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秋实,四季如往常交替着,拉拉沟却一夜变成了死人沟。也许南飞的秋雁正寄托着村中的亡灵,飞往没有杀戮的天堂!我和四叔把村民的尸体都抬到一处,四叔没有让雪茹出来,怕她看了这些受不了。我看着堆积起来的尸体,心底一阵恶寒,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看四叔却很平静,按他的说法就是,生死没看破,但见得多了就麻木了。随着黑烟消失天际,尘归尘,土归土。折腾完已经是下午,玄青也醒了过来,但身子还是很虚弱,表情吃惊的看着我们:“我竟然没死!”说完大笑了一声。四叔无奈的说道:“恩,你没死。但你要是再笑就离死不远了。”四叔刚说完玄青就止住了笑声,刚才笑的太猛,牵动了内脏,沉闷的咳了两声,果然乐极生悲。“我临走前,师爷给我占了一卦,说我有一生死之劫,又说天机不可泄露,只给我留下几句话,一直没弄明白,直到昨晚看见那玉面妖才幡然醒悟,以为阳寿到头了,没曾想我胡汉三又活过来了!”玄青说完又忍不住乐了起来。“什么话,竟能勘透生死?”四叔忍不住好奇,问玄青。玄青坐起身,皱起眉头,对四叔说:“夜阑清静尸无语,书生白面披衣丧。九绝赤水困二郎,鸾鸣昏天巽三光。这前两句话都应验了,那尸煞被放倒之后,玉面妖差点没要了血命,可不就是来披丧衣了吗!可后面两句还有什么玄机我却没弄明白。”我听玄青三言两语的解释着,也懂了个大概,四叔听完却面露惊色:“你家老爷子不愧为“生死簿”这卦象果然精准。但这后两句是又是什么意思?”四叔说完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从他俩的对话中我才知道那老者叫“生死薄”,后来听玄青说他师爷年轻时对奇门预测颇有一番建树,请他卜卦的人也自然多了起来,可却落得丧妻亡子的下场,就知道自己泄露天机太多,应得此报,从那以后便封了卦,只看风水,不答前程。四叔看玄青伤口已经结痂,不耽误走路,想先回到雾里河再从长计议,苍茫天地,怎么能轻易找到四方星神!玄青在屋子内吃力的往外走着,听完四叔那略带丧气的话转身对四叔说:“其实,并不难找!”“啊!”我和四叔同时惊呼了一声。难不成这小子还知道那几样玩应儿在哪!玄青看着我们俩惊讶的表情,摇了摇头:“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们也就是这么一听。”四叔听完火冒三丈,随后又悠悠叹了一声,失落之色溢于言表。“但,按照昨天晚上李易恒所说,他手里至少有两样东西!”“为什么这么说?”四叔听完疑惑的看着玄青。“那李易恒昨夜说等拿到了“涅槃坨”便可以去了一脸的烂疮,与天地齐寿,听起来像是疯话,但一点不假。像他那样的修为,只要拿全了这四大件儿,不说天地同寿,升仙羽化,再多活个五六十载倒是不成问题。”四叔听完嘬了一下牙花子:“嘶,有点道理。”“有道理顶个屁用,听你说那李易恒能用五行成遁,咱上哪找他去!”玄青愤愤的对四叔说。但四叔此时却是眼放精光,一字一顿的说道:“请君入瓮!”我听得一阵明白,一阵糊涂,但却知道四叔肯定有了什么能引出李易恒的办法。临走前,四叔带上了雪茹,说回去要后把她托付给村里的冯老师,冯老师是镇上中学的语文老师,年近不惑,却膝下无子,两口子人不错,看到雪茹这么漂亮懂事儿的闺女肯定喜欢。听四叔这么说完,我心里却一阵不舒服,说不清道不明。我们四个人,坐着小船,顺水晃晃悠悠飘着,但回去应该往上游走,却不知四叔为何非要南辕北辙。看着两岸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几个孩子也跟着父母屁股后来回转,还真有点想家了。看身后的雪茹,正眼巴巴的望着两岸院子中的“全家福”。她,还会有家吗!天色渐暗,周围的空气也开始冷了起来,正值深秋,北方的昼夜温差极大,有时候温差能达到20度,白天艳阳烤的人直冒油,晚上却要穿着棉袄才敢出去,跟吐鲁番有一拼。我缩着脖子,冻的直哆嗦,雪茹不知在哪找来一件军大衣给我披上了,身上寒意未褪,但心里却暖过来了。一看油亮的大衣袖子,就知道是四叔的。在东北,冬天冷的让人心发寒,穿着大衣也能冻出一脸鼻涕,鼓鼓囊囊的没处擦,顺手就都抹到大衣袖子上。那时候人手就一件大衣,有的人家一家就一件,谁出去谁穿。不能换洗,天长日久就在袖子上结了一层油亮的硬壳儿。爷爷说当年要是没有袖子上那层鼻涕噶,早让胡子的大刀片砍烂呼了。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确实挺硬。玄青依旧拿着那把*在身边,说这玩应儿能执掌生杀大权,是兵中之王,普通的鬼物看见就跑,拿着它心里也踏实。四叔听完撇了撇嘴:“听说现在发明出那叫啥‘核弹’,一颗就能把雾里河炸没了,你这土炮子算啥兵中之王。”玄青听完张着大嘴看四叔:“你这农壳儿还知道啥叫‘核弹’呢,那一颗扔下来,别说雾里河,就是拉拉沟也得一起上天。你甭管我手里拿的是不是兵中之王,反正谁要是敢拿大刀片子冲过来,保证打他满脸花。”玄青听说也撇了撇嘴。听他俩闲扯,时间过得也快,天已经黑透了,往岸上瞧了瞧,已经到了赵家店,再往下走就是那女人说的炮手沟了。这赵家店不是什么村庄,以前有一家“大车店子”老板姓赵,大伙为了方便就叫赵家店。这大车店子,就是来往赶车的商贩,或者车老板子沿途休息的地儿,一铺大炕,几间隔断。东北农村的现在很多用‘店’来命名的村子,也都是由这大车店子改来的。可现在赶牛车,贩东西的人越来越少,大车店子也逐渐少了。可这赵家店却不是因为没有客人而关门的,听四叔说当时这赵家店周围几十里没有人烟,来回赶车的必须在这住住上一晚,买点苞米饼子再继续赶路,生意很红火。但睡在这每晚都能听见女人的哭声,可这赶车的都是膀大腰圆的糙汉子,哪会有什么女人,一来二去就传开了,说赵家店闹鬼,还有说看在这片见江面看到过女鬼的。没多久来往的车老板子,宁可贪黑赶路,也不愿意在那住。我看着黑漆漆的江岸有些害怕,四叔和玄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说话了,偶尔能听到江边大鱼泛起水花的声音。“哗啦”一朵水花在小船旁泛起,突然的响动着实把我吓得一激灵,要说这么大的鱼,夜里不可能在江心游荡。可刚才又是什么东西溅起那么大的水花呢!我靠到四叔身边,颤声问四叔:“四叔,不会是那女鬼吧。”四叔听完嘴角一扬对我说:“嘿嘿,我看是只大王八,请君入瓮!这回该瓮中捉鳖了。”说完忙跑到船尾,一拉船绳,提起一张大网,网中黑呼呼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不停的挣扎怪叫着,听那声音就像一个撒泼的悍妇!我心道:“乖乖,四叔不是把那女鬼给捞上来了吧。”网里的怪物一挣扎不算,小船也跟着左摇右摆,雪茹站立不稳,差点没掉进江中,我想抓住她的手却没攥住,慌忙中却抓到了她的辫子硬拉了回来,疼的她“啊”的叫了一声,但万幸的没有掉进江中,若是掉进去不被怪物吃了,也得活活冻死。四叔大喊了一声“呀……”一把提起水中的庞然大物,玄青也踉跄着走到船尾。用一只手帮四叔拽着船绳,但看二人都快累的吐血了,还是没有稳住这怪物。我把雪茹扶到船篷里,也一起跟着一起拽,再看四叔此时头上青筋暴起,鼓着腮帮子,身子向下一探,挥起拳头就给了那怪物一下。也不知打在哪,那怪物阴叫了一声,便不动了。四叔提起那怪物,随着带出的江水一起扔到了船上。正落在我脚边,我下意识的向后一躲,这才看清那怪物摸样,这他娘的不就是水鬼吗!有胳膊有腿的。细看这怪物五官跟人的五官排列差不多,鼻孔朝天,头上长着其肩卷曲的毛发。后背乌黑,肚皮泛黄,巨大的**垂在前胸,虽说有手有脚,却都长着蹼。我惊愕的看着它。他好像也感觉到我在观察它,半透明的眼皮突然一睁,张开满是尖细牙齿大嘴,冲我吼叫连连。四叔听到吼叫声,一脚踢在了它的后背。那怪物哀叫一声便没动静了。我眼睛瞪得溜圆,问四叔:“四叔,这是啥怪物啊,不是那水鬼变得吧?”四叔看着脚下安静的水怪对我说:“这玩意叫‘长舌鬼’,在江上打渔的都叫它‘黑寡妇’。”四叔一说这‘黑寡妇’我就明白了,村儿里的渔民没打到鱼,就发牢骚“今天真他娘的倒霉,遇上黑寡妇了,啥也没捞着!”说的就是它,但真正见过的却没有几个,见过它还活着的就更少了!只是说若有黑寡妇在附近游荡,鱼都躲得远远的,说这黑寡妇是龙王爷的老相好,它一来江中水族都得让路。我看着也像龙王爷身边的,但不想龙王爷相好,倒是挺像‘夜叉’。四叔说这‘长舌鬼’平时不吃人,只是在鱼虾都返回江口的时候,实在饿得受不了,才上船扒人。玄青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只‘黑寡妇’对四叔说:“嘿,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怪物,也算是松花江的特产了!”四叔听完摇了摇头:“哪个活水里没点奇怪的东西,那才叫奇怪呢。前几年我到陕西,路过黄河边,就看见黄泥汤子里有一个满脸烂泥的老太太冲我笑,看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想这么大岁数了,还想找小伙儿鸳鸯戏水!再一看那哪是人啊,脖子上都他娘的是鱼鳞,我以为遇见水鬼了,捡起黄土块子,就扔过去了,正砸在那老太太脸上。当时就飘起来了,一看竟然长了个鱼身子。”玄青听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遇上美人鱼了,要是我就跳下去跟它玩一会儿。”玄青说完闷咳了两声,可能是刚才又笑猛了。四叔被玄青说的老脸通红:“别瞎扯淡,赶紧帮忙!”说完四叔弯腰凑到‘黑寡妇’身前,一脚踩在‘黑寡妇’的脑门,一只手掰着它的下巴,闷哼了一声,把它的嘴掰开老大,露出了尖锐的牙齿。我看的头皮发麻,却不知道四叔要干什么。“帮我把着。”四叔示意让我扳住‘黑寡妇’的下巴。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敢。“没事,不能咬你。”这句话我听着耳熟,小时候邻居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刚说完,他家的公鸡就飞奔过来,把我小J当成小虫儿,硬叨出个血泡来。我看着那‘黑寡妇’就眼晕,但看四叔那认真地表情也没办法,只能硬上,鼓足了劲儿,扳着它的下巴,结果却发现,这‘黑寡妇’并不跟我较劲儿,很轻松的就扳住了,只是它皮肤上有一层粘液手在上面很难固定。那‘黑寡妇’嘴里不停的喘着粗气,眼神哀怨的看着我,看这眼神倒真想一个独守空房的怨妇。四叔把手伸进它嘴中,往外一拽,竟然带出一截猩红的舌头,不愧叫‘长舌鬼’这舌头可真够长的,四叔手里掐着的一截,竟比我半个胳膊还长。舌头被四叔拽出来之后,那黑寡妇就变得不安起来,从喉间不住发出‘嘶嘶’的声音。嘴上也使了力气,好像急于合拢嘴巴。我眼看就要脱手。四叔拽出‘黑寡妇’的舌头,我看的清楚,那猩红的舌头上,有一个类似铁钉的东西,穿在了上面,四叔抬手就扒了下来。再看‘黑寡妇’舌头鲜血如注,发起了狂,没等舌头缩回去,就要闭嘴,我手一滑,眼看着它硬生生的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黑寡妇‘吃痛在船身上发疯似的挣扎吼叫着。但却没有了在水里时那把子力气,只是来回翻滚扑腾着。一翻身,带着身上的渔网,越过船梆儿,掉进了水里。我疑惑的问四叔:“在水里时那‘黑寡妇’还一身怪力,怎么上了船,连我都能扳动它的下巴?”“这黑寡妇,在水里就是鲨鱼身上都得留下俩牙印儿,但要是上船扒人,跟老娘们打自家爷们似的,没多大力气。都是扔到水里再啃。”四叔边打量着手里的铁钉边对我解释着。玄青看到四叔手里的铁钉,表情惊讶的凑了上去:“这,这不是摄魂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