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一个身影看着下面的这一幕,轻轻叹道:“红尘自有痴情者,难得,难得啊!说来都是我的小辈,其中还有两个颇有渊源,若不救上一救,怕是说不过去。”这人屈指一弹,一道五色祥气朝下罩去。秦漠阳本已经待死,突见天上飘落一道彩云,附在了那裂影上。当彩云消失时,行将肆虐的裂影也随之不见。他心念一松,便晕厥过去。银月等人修为不浅,这些日子来又有所精进,秦漠阳之前所发的那道刚风虽劲,却是起于仓促之间,几人于空中便稳住了身形,并未飘出多远。五色祥云隐去裂影、秦漠阳不支倒地,不过是瞬间之事,凌空、银月、若梅身子飘在半空中看了个真切。银月和凌空一落下便快步抢上前去,见秦漠阳已是气若游丝,和重伤将死之人并无分别,哪里还有什么仙人模样。凝竹受了几下振荡,这时悠悠醒转。她听到凌空和银月在唤秦漠阳的名字,声音极为焦急,心中一惊,从若梅的怀中挣扎着站了起来,朝那边掠去,见了秦漠阳的凄惨模样,一时间心如刀绞。她跪坐在秦漠阳身侧,将神识探去,虽不像方才那样无法触及对方,却怎么也无法阻止秦漠阳元神的消散。对于人仙来说,元神一散,便是殁了。若梅跟在凝竹身后,见她跪坐在秦漠阳身边,半晌未发一言。再看银月、凌空,二人摇了摇头,一脸地无奈。凝竹的神色渐渐冰冷,再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青山周围却是风云突变。转瞬间铅云密布,雨丝垂下。“唉,你这女娃娃,许久不曾回来,一回来就将这青山绿水弄了个愁云惨淡。让你母亲见了,可要伤神了。”一个声音自天上飘落,语音带着三分威严,却有着七分慈祥。凝竹听到这声音。登时想起个人来。再顾不得其它,朝天叩拜道:“求上仙援手,救他一救。”凌空、银月和若梅也都跪了下来,同凝竹一起朝天施礼。他们三人并不知道凝竹所求之人是谁。甚至也不知道那人身在何处。但方才三人都见到了那道祥云,有那种神通的人。想来要救秦漠阳还是能做到的。那声音说道:“救自然是要救的。你且安心去看你母亲,等下到我宵中山星虚宫来。”空中降下一道五色祥云。将秦漠阳团团包住。凝竹等人叩头道谢,抬起头时秦漠阳已不见了。凝竹这么一会的时间,几次大悲大喜,神识大损,这时未及起身便又软倒。若梅一把将她扶住,大声道:“上仙,你也救救我姐姐吧!”空中那人吟道:“登仙皆是忘情者,天地不仁圣者弃。难却红尘不了因,忘情岂是登仙意?”吟罢云开雨散,一只小小青鸟飞落,到几人跟前时已有十余丈身长。若梅抱着凝竹,和凌空、银月一起踏了上去。青鸟长鸣一声,振翅而起,双翼一挥便掠过了万里江山。不多时飞临一山,山门上正是“星虚宫”三字。青鸟越山门而过,直入主峰之顶,飞入了一座大殿。这殿极大,青鸟巨大地身躯到了殿内也没占多大地方。若梅几人从青鸟背上跳下,那青鸟便即变小,飞向了殿东。那边有一暖阁,门大开着,阁内立着一黑服老者。那青鸟化作一道青光,飞入了老者的衣袖。那老者侧过首来,朝几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过去。若梅见这老者须发皆白,生得慈眉善目,一见之下便心生亲切之感,便似是一位熟识已久的长辈。几人进了暖阁,见阁内一侧的软榻上躺着一人,正是秦漠阳。那老者指了指另一旁的软榻,对若梅道:“你扶她躺下。她神俯受损,却不妨事,歇歇便好。”若梅闻言心下稍安,将凝竹放在了榻上。老者看了看榻上的两人,摇着头轻叹了一声,其中却无担忧之意,倒有几分期许。随后他出了暖阁,在殿中的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闭目入定。剩下几人便在阁内静候,却谁也没有再说话。那老者面目慈祥,三人虽感亲切,却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谁也不敢放肆。过了些时候,凝竹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处身之所,便猜到了之后地情况,下得榻来,坐在秦漠阳身旁。“那个老神仙说他不妨事地。”若梅怕她担心,小声说道。凝竹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榻上之人,不由想起了秦漠阳参悟炼元妄境时的情景。那时自己也是这般守在他身侧,随后又与他一同去了峨眉金顶。后来的许多事,便是那时种下的因由。银月默默转声出了暖阁。凌空轻轻拍了若梅一下,指了指暖阁外。若梅会意,点了下头。三人到了殿中,在那老者下首地蒲团上坐了下来。若梅道:“老神仙,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可以么?”老者看了看三人,微笑道:“你们不必拘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三人见了老者的态度,都放松下来,不再拘谨。若梅原本有很多东西想问,这时却一下子不知道问什么好,倒是银月先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对于修玄之人来说驻颜只是一件很平常地事。像凝竹的父亲轩辕雪松,凌空和若梅都曾见过,面貌和年轻人一样,实则多大年纪恐怕他自己也说不上了。但这个老者毫不费力就化了秦漠阳之危,道行之深简直让三人不敢想象,有些事情也难以用常理去解释。像这种高人,道谢地话也就免了。老者道:“这里算得上是我的道场吧!”凌空道:“这次多亏了您援手,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老者道:“里面那小子算得上是我的徒子徒孙,救他也是应有之宜。幸亏如此,我才知道你们会出现在那里,不然就是想援手怕也来不及了。”若梅兴奋地道:“啊,您是先极宗的祖师爷!我们四个可都是先极宗的护法呢!”老者抚须笑道:“就算你们不是先极宗护法,我与你们关系可也不一般。”凌空在祥宗时没事就喜欢泡在藏经楼里,真神觉醒后又有了前世记忆,所知远较银月和若梅为多,这时便醒悟过来,惊道:“您,您是真武大帝!”若梅和银月听了也是大吃一惊,三人忽地一下子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老者抬手道:“唉,什么大帝小帝,我与你们一般,都坐下。”三人又坐回蒲团,只是神色间越发恭敬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虽并称为四大神兽,但玄武的修为却远高于其他三个,早在上古之时便已经进入了金仙境界,被道门尊为真武大帝。除此之外,玄武还是丹道的祖师。上古之时,四大神兽与四大凶兽连番恶战,因玄武之故,四凶兽总是讨不得好。玄武本感于同是天地孕育之生灵,从未对四凶兽下过狠手。直到有一次四凶兽为害过甚,他才动了真怒,除了首恶,而后将余众放于一处道场,命门下严加看管。其时四凶兽势力仍众,又有不少修为不凡。玄武担心门下无法制约那些凶兽,便炼制出了寻天镜和伏魔瓶两件宝法,连同先极鼎和玉貔貅一起传给了弟子。他的门下便都在那处道场住了下来,一面看管凶兽,一面研悟丹道。后来传了几代,门人便以先极为名,开宗立户。这天玄武正在星虚宫中静坐,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波动,竟然是先极鼎出现在此间。若是别的法宝,他纵是察觉到。也不见得去理会。可先极鼎是他一手所制,能带着此鼎的,想必是徒子徒孙了,这才动了心念,前去一观。玄武本意只是随意看看便走,以他的神通,又怎会被人知晓。没想到从先极鼎中跳出的几人,除了一个徒孙。剩下几个竟然皆是神兽后裔。不由起了兴趣,在空中多呆了片刻,也就顺手救下了秦漠阳。这一边玄武和几个小辈叙着话,内里暖阁中地凝竹也听到了。只是她一颗心全放在了秦漠阳身上,一点点感受着他元神的恢复。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昏睡中醒来。玄武天境中灵气极为充足,秦漠阳经玄武理顺了真元。调回了元神,醒来时便已经好了七、八分,见凝竹正担心地望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暖,伸手与她相握。凝竹这一刻险些喜极而泣,她又感到了两人间的那一丝牵系。“我们去见真武大帝吧。”秦漠阳点了点头,携着凝竹的手一同到了大殿。片刻的工夫凝竹已经用心境通将之前玄武之言向他转述了一遍。秦漠阳见了玄武,以道门晚辈之礼相见。玄武受了他的大礼,道:“你们也坐吧。”待两人坐好,玄武道:“世无常道,道法亦因人而异。然悟道之路何其艰辛,你们那厢红尘中人,多了些急功近利,少了颗平常之心。道法传下不足千载,便有自诩聪明之士改弦更张,其为左道之始。其后之人渐以左道为正,以神通为所求,最终本末倒置。”银月、若梅听得一头雾水,凌空和凝竹和稍好一些,只有秦漠阳听出了玄武言中所指,问道:“斩情之法也是左道么?”见玄武颔首,又道,“虽是左道,却不得不为。以情入道,其可为也?”玄武道:“天可有情?”秦漠阳一怔,呆呆地出起神来。凝竹见了又担心起来,道:“他怎么了?”玄武笑道:“没事,由他去想。你回来这么久,还不去见见你母亲么?”凝竹道:“自然是想的,只是我父亲……”想起父亲为自己丧生,若让母亲知道,不知将是怎样一番光景。玄武道:“你父亲尚有一丝神识未泯灭,游于三界中。我已经将其引回这里,存于天常山中,现由你母亲看护。料想千百年间,他总能恢复真身。你父性情于过高傲,命中该有此劫。”凝竹闻言大喜,朝玄武拜了下去。玄武挥挥手道:“去罢。”凝竹看了秦漠阳一眼,见他陷于苦思之中,对刚才武玄的那番话恍若未闻,轻叹一声,飘身出殿。若梅本想跟她去,想了想又觉不妥,便没有动。玄武道:“你们可自去游玩,亦可在此静修。但要先明本性,何去何从,早做打算。”三人拜谢之后,也离了大殿,四处去游荡不提。殿中只剩下了玄武和秦漠阳二人。玄武和凝竹等人地说话秦漠阳也听见了,几人出殿他也看在眼里,只是心无旁鸳,根本没什么反应。他元神大成后,斩情之法随之而生。他知道这是入人仙之门,要离开那畜生道,只有走这条路。但他心中极为不甘,便冒了一个风险,在神识中留下一个印子,只待回去之后,大不了散去元神之修。可凝竹又怎么知道他这般所为,伤心之下便要回到母亲身边。秦漠阳虽有些无奈,但想这也算是成全了她地心愿,而且轩辕雪松想必也想让女儿回去。他的一番所为,为的也是回到父母那边,便带几人到了玄武天境,凌空等人在这边修行,总要好过回去。有时做法虽好,若不说明,不免会有些误会。虽然秦漠阳靠着神识中的那丝印记说出了还有再见之期地话语,但凝竹正惑于情中,怎么受得了那般绝然之别,在他破开虚空之时,终于成了祸事,人仙之境被破了。这一番变故,也无法去细较是非得失。只是玄武竟然告诉他,登仙忘情竟然是左道之法?以情入道,其可为也?天可有情?一向以无道而修自居的秦漠阳此时也不禁迷糊起来,他觉得自己离那道门近了,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有。本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