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四叔却久久不能忘怀此事,直到我们三个人踏上了回乡的火车,四叔和我正啃着孜然鸡骨架。却听火车上有人喊道:“茶蛋、冷面、矿泉水、烤鱼片了啊……”这喊声一气呵成,浑然一体,如此雄浑磅礴,竟没有丝毫破绽。四叔听完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鸡骨架,对叫卖妇女说道:“这烤鱼片怎么卖的。”叫卖的妇女斜了一眼四叔说:“一块五,不讲价。”四叔叹息着说道:“看你这烤鱼片成色挺好,就是贵了点。”那叫卖的妇女又白了一眼满嘴角辣椒的四叔。推车去了下一个车厢。玄青则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着,因为没有买到卧铺,所以一夜颠簸的都很困乏。但是四叔却怎么也睡不着,像是苦苦思索着什么,我也没去多问。而我睡不着的原因则是想看看沿途的风景,看着火车穿过山洞,越过江面,爬上山岗。想想生命多么渺小,云云众生就像车轮碾压过的铁轨,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也许不经意间的一次碰撞,生命就将消失于苍茫的大地间。埋进黄土的死者,是否也在抱怨着什么!火车,轰鸣着。随着火车的上广播报站的声音响起,我们三个人才从各自的精神世界中走出来,玄青可能是睡得毛了,冷不丁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拿起行李,准备下火车,而餐桌上的那摊儿口水,却在寂寞的望着他。我们三人下了火车,四叔直奔电器城,给我们家买了一台长虹彩电,我惊愕的看着这台17寸的新彩电,小心的抚摸着,生怕一眼看不到它就会消失在我面前。等回了屯子我可得上二娃子家显摆显摆。中午四叔三人又坐大巴沿起伏不平的着沿江公路颠簸了五个多小时,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镇上。我们那虽说是个镇子,但是在东北这样偏僻的小镇有很多,几乎都是天一黑商店就早早的打烊了,街上只有几只流浪狗在垃圾堆里一遍一遍的翻着能吃的东西。在这能住的也就只有一家镇上的招待所,但是因为流动人口少,几乎没有住店的,所以一般不招待领导,不开张。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四叔对我们两个说:“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一入秋江面冷风呼呼的,还是找个地方住下吧,省的着凉了。”玄青疲惫的说道:“我看也是,还是赶紧找个地方住下吧。这几天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旅馆都没有,你想让哥几个睡大街啊!难不成你在这有亲戚?”四叔回答道:“我师娘去世时,把她的那家店铺留给了我,我们今晚就在那住一晚,正好拜祭一下她老人家。”就这样三个人,拎着大包小裹,还有那台崭新的彩电,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小镇边缘一处偏僻的老房子,我隔着低矮的院墙细细打量着这座房子,只见蜘蛛网已挂满了房檐,窗上的玻璃碎了不少,里面黑洞洞的,但并没有让人感到不舒服,倒像是有一种到家的亲切感。玄青走到近前,笑着对四叔说道:“啧、啧,虽然房子不咋样,但这建房之人可真是慧眼独到,房子正好建在这镇中的平安眼上,即可保自家阳宅安定,也可使镇子无水火之灾。”四叔叹息着推开了那扇锈迹斑驳大铁门,又在房门旁的一口小坛子内摸出了房门的钥匙。进到屋子里,四叔打开了灯,厅内只有一个不大的柜台,上面摆的都是一些香烛,和一些我也没有见过的瓶瓶罐罐,,三人徐徐走进内室,屋内只有一铺炕和几床被褥,还有一口上了大锁的木箱子,正前方摆着一块灵位,正是姜半仙的结发妻子——韩凤兰的。但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屋子四处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四叔恭敬的走到韩凤兰的灵位前,深鞠一躬,又点了三根香,落身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边念叨着:“师娘,李四儿不孝,未能替你老人家了了心愿,请师娘原谅。”四叔祭拜时,玄青铺好了被褥,倒在炕上便睡着了。四叔拜祭完又告诉我早点睡,也沉沉睡去了。我虽然很累但是却没有什么睡意,在厅内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应。特别是柜台后面挂着的一些小巧的木剑,真想拿下来耍一耍。在四叔的呼噜交响乐中,我踮起脚,去够那把精致的木剑,可刚要摸到剑柄,厅内的电灯却闪了两闪便灭了。刹那,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以为是长时间没有人住,电线老化了,便要摸索着回去睡觉,但灯一灭,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靠来时的感觉用双手扶着墙慢慢的挪动。走着走着,听见“哗”的一声脆响,便知道肯定是自己在黑暗中打碎了什么。我回头一看,只见地上有一本闪闪发光的书籍,周围散落着一些瓷器的碎片,我走到近前捡起了那本会发光的书,吹了吹上面的瓷器碎渣,一看并不是什么宝气冲天的神书,只是书的表面涂了一层类似荧光粉的粉末,一吹之下,竟又和普通书籍没有了分别,我顿感无趣。四周依旧漆黑,我看四叔没有被这一下惊醒,便挪到柜台旁,点燃了一支蜡烛,借着摇曳的烛光,我小心的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瓷片。那本书就扔在了柜台上,等我收拾好之后,想把书放到一个稳妥的地方,一拿之下,却看到了书里面奇异的插图。只见一个人身鱼头的怪物,拿着一只的杈子,面目狰狞,我好奇的拿起书看了起来。我小时没有电视,没有连环画,更没有电脑,只有一部缠满胶布,但信号依旧模糊的半导体。放学回家,一遍一遍的翻着语文书,希望从中再找到一些新奇的插图。因为当时文化生活的枯燥,看到新鲜东西就想摸上一把,我借着昏黄的烛光,一遍一遍的翻着那些泛黄的书页,直到全部翻完才知道,这本书叫《窥天经》,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产物了,书页泛黄,有些书页已经被虫子蛀的千疮百孔,一碰之下,化作几屑碎纸,飘飘洒洒。里面的文字晦涩难懂,但我也能读懂一二,书里主要写的是关于风水相学和对付鬼物的办法,以及各种传说中的异兽、恶鬼。但最吸引我的除了那些画工精美的插图以外便是那些驱鬼降妖的法门。书上介绍说:“五代年间有一有一大智之人,名叫陈持精通各种相面驱邪之术,常常为穷苦百看相、驱邪。宋太祖平定天下以后,陈持骑马去东京,走到半路听说宋太祖登上大宝,坐了皇帝,仰天大笑,以致从马上掉下来,说道:“天下定矣!”后来宋太祖听说了他的名气,召见了他,并要他入朝为官。但陈持表示自己却说自己要闯荡江湖,过不得那种朝堂拘谨的生活。太祖无法,只能赐他一个名号——希夷。后来陈持游历四方,遇到麻衣,相传是道教分支‘麻衣派’(麻衣主修预测、占卜,但是许多的驱鬼治邪之法大多失传,却是异常的精深且复杂。)的创始人,传说是一位隐居山泽间的仙人。发现麻衣相术道法如神,便拜他为师。麻衣告诉陈持冬天到华山的石室中去找他,陈持如期赴约,麻衣看他心善且大智。就将所知,所学,尽数传授给他。从此陈持相术道法相术大进,成为了一代易学宗师。”此书便陈持所著,陈持当年跟麻衣学完道法相术,继续游各地历名山大川,遇到中邪之人便施以援手,又自创一派驱邪降妖的法门。但修炼法门的要求极高,必须先要开了天眼,以便能够分辨判断鬼怪。再根据鬼怪的形神,以便用身体的各部位,做出动作,就像符咒一样,能够震慑,降服鬼怪。还可以根据个体的不同攻其弱点。往往制胜只在一招之间。虽然我只读懂了一小部分,再加之书页不全,但是里面的插图却鲜活逼真,使人一目了然。我看着那本残书,不知不觉的趴在柜台上睡着了,醒来时已是黎明,看四叔已经起床,玄青却依旧在呼呼大睡。四叔看我睡在了柜台上便问我:“剩子,昨晚咋不去屋子里睡啊,是不是叔打的呼噜太响了?”说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笑着对四叔说道:“你那呼噜震得窗户框子直颤,但不是你打呼噜我才睡在这的,就是想在这坐一会,但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四叔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在这待着,我去买早点,顺便把玄青也叫醒。”说完四叔徐徐走了出去。我刚欲起身却想起了昨晚的那本《窥天经》,找了一圈,却不见了,我以为是四叔好奇拿去看了,但是我一看地面才知道,原来那本书因为经不住这千年岁月的封藏,昨夜在我读完以后,便随着空气的介入,化作灰土,但又有谁知道,这屋子的尘埃之中,有一本旷世神著,随风飘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