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玠接过那包袱,随手扔在地上,里边的瓶瓶罐罐顿时“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是你自己洗……”他掀起眼帘,幽深不明地看着薄欢,“还是孤让人帮你洗?”薄欢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眸,对上他冷冽阴森的目光,“属下自己来。”这位太子殿下此刻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若让他指定的人来洗,指不定能将她的脸皮给搓下一层来!她说完,旁边的侍卫便弯腰将地上的瓶瓶罐罐捡起来放回包袱,然后抱着跑过去,放到她的面前。薄欢知道再也躲不过去,咬了咬唇,抬头对那侍卫道:“给我准备一盆温水。”那侍卫回头看自家主子,萧玠神色不变,淡淡地道:“给她准备。”温水很快端上来,薄欢从包袱里拿出一瓶药水,倒入温水当中,稍稍搅拌,待药水的药性全融入温水中之后,便低头,掬起一把水开始清洗自己的脸起来。洗尽铅华呈素姿,一张苍白却难以掩藏娇美绝色的脸,渐渐地呈现了出来。旁边的药灵子勾唇,笑道:“姑娘好姿色,怪不得要用药物掩藏起来。”“砰!”一声巨响,堂堂太子殿下猛地站起来,一脚踢飞了前一刻坐的椅子。一张华美绝伦的脸黑压压的,杀气涌动。他盯着那双清澈灵黠的眼睛,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薄欢,果然是你!”就差没说出,果然是你这该死的又找死来了!他就知道,天底下,能这般的大胆行事,能有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能有这样一双清澈中永远闪着狡黠的眼睛的妇人,除了她,再无她人!……萧玠把薄欢给关了。这次不再是舒舒服服的寝室,而是冷冰冰阴森森的牢房。没有立刻下令将她五马分尸,亦或是将她扔到暴室里边大刑伺候,对他而言,已是对她格外的开恩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一而再地耍了他,而且那个人还是一个妇人,当真是胆大包天了!萧玠被一个胆大包天的妇人弄得心烦意乱,大半夜的睡不着觉,于是干脆从**爬起来,到外边雍容闲步起来。行至花园深处,见到八角亭上的灯笼还点着,光明通亮,只是,灯笼底下的人,却已是喝得天昏地暗,酩酊大醉。他悠然走进去,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眯了眯眼睛,看着喝得满脸通红的杨弗成,没有说话。“走开!都说了,不要烦老子!快滚!”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就在身旁,杨弗成不耐烦地挥手,迷糊中倒了一碗酒,又咕噜咕噜地灌了个底朝天。萧玠冷笑,“孤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这幽幽的笑声一落,杨弗成背脊一凉,猛地抬起头来,睁大迷糊朦胧的醉眼,待看清楚来人的脸,登时吓得满身大汗,挣扎着要爬起来,“殿、殿下……”“得了,既然爬不起来,就老实坐着。”萧玠冷冷道。杨弗成立马不动了,乖乖巧巧老老实实的,“是。”“你喝这么多,是因为那伶女之死,还是因为她背叛了你?”杨弗成脸色僵了僵,抬起头来,怔怔看着他,“殿下……”“孤与你说过,她配不上你。”萧玠淡淡道:“她不值得你为她伤神。”他的话,撕扯到了杨弗成的伤口,火辣辣的痛,他垂下脑袋,低低喃喃:“属下明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握着拳,在胸口处重重地敲了敲,眼睛发红,“这里,难受得厉害,怎么也无法舒快!属下想不明白,属下待她那般好,只恨不得把整颗心掏出来给她,甚至都想好了回京就迎娶她过门,给她正室的位子……可是,她却将我的心踩在了脚底下,一点迟疑都没有……”说着,这铮铮铁汉子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来。他抬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哑着声音笑着,“属下该死,在殿下面前失礼了……”萧玠看着他,道:“待方州事了,你便去兹疆吧,何时想回了再回来。”杨弗成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半晌,才咧开嘴笑了笑,“属下多谢殿下!”他知道,这一次,殿下并非想要惩治他,而只是想让他出去走走,待完全从此事的阴影中走出来之后,再回来。他跟了他十多年,自是明白这位太子殿下虽大多时候冷面冷心,但是待他,却是有情有义的。否则,这么多年来,他熟知他的脾性,又怎会敢屡屡在他的面前调侃?只是前段时日为一个居心叵测的妇人所迷惑,竟会误认为殿下不再重用自己,而改信一个黑面小子去了,如今想来,当真是糊涂得可以!“孤回去了,你,别喝太多。”过了一会儿,萧玠站起来,见他也要跟着站起来恭送,淡声阻止,“行了,不用起来。”“是。”杨弗成规规矩矩坐好。顿了顿,萧玠驻足,回头看他,突然说道:“你别记恨阿欢。”杨弗成怔了怔,立即咧嘴笑了,只是笑容瞧着有些苦涩,“薄小姐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属下心里明白,又怎会去记恨她呢?而且,那妇人如此对属下,便是薄小姐没有动手,也难保属下不会出手了结了她。”萧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欲走。“殿下。”杨弗成叫住他。“何事?”“薄小姐行事,虽素来离经叛道,但她并非坏人,想来也没有谋害殿下之心,您……”“孤明白。”萧玠打断他,“孤没有想要取她性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刚知晓她险些为人沉河,心底情不自禁生起一股失而复得的戚戚然,这次虽怒到了极点,却再也没有像在阳城那般对她起了杀心。只是她一再欺骗戏耍了他,他若再不惩罚惩罚她,心底定难得畅快!将她关进牢里,让她吃吃苦头,正好可以让她趁机反省一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