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小弟有件事情,请二哥帮忙。”子庭跪倒在地。他对二哥傅龙壁一向很信任,也不那么害怕。见是二哥来传令,心里很是高兴。傅龙壁早就猜到,姑妈提前回府必有原因。子庭将自己与香儿的事情,捡紧要的说了,再次叩首道:“二哥,你一定要帮我。”傅龙壁颇为惊讶,半响才道:“子庭,这件事情你做的欠妥。姑妈一向疼爱你,这种婚姻大事,你怎能逆母命而行,让太后失望。”子庭垂首道:“子庭不孝,让母后伤心。可是,子庭是真心喜欢香儿,母后既然爱我,为何不能体会我的心境。”龙壁道看看子庭,叹了口气:“你可知你错在哪里?”子庭垂首不语,他并不认为自己喜欢香儿有什么错:“二哥,大哥也是武林侠客,难道也有门第观念之分吗?”龙壁摇了摇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扶起子庭:“你要求我什么事情。”“香儿身中巨毒,就要发作,我想求二哥许我带着香儿一起回傅家,让三哥为她解毒。”龙壁沉吟道:“带梅姑娘回傅家,你只怕会罪加一等。”(香儿本姓宁,但是香儿曾为梅大人收为义女,古人客气的很,要以姓相称,故此龙壁称她为梅姑娘。)子庭道当然知道这点,只是香儿所中剧毒十分奇特,延遍宫中御医,也给她服遍宫中解毒圣药,均无起色。故此只能求助三哥龙晴了。傅家兄弟各有所专,傅龙壁精通阵法,傅龙晴精研医药,傅龙羽擅长机关。子庭垂首道:“这都是子庭的错,大哥要打要罚,子庭决无怨言。只是香儿何辜。大哥面前,子庭怕是再也无力守护香儿,还请二哥尽力护佑,小弟感激二哥一辈子。”傅龙壁也很为难,却仍是点头道:“我尽力而为。”子庭见二哥应允,忙喊出香儿来,谢过二哥。傅龙壁看香儿虽然貌美,但绝非倾国倾城之姿,而且端庄有礼,对子庭脉脉含情,知道二人果真是真心相爱,心里宽慰许多。原来傅龙壁还担心香儿是别有居心,子庭是为色所迷,才作出这样的事情。子庭与龙壁骑马,却为香儿准备了一辆篷车。拉车的马都是万里选一的良驹,又训练有素,路上的行程却是一点也没有耽误。一行人昼夜兼程,第二日天过卯时,已经来到了大明湖畔。傅家遥遥在望。子庭的心也越来越惊。侧门开处,傅龙夜和傅龙裳迎了出来。见过礼后,忙过来为二人牵马。子庭将缰绳递与傅龙夜,回身去亲自扶着香儿出来。香儿一路来,并无什么机会与子庭说话,在车上看着子庭的背影,心里焦虑、忐忑不安,没有一点着落。如今到了傅家,反而镇静下来。见子庭来扶她,给了子庭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道:“子庭,我什么都不怕。我也绝不与你分开。”傅龙夜见了忙把缰绳递与傅龙裳,走到子庭跟前,满心好奇:“子庭哥,这位是……”子庭强笑道:“这是香儿。”又对香儿道:“这是六弟龙夜,七弟龙裳。”“那我如何称呼?”傅龙夜看子庭对香儿态度,直觉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子庭尚未答话,香儿道:“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叫我姐姐吧。”傅龙夜还想细问。良辰、美景两个丫鬟迎了出来。两个丫头都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是一对姐妹,在傅家已经十多年了。傅府下人少,这两个丫头还领着十来个小丫鬟。这么大的宅院可够他们忙的。好在只是作些洒扫一类的事情,不用服侍每位少爷的起居。良辰、美景最是乖巧、懂事。太后每次来,也是她们两个领人服侍。这时太后还未起床,二人正指挥人在院子各处洒扫。听门口的小厮来报,子庭少爷带了女眷来,就急忙迎了出来。二个丫鬟给各位少爷见礼。子庭就嘱她们领着香儿先稍做休息,这两女自会安排妥当。进了内院,傅龙羽、傅龙星都在内堂门前相迎,互相见了礼,大家正准备进里面去,傅龙晴从内堂中走出。子庭等连忙见礼。龙晴冲傅龙壁一欠身:“大哥请二哥带子庭直接去采微堂。其他弟弟不必去了。”傅龙羽等面露惊容,却不敢询问,四人齐齐躬身应是。傅龙壁和龙晴引着子庭往采微园而去。采微园是傅龙城刑责弟子的地方,采微堂乃设在采微园内堂地下,是府内石牢。弟子获重责会被关在石牢思过。傅龙城几乎很少发火要让弟子去采微堂受责那么严重。大家都已猜到,子庭此次犯错不轻。待二哥等走的远了,傅龙羽等几人才直起腰。傅龙裳忍不住道:“子庭哥要惨了。”“难怪今年太后姑妈突然回府,一定是子庭哥做了什么事情,太后姑妈回来请大哥打人的。”傅龙夜十分肯定地分析道。“会不会和那位香儿姐姐有关?”傅龙裳灵感突至。傅龙夜略带几分赞赏地看着龙裳:“上道。”傅龙羽瞪了龙夜一眼:“小心你们谈话的内容,上道、下道的,这是什么话。”傅龙夜呵呵一笑:“就是夸龙裳考虑正确的意思了。不过太后姑妈怎么年纪这样大了,还要做告状这种事情。”“老六大胆,你怎么敢如此数说太后姑妈,还不掌嘴。”傅龙夜被四哥哥的喝声吓了一跳,却并不十分害怕,四哥当然真不会掌他的嘴,若是大哥二哥说的,那可是说一句算一句的。便吐舌笑道:“我是说实话啊。四哥你不觉得太后姑妈好像越来越小孩心性。”傅龙羽道:“我到是觉得你小孩心性颇重。再敢乱说,真要掌你的嘴了。”傅龙夜见好就收:“是,小弟不敢乱说了。我这就去给姑妈请安赔罪去。”说着话,对龙裳使个眼色,忙对两位哥哥欠欠身,拽着龙裳跑了。傅龙星也很好奇,但却颇能克制,凡有兄长在场,绝不多话。却不似傅龙夜、傅龙裳总是说个不停。因为傅龙星自觉自己已成年,比不得老六、老七那般小孩子气了,其实他也不过刚满二十而已。龙夜、龙裳一走,他才笑道:“这事难怪太后姑妈生气。那位宁香儿姑娘既然是“依红轩”的人,想必识得不少达官显贵。”其实宁香儿既做过“依红轩”的头牌倌人,傅家弟子未奉命不得踏入风月场所,自然不识,但是京畿一带贵富、武林豪客自然很多人捧过她的场。龙星言下之意,也是觉得子庭与香儿一事,多有不妥。这件事情,昨夜小卿已经奉命向龙羽和龙星说过。但是主要是让两人撤查“依红轩”之事,对子庭和香儿的事情只是简略带过。傅龙城虽然对子庭之事未下决断,但是依龙星的感觉,大哥当然也会反对此事。可是子庭也是他的兄长,他言辞间,对香儿也不能不敬。所以才说得含混一些。龙羽当然能听明白,不过龙羽却不这么看。在他看来,门第出身是很可笑的事情,人与人之间根本不应该有什么贵贱差别。他的这种想法在那个时代也是很超前的,要知魏晋南北朝以来,门第高低的等级观念深入人心,牢牢钳制着人的心智,稍违礼法,便会被视为离经叛道,遭到其他人的口诛笔伐。龙羽虽然认为人是平等的,但却十分笃信孝道伦常之理,他虽然不认为香儿出身有什么不好,但是既然是母亲反对,子庭也只能听命了。他对龙星笑道:“这件事情,大哥会做决定,咱们不要多问了。“依红轩”的事情,你进展得如何了。”“小弟已经派了小左、小右去京城……”兄弟两人边走边商量事情去了。石室宽阔异常。总有三四丈高,两面墙壁雕刻有巨龙腾云的石刻,由顶直至地面,另有四个巨大的雕龙石柱,支撑地面,柱上嵌有夜明珠,明亮非常。右侧墙壁上有一可开合的石门,门后是一间略小的石室,是府中受罚子弟面壁思过的地方。整个大厅都是一种奇怪的石头建成,似石似玉,异常冰冷坚硬。地面更是寒气森森。大厅通风极佳,人处其中,虽觉寒冷外,并无任何不适。对着入口的这面墙上刻有九龙戏珠,栩栩如生。墙壁前,有两个雕龙石椅,却似地面生成般,与地面同一材质,却更加光滑冰凉。上铺有一整张的白虎皮,十分华贵。两个石椅之间。有一巨大的四足石桌,桌角雕龙华贵庄重。傅龙城就端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傅龙壁、傅龙晴侍立在大哥身前两侧。前面五六步远的地方,子庭面带惧色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他不知道太后如何对大哥言说的,月冷也未见到面,探听不到一点消息。心里却存有一丝侥幸,只希望大哥并不太反对此事,那么自己和香儿之事还有回旋余地。他想看看大哥脸色,却又不敢抬头。傅龙壁欠身道:“大哥,梅香儿梅小姐因为体内巨毒将发,有性命之虞,故此小弟擅专,许子庭带她一同来府。”傅龙城略皱了下眉:“此事暂且搁下。”傅龙壁和子庭见傅龙城并未追责,一起松了口气。傅龙壁欠身道:“是。”“子庭,你可知错。”傅龙城冷冷开口。“子庭知错。大哥任何惩罚,子庭决无怨言。”“你私自出宫,以身犯险,当杖二十;私纵囚徒,枉顾国法,当杖二十;欺瞒太后,违逆母命,当杖一百。”傅龙城冷冷地宣判,“龙壁,你来执行。”子庭早知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必会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作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大哥决口不提香儿之事,让他颇为忐忑。傅龙壁欠身道:“大哥,那梅小姐要如何处置?”子庭最想知道的也是这点,忙凝神去听。“逐离京城,永不得返。”傅龙城当然知道龙壁这话是替谁问的,他看着子庭冷冷地道。子庭吓得面色惨白,忙叩首道:“大哥,子庭的错处,子庭愿意领受责罚。只是香儿何罪之有。”傅龙城想不到子庭竟然敢替香儿求情,脸色微沉:“难怪太后说你的胆子变大了。宁香儿私探皇宫,别有图谋,单这一项就可治她重罪,况且她既然是孜妹宫宫众,即便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但是私自结党营社也要充军千里之外,你身为皇上,我朝的律法你不知吗?”子庭冷汗直流,大哥所言他当然知道,可是既然我是皇上,她的这些罪我已经赦了啊。子庭满心不服,却又不敢辩驳,叩首道:“大哥,香儿所行,完全是被逼迫的,她也是受害者啊。况且自香儿与我相见后,已经脱离孜妹宫,宁愿毒发身亡,也不愿继续为孜妹宫效力了。她既已改过向善,大哥就给她一次机会吧。”其实将香儿逐离京城,而非依朝律定罪,已经是太后最大的让步了,但是对子庭来说,还是万万不够。傅龙城怒气渐生。他本以为子庭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为异性吸引迷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悬崖勒马,迷途知返,遵从太后之命,离开香儿,也就算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好太苛责,哪知道子庭如今模样,竟似对香儿仍旧难以割舍。“子庭,你既然承认有错,为何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对那女子还不能忘情吗?”傅龙城的语气已经隐含怒意。傅龙晴不由替子庭担心,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触怒大哥。子庭当然也害怕,可是为了香儿,不知哪来的勇气,抬头道:“大哥,我虽然错在欺瞒母后,可是,我与香儿是真心相爱,爱上一个命里注定的人,是错吗?”傅龙壁心里一声叹息,这个倔子庭啊。“龙晴,你去掌嘴。”傅龙晴喝道。傅龙晴欠身应是。移步走到子庭跟前。子庭害怕得身子簌簌发抖,却不开口求饶。傅龙晴暗地一叹,挥手打去,但闻啪啪声响,子庭双颊红肿,嘴边也流出血来。子庭咬牙一声不出。“你知错吗?”傅龙城再次问道。子庭虽不愿说是,又不敢说不是,眼泪直落下头,叩首道:“子庭不敢不听母后和大哥的吩咐。只是我不能负香儿……大哥成全我们吧。”“再打。”傅龙城冷喝道。傅龙晴听了吩咐,只得再挥掌打去。子庭被打得眼冒金星,双耳嗡嗡做响,脸痛得如针扎般,恨不得开口认错,让大哥不要打了。可是想起香儿的笑容,香儿装扮成侍卫时与自己在书房内批阅奏折,点点滴滴,那种幸福快乐的感觉,若是向大哥认错,这种幸福和快乐,就再也不会有了。他咬紧牙关,想着,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吧,就是死了也不能与香儿分开。傅龙壁和傅龙晴心里都焦急万分。傅龙壁屈下一膝道:“大哥息怒。子庭他……”傅龙城喝道:“住口。”傅龙壁收声,不敢在言。傅龙城心中十分奇怪,子庭性情在傅龙城眼中,是比较柔弱的。他虽然贵为皇子,又是太后独子,却颇知分寸,对尊长的话从没敢也不会有一丝违背。子庭自幼体弱多病,傅龙城对他一直格外宽容,不若几个弟弟那般要求严格,别人犯错,当责五十,到了子庭那里都会减半,即便如此,子庭也从不恃宠生骄,行事反而更加谨慎。可是,这次居然为了一个女子,不仅违背了太后的意思,还敢在自己面前出言辩驳,真是让人惊讶,难道情之一字,真有这样大的魔力吗?看子庭虽摇摇欲坠的模样,仍不开口求饶,这种胆气和勇气,傅龙城还是第一次在子庭身上见到。傅龙城不过二十七八岁,虽然当家主事,因为还未成家,也未谈恋爱,难免严有余,而宽不足。这事情若是放到太后身上,太后早就因心疼儿子下令停手了。傅龙城虽然也有些心疼,但是怒气却更盛一些,所以他想归想,却没有宽恕子庭的意思,而是暗哼,“看你能挺到几时。”所以子庭就惨了,更惨的是傅龙晴,他的手现在也痛得要命,这还是次要的,他还要小心下手的力道和部位,若是真将子庭打出个好歹来,那才是遗恨终生。“大少爷,香儿姑娘有急事求见。”良辰颤抖的声音传了进来。采微堂虽与地上虽相距丈余,却有很好的传音设备。故此,良辰、美景的声音清晰并不含混。傅龙城微一皱眉,轻挥了下手,傅龙晴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收手后退。傅龙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傅龙壁:“你去看看。”傅龙壁刚才为子庭下跪求情,傅龙城并未让他起身,他一直跪在那里。这梅小姐来的很是时候,傅龙壁心中暗想。内堂内,良辰、美景正陪着香儿在厅内等候。傅龙壁转出暗门,两个丫鬟慌忙跪倒在地:“二少爷。”傅龙壁微一皱眉,尚未答话,香儿道:“你不要责骂她们,是我以死相逼,我有话要对你家大少爷说。”傅龙壁其实又何尝要怪两个丫鬟,她们来的可正是时候。傅龙城在采微堂问话,向来无人敢来打扰。也亏是这两个丫鬟来,其他弟兄要来,不论什么原因,一顿扳子是少不了的。只是梅小姐怎么知道大哥在此问话,傅龙壁有些奇怪,心中突然一动。“梅小姐,你来傅府是客,只是现在实在不方便见大哥。”香儿突然往地上一跪道:“若是见不到大少爷,香儿是不会起来的。”傅龙壁是非常想带香儿马上去见大哥的,只是这个主他却做不得。好在此时,耳边传来大哥语声,“让良辰、美景陪梅小姐下来吧。”傅龙壁暗吁一口气:“良辰、美景,快扶起香儿姑娘。”又对香儿道:“大哥请梅小姐。”两个丫鬟这才站起,又扶起香儿,在傅龙壁的指引下,转过内堂暗门,进到一间约仅容十人站立的小屋子内。屋子四壁光滑,乃是石质,屋子地上铺有绣花的锦缎。却空旷无物。左面墙上雕有腾龙,龙头上嵌有两颗拳头大的珠子,照得屋子明亮如白昼。香儿十分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傅龙壁道:“请梅小姐不要害怕,采微堂乃在地下,咱们要借助这小小机关下去。”香儿正在奇怪,难道机关在这小屋子内吗?傅龙壁已经用手往龙头上的左侧珠子按去,但闻卡卡的声响,声音不大,那珠子缩进一下,又恢复原状,他们站立的那间屋子却倏地向下沉去,有如落雷直往下沉去。香儿想不到机关会是这样,但觉身体好像往上一拔,有些站立不住,险些惊叫出声。良辰、美景轻轻地扶住她,示意她不要惊慌。香儿脸上一红,勉强稳定心神,只觉那间石头屋子犹如落星,但去势甚稳,不多大工夫,但觉去势渐缓,慢慢地落于地面。傅龙壁抬手轻击石壁,石壁上轻轻地滑显出一道门口,傅龙壁举步行出。香儿但觉脚下还有些软。这里是一处通道,四壁上镶嵌有夜明珠,空气凛冽。却是地下了。良辰轻声道:“咱们这个机关是四少爷设计的,叫天梯,咱们只要站在那里,短短的时间,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来回这十几丈高的地下呢。”香儿心中暗暗称奇。想起月冷,早上见过的傅龙壁、傅龙夜、傅龙裳,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俊逸非凡。自己初见子庭,尚奇怪这世间怎么有这样好看的男子。及到傅家所见,无一不是年轻俊杰,好像这天下好看之人都生在这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