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作壁上观

在中国人的世界观里，快，是一个非常带有褒义色彩的字。所以在人生路上，很多时候，父辈前辈都在谆谆教导，要快，要抢先一步，走在别人的前面。事实上，在很多年前，中国历史上的思想家们，并不愿意将“快”字作为一个好的处事方式。中国的儒家文化，强调一个中庸，其实并不是指平凡普通，而是强调的一个稳定。中，不前不后，庸，不骄不浮。谈秦一直能够做到自省，在回顾自己这半年的生活时，他发现，自己走得太快，并不是因为机遇来得太快，而是因为自己太性急，太想成功。当然，因为性急，带来了一定的好处，目前，谈秦已经名义上是亿万富翁，有让人眼红的固定资产，更有数千员工，但是当他到了这个位置上之后，却是发现这些钱，并不属于自己，随时可能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导致资产尽失。人到了一个位置上之后，会有不同角度的思考。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天生当领导的料，而是因为到了那个位置上，周围的环境，会促使谈秦变化。谈秦不知道是否因为修炼太极的缘故，又或这环境的逼迫，他逐渐地开始放慢自己的心绪，不再那么盲目地冲刺。所以他现在才能够平心静气，望着门外喧闹的肇事市民，不再慌乱。大凡领袖，必须要拥有一种遇见大事却镇定自若的气质。谈秦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有了这种气势，所以一旁的冰禾却是看得心潮澎湃。冰禾与其他三位优秀的广告精英，原本加入秦淮都市报的广告部，心中还是有着一些怨言的，因为罗丽柔没有经过询问，却是直接将她们塞到了秦淮都市报。尽管她们还是按照命令，在秦淮都市报尽心尽力地做业务，但是却从来没有将谈秦看成自己的老板。原因很简单，因为罗丽柔实在太出色了，她们四个人在罗丽柔的金凯广告公司，每年挣数百万业务提成是很轻松的事情。尽管四人来到了秦淮都市报，罗丽柔每年还会给她们一百万的底薪，但是她们却失去了原本的冲劲，因为丢失了灵魂。一个好的领导者，必定拥有一个强大的灵魂，足以支撑手下诸多的小弟。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冰禾逐渐发现，谈秦身上竟然拥有着一个强大的灵魂。这个看上去总是微笑待人的家伙，其实手段比狼更险恶。在秦淮都市报布局的过程之中，谈秦看上去平和地对待每一个员工，但是杀伐果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将原来的老员工清除了百分之八十。冰禾是有阅历的女人，她知道，这不仅仅要靠背景强大，还要手段高明。谈秦没有掀起腥风血雨，但是在他能够操控的资源里，呼风唤雨游刃有余，所以才会将秦淮都市报原本看上去必定是惊涛骇浪的人员调整，降低到如今的悄无声息。冰禾将自己的两任老板放在一起对比，罗丽柔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她因为足够强大，所以能够解构一切事物。在金凯扩大业务规模的时候，罗丽柔的手法精致而准确，可以迅速而专业地找到问题所在，给予精确解剖。而谈秦就是一瓶顺滑的润滑剂，他看上去没有锋芒，没有一点作用，但是却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将问题轻易地解决。谈秦的这种能力是与身居来，也是通过后天修炼的。一男一女，谈秦和冰禾坐在苏报集团大厅内，如同看戏一般，望着眼前人潮涌动，迎接着他们的各种辱骂。这种情况犹如，古代两军攻伐时，攻守之间的博弈。谈秦现在就是守城大将，而对面叫嚣的市民则是攻城军队。谈秦微眯着眼睛，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望着门外的市民，看上去稳重，其实心中却是在盘算，究竟是谁在阴自己。最大可能是叶锡扬，如今段亦进入苏报集团之后，逐步地在收起属于社长的权力，在社委会上，段亦与叶锡扬已经有过数次针锋相对的交锋。叶锡扬如今想要凭借自己的老资格，挑动一些是非，来动摇段亦的地位，也未尝可知。第二个可能是泽钦。如今秦淮都市报的广告经营权，全部收在了谈秦的手中，这无疑削弱了他自身的利益。因为市场蛋糕就那么大，全省每年广告资源的投放是一个固定的金额，如果大量流入秦淮都市报，无疑会影响泽钦手中苏报、苏报网等媒体广告资源。第三个可能是徐轩宇。按照他的目测，那些肇事市民挑动的背后，都是一些地痞流氓，如今江苏只有徐轩宇有胆子和能力调动黑色力量来与自己抗衡。一杯茶水不知不觉已经喝完，这时候，从远处出现了几辆小车，一眼望去，便是政府官车。谈秦这才站起了身子，笑着与旁边的冰禾，道：“赶快打电话给段总和叶总，就说省委书记过来了。”未过多久，却见段亦和叶锡扬风风火火地下楼，谈秦这时却是转身慢慢地爬楼梯。他脸上带着笑容，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需要他在跟进了。常鸿基和童蒙说得话都已经应验，他们让谈秦无需担心，恐怕已经通过调动各种力量，来给省委书记施压，从而让其不得不亲自出现，组织这件事情。报社被围堵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古往今来的媒体史上，报社一直就是两边不讨好的部门。因为只有监督权力，所以无论是对于市民还是政府，它都是一个太监的存在。功能不够完善，也完善不起来。一般这种情况，只需要省委宣传部长出面，便能将这件事情搞定了。但是省委书记亲自出面，这说明事情已经闹到了一定的程度。叶锡扬和段亦慌忙赶下楼，谈秦猜到，省委书记出现恐怕打乱了两人原本的计划。叶锡扬与如今省委宣传部部长是校友。在官场上，校友是一个很紧密的团体。校友往往比亲兄弟还要管用。亲兄弟之间，虽然有着血缘上的紧密感，但是却没有资源上的互换渠道，而校友不同，因为同出一个学校，有同学或者师兄弟之间牵拉关系，在不知不觉之中，可以将资源进行有效的置换，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叶锡扬之所以能够成功地晋升为苏报集团总编，这跟其与省委宣传部部长是校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段亦则是跟省委副部长林剑是校友。林剑尽管才进省委宣传部，但是后台非常硬，背后有常鸿基、程烈等一批老资格常委坐镇。所以段亦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只会到省委宣传部，由林剑从中斡旋，便可以解决此事，但是没有想到，省委书记却是亲自来到了这里。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段亦和叶锡扬在此刻，却是要同心同德，不能让苏报在这件事情上给省委书记留下坏印象。省委一把手，魏子斌，沈阳人，中国官员当中少有的留洋派，身上流淌着红色血液，尽管已经年近六十，但是因为保养得到，浑身上下散发着一阵红光。官员懂得练气，魏子斌也是此中高手，虽不知他采用的什么方法，但是每走一步，自是虎虎生风，让人感叹封疆大吏的威猛气息。魏子斌算是一个儒官，处事不温不火，火候适当，这也是在最近的几年里，他能够与常鸿基和平相处的重要原因。中央在考虑江苏第一书记的时候，非常头疼，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里有个常老虎在等着，就算派个手段滔天的人物，到了常鸿基的地盘，都得被这个地头蛇给缠得喘不过气来。魏子斌能够坚持下来，而且将中央交代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这是他的本领。“段亦啊！这事情怎么搞得如此糟糕，竟然让这么多百姓在这么冷的天气，吹冷风，你是怎么搞的！”魏子斌双目射出一道精光，带着雷霆之威，往段亦和叶锡扬身上劈去。段亦作为一把手，走在前，迎上去，道：“这件事情事出突然，但我能保证报道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魏子斌双目游走，道：“我当然知道报道没有问题，否则，我就没有必要来现场解围了。”魏子斌说完此话，走到了报社门口，没有使用扩音喇叭，却声音洪亮，道：“各位市民，我是魏子斌。今天来这里，是向大家道歉的。”魏子斌此话一说完，前面的观众却是尽皆停止了喧闹。省委书记亲自来到现场，市民们还是有点激动。魏子斌继续道：“今天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彻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什么时候给交代！”下面市民立即就问了。魏子斌伸出了三根手指头，道“三天，请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如果报社记者采访过程中有失言的话，我会保证，给予大家一个公正的交代。”魏子斌的出面，谈秦猜测有两种可能，常鸿基决定将省委宣传部这一重要筹码全部交给魏子斌，而换来的，可能是童蒙常务副省长的位置。……谈秦缓步走进了报社的办公室，望了一眼有点坐立不安的张龙，道：“你跟我进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