量已经不是我们唐门,而是被其他势力顶替。咱们九堂每个堂都有下面的直接对接区域,你们看一下,这些地方都是谁负责的,为什么会被侵占得这么厉害。”谈秦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外人手上也有一份资料,他有点惊疑不定,因为今天这次午宴太过于内部,如此一来,明显是将自己这个陌生人推上了一个尴尬的地步。却听唐穹望了谈秦一眼,道:“你作为外人,也帮我们看看,今日这个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相信你入席这次会议,肯定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很好的建议。”唐穹说完此话,有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有点阴晴,首先是人和堂堂主唐资,作为唐门的人力资源部门的首脑,一个新进人物得到这么高的待遇,但是他却对之不是很了解,这让他有点羞恼。如今唐穹将这么一个人物放在了桌上,而且放置的位置比较高调,显然是想后期重用,而调用人才,一直是人和堂的主要职能,现在唐穹跳过了这个渠道,是不是代表着已经不信任人和堂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手中的这份资料上面最主要的指向,七区当中有三区是人和堂点对点跟进的区域,这让他感到有点被打脸的感觉。另外一个则是金源堂的堂主唐财,今天这场会议的核心内容,他已经通过一些渠道了解了,原本他做上去的资料,是今年唐门有了较大的发展,尤其是收入上面有所提升,但是如今这份资料无疑是在给自己去年的工作提出了一个疑问,去年唐门的区域在不断地被侵占,而收入的来源是不是因为这些地盘被置换成了价值?金源堂在核算这些价值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形成报告。还有一个则是洛水堂堂主唐宁健,他表现得最为隐蔽。今天这次会议按照道理来讲,唐宁健应该是坐在谈秦的位置上,洛水堂堂主一向是唐门后期门主的继任者,因为这个部门犹如秘书,对唐门的运营情况非常熟悉,所以一般在年会午宴上都会坐在最靠近唐穹的位置上,但是今天席卡安排下来之后,却是被拉到了后面较偏的地方,这无疑是在告诉众人,唐宁健已经被排除在了核心之外。唐穹在扫了所有人之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唐资的脸上。唐资知道唐穹是在等自己回答,为何他所辖的地区,如今变成这幅摸样。却听他有点紧张道:“去年一年的时间里,袍哥会继龚红林死了数年之后,终于出现了新一任袍哥吴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袍哥会再度迅速发展,而且他们的力量不仅涉及到黑道,更重要的已经与军方还有官方几股力量揉成了一团。而人和堂下属的区域,便是因为那里是袍哥会去年主要攻占的地方,在年前一段时间,他们故意示弱,通过利润的出让,租赁了不少地盘,从而做酒吧、商贸等正常生意,但是在年末的时候,没想到袍哥会竟然通过那些力量,突然发力,将唐门的力量挤压到了外围。”唐资在说这话的时候,是有考虑的,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住,已经想好了诸多的说辞,最终还是觉得如此解释最好。唐穹这时候却是冷哼一声,道:“将责任全部推给袍哥会,难道你们自己就没有责任吗?去年一年的时间里,你们人和堂那些人只知道自己捞好处的事情,我并非不知道,以往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过去了,但是去年因为那些人在袍哥会手上捞足了好处,但是却将底盘拱手让人,我却是不能忍受。因为这算是间接地出卖唐门。过几天,你必须负责将那些人的名单全部交给我。”众人听完这话,心中却是一惊,门规,他们都知道是什么个概念,很简单也很残酷,那就是逐出唐门。这其实是变相地将其送入地狱,唐门虽说在蜀中有地位,但也因此仇家遍地,没有了唐门这个保护伞,再走进社会,一方面没有人能再瞧得起,另一方面也会被以前的仇家暗算。唐穹停顿了片刻,缓缓道:“下面则是商讨,面对袍哥会的崛起,我们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