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判若两人

赵文想问为什么有最后那条规定，但是“X光”寒冷犀利的目光让他瞬间明白，如果他有任何异议，今天的探视就只有一个结果：休想。于是他把疑惑和不满咽了下去。“X光”不耐烦的追问道：“那你到底还要不要去探视？磨磨蹭蹭要耽误我多少时间？”“自然要的。好不容易等到……”他本想说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又怕被怀疑，忙改口道，“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与病人见面。我是本院职工，自然会带头遵守本院的规矩，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那好。记住你说的话。”“X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按电梯的楼层按钮。她的手触到“1”的按钮上，却不是轻轻一按，而是长时间的摁着。大约有10秒，按钮发出一声低低的蜂鸣，电梯缓缓下降，赵文惊讶的发现“1”字样的按钮上的字，已经变成了“-2”！“-2”楼？康复楼底下还有负楼？他在医院工作了这么久，却只知道门诊大楼下有负楼作为停车场用。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么多病人为什么会无声无息的从5楼消失，原来是转移到了同一栋楼的地下。但是负楼只能作为库房或者停车场使用，怎么会用作病房呢？阴暗不见天日，潮湿不见阳光，这样的环境怎么可以给重症病人用来养病？病人为什么会被转移到阴暗的地下？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肖雪一来医院就替代了主任医师陈洛的位置，并让康复楼变得古古怪怪，这个外表美艳的留洋女博士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他在停尸房呆久了，寂静冷清的停尸房让他的听觉视觉等一系列感觉器官变得非常敏锐。他感觉到一阵恐怖的气息，从进医院那一刻开始，越来越浓，越来越厚重，像极了停尸房的味道。“嗤……”头顶的灯发出一声短暂的叹息，电梯里陷入一片黑暗。“糟糕，电灯坏了。”赵文的话音一落，突然感觉到一阵晃动，“哐当”一声，电梯停了。“电梯也坏了。”赵文遗憾的说，“我们走楼梯吧。”他看见“X光”的双眼还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电梯晃动让惊慌的两人离得更近一些，他清楚看见她眼里泛着红色的血丝，那血丝好像是游走的虫子一样，在眼睛里迂回流转。“你看着我做什么？”说实话，他有些惧怕她的目光，好像是一个要吃人的怪物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电梯坏了门都不能打开，怎么走楼梯？”“X光”不屑的说道，“真是有头没脑的笨蛋。”“没有应急按钮吗？应急灯没有，连个报警器也没有！”赵文抱怨道，“我是找人顶班的，这样被困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出去？”“X光”的眼神变得更加的犀利，带着血色一样的暗红，赵文不怕死人，反而怕眼前这个浑身充满怪异色彩的活人了，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喂，我被困在负一楼了。”“X光”在用电话向外求救。赵文一拍脑袋，不怪人家骂他笨蛋，他果然笨得可以啊！居然忘记身上还有手机能与外面联系！接下来等待救援的时间里，两人都不说话，赵文靠着电梯墙站着，摸出手机打单机游戏。“X光”什么也没做，当然，除了将那诡异的目光不时的射向赵文。不到五分钟时间，电梯门被敲得叮叮当当的响，有人在外面用工具撬开了电梯门。赵文抢先一步出去，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二楼。那刚才电梯压根儿就没有运行？他明明感觉到了电梯再往下降落啊。“你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X光”毫不留情的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喂！”赵文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是自己拖延了时间，是电梯出了故障，结果怎么赖在他的头上？他已经没有时间同她纠缠理论，气呼呼的回了停尸房，比他更气愤的是等得不耐烦的刘富强，眼巴巴的在门口等他回来。刘富强因为愤怒，唯一的一只眼睛圆瞪着，里面好像要冒出火来。赵文的突然一个激灵，他终于发现在电梯里是哪儿不对劲了！刚才电梯断电，电梯里的灯熄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他居然看见了“X光”护士的眼睛！那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双眼睛血红血红的，里面泛着能够游走的血丝！他记得在黑夜里，曾经看见过猫与狗的眼睛，黑暗中闪着绿光，带着阴森森的气息。一个想法在脑海里突然闪现：难道“X光”护士不是人？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回忆刚才与她短暂的相处：他与她一同走过楼道进入电梯，他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与她在电梯里近距离站着，也没有感受到她的呼吸……赵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X光”不是人，那她会是什么？鬼？赵文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再说，他清楚记得她是有影子的，传说中，鬼是没有影子的。怪物？一定是怪物！当他做出这么一个判断之后，整个上午，赵文都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X光”看自己的眼神不断浮现，血红的眼睛，投过来的光好像是一道有形的射线，要把他的心思洞穿。她该不会发现自己已经对康复楼产生怀疑了吧？她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中午吃饭的时候，赵文去食堂打饭。他这种特殊岗位，注定是没有时间在食堂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的。他将饭菜装进饭盒，回身和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对不起对不起……”赵文急忙道歉，但是他的饭菜还是撒在了那人的白大褂上。他手忙脚乱的将饭盒放在桌子上，掏出纸巾要给对方擦拭。“没关系……我回去换下来就是了。”对方温柔的说着。赵文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被撞的女人，顿时傻了眼。这不是让自己担惊受怕了一个上午的“X光”吗？她此刻正大度的笑着，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不用擦了，没事。”“你……你怎么……你在这里干什么？”赵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竟然语无伦次起来。“X光”扑哧一笑，她看着赵文的窘样，反而落落大方的说，“我来这里和你一样啊，吃饭。糟了，你的饭洒了。要不要重新去打一份？”赵文看着打饭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要是他再去排队打饭，一番折腾下来也要半个小时，于是他摇头道：“算了。一顿不吃也饿不死。”“要不你吃我这一份吧。”她拿起自己的那一份饭菜要递给赵文，“我今天忘记带饭盒了，用的是一次性餐盒。”赵文急忙摆手：“不不不！我宁愿不吃……”“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要吃我的饭？”“X光”微皱着眉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呢？刚才是我撞翻了你的饭，这算是我赔你的。”赵文听出她的声音不像是在康复楼里说话那般冰冷，不但柔声细语，还礼貌有加，跟上午遇见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再看她的脸，红润有光泽，略施粉黛，犹如出水的芙蓉。特别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顾盼生辉。这并不是他恐惧的那双血红色眼睛，这个人，也不是他恐惧的那个人。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吗？是不是自己进入康复楼带着紧张的情绪，所以看什么东西都失了本来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