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天龙万象（二）

晚上可能出去聚会，先更了吧。——————水榭阁楼，外面寒风袭湖，内在却温暖如春。两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专注地望着棋盘，意念心神全部投入进去。他们或许不是世间最好的棋手，但是在这一刻，却是最好的对手和朋友。两人旗鼓相当，功力差不了太多。一个人风格厚重，一个人则风格险峻。一方，招式大开大合朴实无华，如同创世筑基，而另外一个，却是招式精巧凶狠潇洒如风，如同破天换日。谈秦暗忖自己在棋盘之中花费了百分心血，但是没有想到吴能竟然如此厉害，招招都有所指，竟然将自己逼迫得艰难无比。虽然学棋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谈秦是受童蒙和徐达两位老先生之手所教，因而进步很快。而且他能够接受两种风格的进攻，童蒙的围棋之路胜在险峻奇异，而徐达的围棋之路胜在雄浑夯实。吴能如今的风格偏向于徐达，但是又有点不同。徐达胜在功底和经验，而吴能则擅长算谋。谈秦能够看得出来，吴能的棋龄也不是很长，最多也就四五年的样子，但是他布子埋线的功力却是已经胜过练过十年以上的业余棋手。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吴能善于谋划，本能天性之中，对于排兵布阵有着一番思量，而转入到棋盘之后，便成为了天才布局控局高手。每一步的策划谋算，都有着很深刻的暗示，为后面的数十手留有很大的空间。谈秦则完全不一样，他凭着自己对于棋局的了解，总是直接攻击薄弱之处，重在对细节的掌控，从微观出发，进而控制宏观，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吴能和谈秦拥有两种完全风格迥异的方法*论。吴能以宏观之气势从而囊括微观，而谈秦则从微观角度逐个收敛宏观大道。两种不同方向的统治手段，在一盘棋上却是都露出了峥嵘的气势。谈秦对吴能还是十分佩服，因为吴能让他了学到了不少东西，在他的身上既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也有成熟男子的宽厚雄浑。谈秦还是第一次从同龄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大气磅礴的力量，因此他心中暗下决定，即使吴能是一个定时炸弹，他也必须要靠近他，与之学习。吴能虽然行走的路线不同，但也是从最底层慢慢爬上来的优秀人物，与谈秦一样有着类似的经验，所以有很多方面值得谈秦去学习。谈秦在童蒙等人的眼里，是一个低调内敛会做人的年轻人，但是这些还不能够构成他变成枭雄的因素。如果想要走得更远，站得更高，跑得更快，他必须要兼容并包，吸收所有能够学习到知识，努力培养更多方面的能力。每个人身上都有短板，谈秦深刻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的短板，在大方向上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差错，但是始终还是欠缺一些火候。往往遇到一些小事的时候，会变得冲动，不顾后面的事情如何发展，而这些问题，如果放在吴能的眼前，则不会变成任何问题。吴能正是那种善于控制大场面、大局势的人，不过在处理细节的胆魄和狠劲方面，倒是比谈秦欠缺了一点。棋局一波三折，两人心中都暗叫惊险。但是棋局没有走完，所以两人还是硬着头皮，在互相攻伐。在你来我往之间，两人都对对方非常佩服，因为攻伐之间，当真是一个百态。谈秦善于搅乱棋局，而吴能善于理顺脉络，一个乱世，方被谈秦搅乱，随后吴能便会以大能力将结果变得明朗化。而棋局一成不变的时候，谈秦又会调用各种奇怪的技巧和招术，让局面变得再次混乱不堪。吴能越下越心惊，棋局之中，他自己却是知道，看上去是自己在抚平这个棋局，但是事实上不知不觉之中，却是谈秦在掌控着世界的变化。谈秦想要建立自己的世界规则，所以便将棋盘的世界变得杂乱无序，而当自己将规则制定好之后，谈秦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于是便将规则重新推倒，然后再次由吴能制定一个新的规则。所以看上去吴能是规则的制定者，但是真正的规则的判定者应该是谈秦。谈秦没有感受到这点变化，而是在不断地攻伐，搅乱棋盘。他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感觉到两个气团在自己的脑海里打转，一个气团乃是太极球，旋转在他的脑海中，另一个气团乃是八极崩，在他的脑海里叫嚣，散发着霸道气息。吴能也感觉到谈秦的变化，没有想到在棋盘上面竟然棋风突然有了变化，不再是之前的一味攻伐，进攻背后，往往有着大气场支持，保证攻击背后有埋伏。这一变化，让吴能感到吃力。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两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到了棋局之中，棋盘上面的变化依旧是很不明朗。谈秦和吴能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些许汗珠，同时脸上露出了凝重。棋逢对手！谈秦没想到吴能在自己的威压之下，竟然依旧还是稳健推进，在混乱的局势下面，始终划地为基，保证一块地方为中心，然后稳扎稳打，在风雷之间，便能够塑造起一座高楼大厦，保证能抗住风雨难袭。同时，吴能还在棋子纵横之间，慢慢地琢磨出了自己的规则，不再一味地迎合谈秦的需要，将规则制定得更加适合自己的要求。不为他人做嫁衣！吴能守着这一原则，在棋子纵横之间，如同一棵参天古树，枝叶繁茂，根深蒂固，不动自有本心。吴能是盾，世界上最坚固的盾牌，在谈秦面前树立起了铜墙铁壁，坚决不让他有丝毫的可趁之机。而谈秦则变成了世界上最锋利的剑，他的白子变成了细菌和病毒，只要出现一丝的漏洞，便没有任何底线地开始繁殖，速度不但迅速，而且力量强横霸道，比起神经性毒素，还要惹人麻烦，因为如果不对症下药，很有可能呼吸之间，便会中招，而且绵绵无期。啪，啪，啪！谈秦和吴能逐步地适应了对方的棋风，同时落子的速度在不断地加快，两人如同赛跑，在榧木棋盘上开始凶狠的角逐。在棋子敲打棋盘的同时，一股异香开始弥漫，这是棋子的灵魂渗透到棋盘里面导致的。因为这股香气，两人的精神再次振奋起来，所以落子的速度变得非常快。这是一种愉悦的感觉，如同伯牙子期在互通友情。“啪！”又一声棋子落下，谈秦和吴能同时摇头，双方一笑。“没想到再次回到了这个局面。”吴能声音有点无力，但是同时有点兴奋，因为没有想到棋盘之上竟然会出现如此有趣的情景。谈秦笑道：“是啊，没有想到不信鬼神的我，竟然在棋盘上遇见了鬼打墙，当真是有味。”吴能和谈秦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这种感觉当真是舒爽，两人如同一起逛了趟窑子，浑身上下都是一种彼此透明的感觉。两人都是最优秀杰出的人才，在棋盘纵横之间，了解了对方的心境。尽管所行之路，并不相同，但是殊途同归，棋盘在几个轮回之后，竟然恢复到了数百手之前的情景，这如同一个迷宫，两人原本在一个岔道口分开，但是在行过许久之后，再次在岔道口相遇，如果原本是陌生人，那么在岔道口再次相遇，恐怕就是知音，因为在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两人用不同的方法开拓了迷宫的道路，这种心路历程却是共同的。谈秦叹道：“没有想到，咱们俩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完成了一个天龙万象之局。”吴能显然没有听过这个棋局，一脸疑惑地望着谈秦，道：“这天龙万象之局，是什么来头？”谈秦微微一笑道：“所谓的天龙万象之局，乃是传说中的棋局，具体的棋谱我没有看过，只是在家中的一本古籍上略有所知。天龙万象之局，被人称为迷宫局，对弈双方在棋局内被迷惑，两人周而复始不停地攻伐，但是最终还是会轮回到天龙之巅，万象之初，进退不得，永远没有办法看得清楚最终的结果。”吴能笑道：“我们这局其实还是有结果的，只要两人议和便是。”谈秦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咱们俩这种性格，能够轻易议和吗？”吴能摇头，脸上除了之前的低调内敛之外，更多了几分霸气。谈秦却是知道直到此刻吴能才真正地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本吴能不过是在掩饰他的雄心壮志而已，如今与谈秦一盘棋结束，已经足够了解对方，已经没有必要在掩饰什么。所以吴能现在才决定与谈秦坦然相见，微笑之中多出几分坦荡。谈秦暗叹吴能果然不愧是袍哥会的总瓢把子，整个人的气质如同一把绝世宝剑，藏在鞘中的时候，不露丝毫锋芒，但是一旦露出剑身，杀气凌然，让人心生敬畏。认真地看了一下棋盘，吴能建议道：“现在这局棋到这里已经没有办法再下下去了。不如咱们将此棋封住，等到五年、十年、二十年后，咱们再揭开棋盘，再战，如何？”谈秦松动了一下筋骨，脸上露出了微笑，道：“吴哥果然胸怀经纬，此建议正合我意。”吴能将服务员召唤进来，花巨额买下了此棋盘，并告知将棋盘封存后交到袍哥会去。此事一完，谈秦已经作出了决定，不再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正如之前吴哥所图，希望能够到沿海发展，其实我想袍哥应该也了解如今我的情况。看上去我如今在江苏风头正劲，不过是花架子而已，如今来见吴哥，其实是想借吴哥的资源，让我这个花架子身后有一面坚实的墙。”吴能眼睛一眯，思考了片刻，却是知道谈秦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