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杜娟家就没消停过,不是鸡窝里的小鸡被黄皮子咬死,就是柴堆着火。这杜老汉也不知怎么了,每天也不出屋,坐在炕头自己念念叨叨,见人就打,但随着身体的渐渐消瘦,那样折腾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只是天天睡觉,不吃不喝,偶尔醒来就用脑袋撞墙。杜娟只是以为她爹气坏了身体,四处求医问药。但左邻右舍看后都说像是撞了邪,所以杜娟才会踩着冻实的江面去邻村请大神儿为她爹驱邪。杜娟进了屋子赶忙给四叔拿出了一套她父亲的衣服换下了,虽然有点小,但总比穿着冻硬的衣服要强得多。杜娟虽然也换完了换衣服,但还是没有从刚才的寒冷中缓过来,手冻的不听使唤,四叔在火炉旁烤火,却看见女人正要用热水暖手,四叔看见噌的起身,抓住女人的手急说道:“你的手不想要了!”杜娟诧异的看着四叔:“怎么了?”四叔徐徐说道:“这手冻急了,就跟冻梨似的,慢慢用凉水缓,等手上结了一层冰,寒气都逼出来了,再在火炉旁慢慢暖。杜娟看着四叔愣了一会儿,轻声说:“手”。等说完话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一直拽着人家姑娘的手没有放。四叔赶忙放开了手,笑着说道:“还是领我看看你爹吧!”杜娟轻点了下头,俏脸绯红。把四叔带到了西屋。只见炕上躺着一个干巴巴的老头,眼眶深陷,塌陷的两颊上挂着一张蜡黄的皮。如果看不到张开的大嘴在吃力的呼吸,倒是真像一具陈年的干尸。但看额头上还有刚结的血痂,想是刚发作不久。四叔皱起了眉头,用手试了一下老人的脉搏,却发现睡梦中的老人脉搏跳动的频率竟比体力充沛的年轻人都要高,这样的透支心血,如若再迟些,恐时日无多了!四叔转身对杜娟说:“你先在家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杜娟疑惑的看着四叔,不知四叔想要做什么。四叔推门而出,杜娟也跟了出来。走出院子,四叔在宅院周围走了一圈,眉头紧蹙,问杜鹃:“前方的那座仓房是谁盖的什么时候盖的?竟然不偏不倚的盖在了凶眼上。把这原本平淡的格局变作了大凶的“停丧屋”。”杜娟听完大惊失色,她虽不知道这“停丧屋”是什么格局,但却知道‘停丧’二字绝不是什么吉利的字眼。忙答道:“那本来是一口枯井,但前些日子却被赵德彪占去,说是盖个仓房,放些东西。”四叔听后怒火中烧,想不到这赵德彪竟如此狠毒,用这么阴损的法子坑害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停丧屋”本是阳宅风水中的大忌,在此种格局入住的人家屋主多会撞上妖祟,鬼魅,不久人世。但,凡是盖房的工匠多少都懂一些阳宅的风水,即使房子不盖,也不会却得到在别人庭院的正前方,平地拔起一座仓房。但转念一想,若是普通的“停丧屋”怎么会使杜老汉这么快就不行了,想是那棚子里肯定别有洞天。四叔对身后一直忧心忡忡的杜娟说:“放心吧,大妹子,我知道老爷子撞到啥了,这么冷的天你先进屋吧,我这就去瞧瞧那“停丧屋”!”杜娟听后一直紧蹙的秀美舒展开来,虽然还没看到四叔有什么本事,但听完心情也是轻松了不少。四叔说完转身朝踏雪而去。杜娟看着四叔渐远的背影,突然间感觉这个汉子的肩膀是那么的坚实、宽厚。天,愈发阴沉,没有了刚才鬼嚎似的寒风,取而代之的却是沉闷的压抑之感。伴着一路吱吱踏雪之声,四叔来到了那间土砖垒成的仓房。说是仓房,还不如说是一座方形的地面碉堡,四周没有透气用的风口,显然不是单纯用来装杂物的。破旧的木门上挂了把不成比例的大锁,四叔看罢,运足一口气,抬脚便踹开了木门。木门踹开的一刹那,不知哪里吹来的阴风,扑面而来。里面黑洞洞的,仅有门口一平米左右的地方能够视物。四叔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虽然这仓房四面不透风,但走进里边却感觉透骨奇寒,再看狭窄的房间内,四壁颓然而立,哪有什么杂物,但四叔却发现屋内有一口方井,很不同寻常。井上扣着厚重的木板,用铁条封着,普通人家又怎么会把水井封死。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邪气。四叔定下主意,想找硬物撬开井盖,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名堂,但四下寻找却没有能够找到撬开井盖的棍棒,却发现突出的井沿下放着一盏油灯,对门迎光看去,灯油几近枯竭,一截打了蔫的棉花有气无力的搭在灯碗里,但奇怪的是这灯碗里装的不是普通的黄色灯油,而是像鲜血一样的红色膏体,四叔拿起灯座,闻了闻,一股腥臭之气直冲脑门,撇了撇嘴,知道这便是萨满“拜月教”的“浊血灯”。萨满教的起源无从说起,据史料记载,早在上古时期中国北方便有萨满巫师一说。而现在考古学家更是发现早在石器时代,便有萨满的雏形,萨满教当时在北方可谓家喻户晓。直到魏晋时期,佛教与伊斯兰教的传入中原,道教又在北方兴起,导致“古萨满教”逐渐没落。但也因此延传了很多的分支、流派,在北方大地开花结果,像现在我们最为熟悉的“跳大神”便是萨满教分支——“拜仙教”。还有许多,像是拜月、拜日、拜火、拜魂。而“拜血教”则是萨满教中的异数。“拜血教”崇拜黑暗,与鲜血。认为世间到处游走着生灵的“腾”(汉意为灵魂)。认为血液是生命之本,能复苏万物,血液是和灵体和万物沟通的媒介。其教徒多为血腥暴虐之徒,修炼的法门也要依靠人血来维持,后来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销声匿迹。四叔曾经听姜半仙讲过,这“浊血灯”的灯油是用二十三个处子的“心血”熬制,所谓“心血”,便是在人活着的时候,把心活活的挖出来,采最后一滴血,为“心血”。再用刚蜕完皮五黄蛇熬制蛇油,经过繁杂的工序,制作仅够一盏灯燃烧的血油,据说,燃起这盏灯便能看到死者的亡魂和四处游离的灵体,与通往地狱的道路。四叔想到这,不禁对手里拿着的“浊血灯”产生了说不出的厌烦之感,但苦于匆忙间没有照明工具,也只好将就着用了,但看这“浊血灯”的灯油都冻成了坨,镶在灯碗底部,细看并不是被冻硬的,而是凝固在碗底。四叔拿出火柴,点燃了“浊血灯”却看那火苗只如红豆般大小,红的吓人,竟无风自摇。四叔也没有管那么多,借着摇曳的灯光,四叔撸了撸袖口,半跪在地上,双手搬住井沿使出一身的蛮力,硬是将厚重的井盖掀翻在地。井沿掀翻的一刹那,一股污浊之气冲天而起,瞬间便充斥了本就狭窄的空间。四叔也是被这腐臭的浊气熏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回手想拿血灯看看井里什么情况,却发现“浊血灯”原本豆大的火苗,暴涨了起来,窜起半人来高,火苗不断的摇曳舞动着,像一只浑身鲜血淋漓的恶鬼,暴戾的扭动着畸状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