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拂动,阳光正好。庭院上,草木葱翠,花香扑鼻。薄欢命人将软榻扳倒院子里,在上面铺上一层柔软的垫子,而她,则盘膝坐在上面,在自己的面前摆上一张矮几,眼睛专注地盯着几上的棋盘,若有所思地研究着。以前不明白萧玠为何这么喜欢下棋,现在研究多了,总算是摸出了一些门道。与自己对弈,可以令自己一颗浮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使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渐渐回归,并且学会了去思考,去钻研,不管是应对,还是主攻。虽然她的棋艺不精,但是,她却与自己下得津津有味起来。将手中的黑子慢慢地放在两线交叉处,她垂下眼眸,手掌轻轻地抚摸上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唇角向上扬了起来,眸底漾过一抹柔和的光芒。“薄小姐,该喝药了。”绣锦端着还冒着热气的安胎药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轻放在几上,松了一口气。“嗯。”薄欢并不看她,只淡淡地应了一下,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上的局势,半晌,抿了抿唇,慎重地将手中的白子放在了棋盘上。然后,这才抬起头来,扫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碗,也没多想,直接端起就一饮而尽。看她喝光,绣锦忙接过空碗,并眼疾手快地拿过一个蜜饯递到她嘴边,“小姐去去苦味吧。”薄欢也不反对,微微启唇,将送到嘴边的蜜饯纳入口中。顿时,口中的涩味一下子被冲淡了。将口中嚼碎了的蜜饯吞咽下去,薄欢随手将落在颊边的落发勾到而后,抬眸看着绣锦,“洛玥可有说要来?”绣锦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微微一愣,“这个……皇上好像没有特别吩咐……不过指不定等会儿皇上便会过来了!”担心她失望,还不忘安慰一句。薄欢听了脸上表情并无变化,只点了点头,“我找他有事,他若不过来,我等下过去找他便是。”绣锦见她如此体贴,不由面露喜色,附和着应了一句:“皇上应当在乾心殿。”“我知道。”薄欢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看她,“绣锦,我最近口涩得厉害,你去找些酸梅过来罢。”“是!”绣锦连连颔首,正欲转身,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萧苑玉,登时警铃大响,跑到薄欢面前,像只母鸡一样将她护在身后,眼睛戒备地盯着萧苑玉,“公主不请自入,想要做什么?”“就你一个下贱的奴才,也配这般质问本公主?”萧苑玉冷然一笑,眸底陡然一寒,“给本公主滚出去!”绣锦自然不肯,可身后却不期然传来薄欢的声音,“绣锦,你先下去。”绣锦不敢置信,回头,讶然地望着她,“薄小姐?”“去给我找些酸梅。”薄欢蹙了蹙眉,又瞥了萧苑玉一眼,“这次,她伤不了我。”上一次,她是因为精神恍惚,这才让她钻了空子。这一次,她理智清醒得紧,岂会让她再次对自己动手得逞?绣锦迟疑地出去了,可忆起上一次萧苑玉的那一巴掌,依旧心有余悸,想了想此事还是让洛玥知道的为好,便吩咐一名御林军向乾心殿赶去。院子里,萧苑玉斜倚着一根大红的柱子,冷冷看着薄欢,嘲讽:“找酸梅吃?看来你的胃口不错啊。”说着,还若有深意地向薄欢微微显形的小腹瞟去一眼。薄欢顺着她的眸光,低头看了一眼,唇角扬了扬,手指把玩着手里的黑子,“公主进宫来找我,便是为了讨论我的胃口好不好这个问题?”萧苑玉脸色一沉,“听你的口吻,似乎已经把自己当做这个宫中的主子了?吴欢,你喧宾夺主抢了我的位置,对我当真没有一丝的愧疚吗?”“玩弄了你的人是洛玥,与我无关,我为何要对你有愧疚?”薄欢将手中的黑子放定在棋盘上,又捻起一个白子,神情淡漠。“与你无关?”萧苑玉冷笑一声,眸底却流露出彷徨的哀痛与委屈,“若非因为你,我堂堂一个公主怎会变得里外不是人,沦为寄人篱下的可怜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和亲来的,可是洛玥不愿娶我,我没办法住进这深宫里边来,到处都是取笑我的声音,就连那些奴才也愈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阳奉阴违,明面一套,背后又一套,居然转身就到处编排我,坏我的名誉!吴欢,你说,若非因为你,我怎会变得这么惨?我现在进退无路,尴尬至极,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才是好!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说到最后,她已是声嘶力竭地咆哮,泪水夺眶而出,像是要将这些日受到的委屈一并宣泄出来。薄欢正要落下的手一定,缓缓抬起眸,看着哭得酣畅的女子,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道:“那些奴才阳奉阴违,坏你的名誉,只管打死便好。对这种人最要不得的是心慈手软,唯有杀鸡儆猴,她们以后才能吃一堑长一智。至于你说的该怎么办……洛玥不愿娶你,这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若你愿意,我让他把你护送回北祈可好?”“我才不要回去!”萧苑玉猛地一挥手,眼眶红红的,“赴南夏国和亲却被人给退回去,那我岂不是成最大的笑话了?我已经无颜回去了……吴欢,我、我进退无路,我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说着,她再次掩面痛哭起来,委屈得像是被夺走最心爱玩具的孩子。薄欢沉眸,“无路可走的,不是只有你一人而已。既然暂时还看不出前路在哪里,何不先停下来,用最理智的目光来审度形势,再决定以后至关重要的下一步怎么走?”萧苑玉一时忘记了哭,眼睛红红地看着她,“你这话的意思是……”“公主,我们到南夏国有两个月了吗?”薄欢冷不丁地打断了她。萧苑玉愣了愣,不知她这样问的用意,却还是顺着点了点头,“两个月六天了……”她在这里,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在数着日子,所以对时间格外的**。“两个月六天了啊……”薄欢慢慢地环抱住自己的双脚,将下颔放在膝盖上,眸光渐渐变得恍惚起来,嘴里轻轻呢喃:“子暄,你果然……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