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腐尸虽步伐散乱,但每踏出一步都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我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冤鬼,可一些腐尸身上的敛服虽沾满泥土,却看得出手工极为精致,肉都烂没了,敛服却依然完好,不知是从哪个皇寝帝陵中爬出来的。细细瞧去,除了刚刚枯树林中那些乱葬的尸体,又陆续行来很多衣着相当的腐尸、骷髅,俨然一副家族聚餐的架势。“真没想到,‘点金阁’众人竟葬在此处!”玄青望着前方腐尸,徐徐说道。我听完一愣,看他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问他:“什么点金阁,点银阁的?”玄青并未答话,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着腐尸越行越近,这才看清,很多腐尸的敛服上皆绣着一处火红的‘囯’字。“这字念啥?”国字我倒是见过,但这比划相当的‘囯’我却闻所未闻。“太平天囯!”玄青一字一顿,随即站起身来,无助的望着四周。“哦?”我轻叹一声,却无心再计较什么种族、国度。这时,四叔也悠悠醒来,晃了晃脑袋,望着四周横行的腐尸,面露惊讶之色:“这是哪?”“没跑出多远!”我摇头答道。四叔虽醒了过来,但他刚刚斗五鬼时伤了元气,起身都费劲儿,更不用说带我们冲杀出去。但看他瞧那些腐尸时的眼神,好像充满了困惑,竟和玄青的刚看到那些腐尸时的眼神一般无二。我暗自疑惑,难不成这些腐尸还有什么组织?随着一阵寒气袭来,看刚才被我逼退的腐尸不过咫尺之遥。我吃力的站起身,问四叔:“咱们是不是出不去了?”“死不了!”四叔望着半山枯林,沉声说道。我听完精神为之一震,难不成四叔想出了应对之策?刚欲开口问他,就听枯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定睛望去,正看到一行身着红衣的汉子,心口绣着一处明眼的花团,行走间,如疾风荡过,明明踩在漫地枯叶上,声音却如细蛇盘游其上,微弱之极。看当头一人身形魁梧,方面高鼻,眉宇间正气浩然,俨然一副头领的摸样。手持一根小腿粗细的竹竿,迎面杀入尸群。他身后之人各个面沉如水,疾跑中看不出呼吸有丝毫杂乱,手上大刀锃亮,未闻喊杀之声,但却刀刀砍在腐尸的脖颈上。这一切不过撒泡尿的功夫,可我却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的合不拢嘴。就看当头那人,借冲入尸群之机,左手腕突然回转,又抬起右手,猛拍在竹身上,只听‘哗啦’一声脆响,那根竹竿的端头竟被分成数分,晃动之下,竹坯洋洋乱摆。他随即又用双手使出大力,将竹竿高速旋转起来,端头碎裂的竹坯登时飘忽扩散,如风扇般转动不停,直搅的尸群残肢飞扬。我看的呆了,没想过会有人突然杀将出来,更没想到,一根毫不起眼的竹竿,也能使出这等威力。“哎,这朱老六功夫见长啊!”四叔面露喜色,自言自语道。“你认识他?”我问四叔,却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但隐约想到适才玄青说的‘点金阁’。玄青一面观望着身前一面倒的厮杀,一面说道:“山东‘朱五爷’,当初便使得一手好棍,匹马冲入洋人*队,如入无人之境,以一人之力,硬是冲散了洋鬼子百于人*卫队,当真是屈指可数的英雄人物。”“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我问玄青。“朱五爷力大过人,手上八仙棍使得出神入化,后被洪秀全招揽,立为‘点金阁’正王,专为太平天国训练死士。点金阁鼎盛时麾下万人,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而后天王洪秀全兵败、身死,朱五爷便携家眷门徒归隐深山,无人知道他到底藏在哪,直到我刚才看到那些腐尸身上的字绣,才恍然大悟!”玄青言语中隐现钦佩之色。我这才明白,原来当初朱五爷隐居在此,祖坟也都挪到了这,朱老六见自己的祖宗都从坟圈子里爬了出来,不急才怪。转眼间,大群的腐尸已经被他们压制下来,每倒下一具腐尸,便听到一声鬼嚎,随即化作股股阴风,吹向远处。朱老六突然站定身子,又狠拍竹身,那根竹竿的散乱的端头竟又重新聚拢到一起,像是从未裂开过一样。就看他身后之人已将尸群消灭,收刀回鞘,又迅速抬起一具具尸腔骷髅,向远处行去。朱老六将竹竿背在身后,在远处打量着我们几人。月光再次笼罩大地,黎明前的血色,让眼前这个汉子更显神秘。“李敬坎!”朱老六走到四叔身前,扔下手中的竹竿,一把抓住四叔的右手,二人相拥在一起。“你这……”朱老六惊惑的看着四叔空荡荡的衣袖。四叔此时像一个兴奋的孩子,拍拍朱老六的肩膀,说道:“一言难尽,山东那边如何,怎么连祖坟也迁到这儿来了?”“曾祖父年事以高,说此地是与天京(南京)相邻,虽无龙象,却是个安稳之所,适才得知祖坟有变,才……”朱老六叹道。我不知他和四叔有什么交情,但看二人交谈时兴奋的眼神,就知道他二人之间的感情,绝非泛泛可比。“这二位是……”朱老六上下打量着我和玄青,问道。“这是我侄子——李狗剩儿,这位是玄青。”四叔介绍道。朱老六听完憨笑几声,拍拍四叔的肩膀,就要带我们几人去点金阁。四叔也没有推辞,一路与他有说有笑,像是一对儿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我一路走,一路看着朱老六背上那根锃亮的竹竿,又想起刚才那班伸手敏捷的红衣人,深入尸群竟没有被吸干精血,登时疑惑丛生,问玄青:“他那根竹竿就是根普通的竹竿,怎么那么厉害?”玄青摇了摇头,对我说道:“这竹竿长约一丈三,需用滚油煮上三天,在再日光下暴晒一月,无丝毫破损,才能制成这‘八仙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