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十六岁入伍,十八岁进黄埔军校,那个时候,哥哥杨卓已经毕业,并节节高升,很快就成为了黄埔军校情报科的代理参谋。或许是天赋使然,外加上非常年代对于人才的紧缺,使得杨卓的仕途之路异常平坦。以至于才刚刚二十出头,杨卓的个人档案就摆在了中央政府几位大佬的办公桌前,据说连蒋委员长都曾经在某个非公开场合提及过他的名字。于是在父母双亲,乃至所有外人看来,杨卓就成了杨家崛起的希望,无论走到哪里,杨卓都是大家瞩目的对象。虽说当时的杨开混得还算可以,但毕竟只是个握枪杆子的武夫,在杨卓这个闪光灯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偶尔被人想起,也仅仅是加上那么一句:‘哦,原来他就是那个杨参谋的弟弟呀!’人都是有妒忌心的,每到这时,杨开的心里都有那么一丝隐隐的不舒服,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哥哥杨卓对自己从来都很好,就像小时候自己无论惹了多大事儿,他总是毫不犹豫的挡在前面那样。杨卓是大校军衔,杨开只是个上等兵,但在弟弟面前,杨卓从未摆出过任何官场上的臭架子,哪怕是一回。因为他曾悄悄地告诉自己,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这些东西,都是摆给外人看的。有的人,你不对他狠,他就会骑到你头上拉屎撒尿;有的人,你不先收拾了他,他就会调转枪头来收拾你。宦海浮沉,身不由己呀!但不管再怎么变,家人都还是家人。“弟弟,你要记住。朋友可能离心,同僚可能倒戈,但家人,永远都是你人生中的避风港,即使你官运亨通,即使你遍体鳞伤,到了末了,还是要回家的。”说到这,杨卓自顾自的露出了一抹微笑:“因为每当我遇到坎坷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时刻守护的人,父亲,母亲,还有你这个可爱的弟弟。也正因为那份执着,才让我重新焕发起斗志,继续迎难而上,不管前方的路多苦多累……”“哥哥,你真的很棒。”杨开无限憧憬:“但我想说的是,我一定要超过你呦!”“加油,我等着那一天到来。”杨卓说完,习惯性的上前摸了下杨开的脑袋,平头上有些毛刺,扎的他手直痒痒的。“别做这个动作!我已经是大人了,是大人了!”杨开不忿。“哦?呵呵。看来我的弟弟,终于长大了。”杨卓再次开怀而笑。虽说有些话,以杨开当时的年龄,想要彻底消化还是比较有困难的,但从那一刻起,他认识了另一个杨卓,一个真正的杨卓。那天院子里的谈话,是杨开这辈子的第一堂人生课。从那时起,杨卓在杨开心中的位置再次发生了逆转,由顶缸的变成了榜样!有的人,在没有理想的时候,会慵懒,会无所事事,可一旦找到了奋斗目标,就会陡然激发出自身的潜力。很显然,杨开就是这种人。在他看来,杨卓并不只是榜样,更是竞争对手。自己一定要比哥哥强,在校场,在军事考核上,杨开不断地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证实这句话。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越来越少,甩在自己后面的人越来越多。当拿到‘柏林军事学院’的交换生资格证书时,杨开笑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很男人,更对杨卓,这个间接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哥哥,感激万分。“哥哥,你看见了吗?这只是个小小的惊喜。”就这样,杨开来到了异国他乡的德国首都柏林,在这个被法西斯专制统治的国家,他学会了一个职业军人所必须拥有的技能----杀人!“听说在你们中国有一种打斗的艺术,你们称之为功夫,但很抱歉,那个我不会教给你们;其他的所谓漂亮架势,我也不会教给你们……我能教给你们的,只有杀人的技巧!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杀人技巧。明白了么?”基地里,威廉教官一身灰呢子大衣,看着这群稚嫩的年轻人,饶有兴致的笑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你们进来了,一切就得遵守我的安排。好了,第一课:人体刺杀训练。”“对了,瞧我这记性。补充一条,这周末是考试时间,到时候你们会以抽签的方式随机决斗,胜利的条件是:杀死对方。所以你们,最多只能活一半。”“教官……”所有人心头一震。“废话少说,开始吧!”威廉残酷的笑了。军事训练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只有三个月而已,但这三个月对杨开来说,却是生不如死。在这三个月里,他学习了刺杀,格斗,狙击,爆破,潜伏,谍情等各种实战技巧,也认识了独眼龙等日后教导队的袍泽。唯一的遗憾就是,在走出基地的时候,原先的五十名学员,只剩下了十五人。而余下,全部都进了棺材。只有杀死别人,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不管对方是谁。这是威廉的最后一课,之后,这个魁梧的德国佬就去吃自己的烤火鸡去了。杨开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因为回国后的第二个星期,他就接到了情报部的密函:火速准备,二十分钟后前往指定地点参与任务。等级:机密。情报部办公室里,到场的还有四名和他同时回国的交换生。一名头顶大盖帽,身穿墨绿色军装的长官在说明了保密事项后,便开门见山的阐述了此次任务的内容:护送!护送两个字,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从南京到苏州,要是往常,倒也没什么。但眼下的关键是,以*为首的中央军政府已经和*为首的伪军政府彻底撕破了脸,想要顺利完成任务,就必须跨越来自伪军的层层封锁,才能到达目的地。这又谈何容易?“这次任务的保密程度,可靠吗?”沉吟了片刻,杨开抬起了头。“除了你们,整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下该放心了吧?”长官笑着挥挥手:“走,去隔壁房间,我和你们介绍下这次要护送的几名特派员。”隔壁的房间里,几个简装的中年男人正聚在一起相互商谈,听见门响,这才转过头来,当看见左边那个人时,杨开的心明显一颤,那是他的哥哥:杨卓。“哥?”“杨开,是你!”杨卓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咦。原来大家都认识,那么我想,这次任务大家就更为融洽了。”长官说完,便展开了手中的地图。“言归正传,这次任务的机密程度想必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了,这关系到我国民政府打击日伪军的一个重要的举措,你们到达指定地点后,会有那边秘密潜伏的军统间谍和你们互相交换新的摩斯电码,事情成功与否,就看你们的了。整个情报的传递,由杨参谋负责,而护送任务,则是由这位杨开小兄弟负责……”在全体解散之后,杨开被长官单独召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听着,杨开!”长官的脸阴晴不定:“保证情报顺利送到。但绝不能让特派员落入敌人的手中。无论发生任何事,你的任务都是死守住情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我……”杨开的瞳孔猛地后缩,肩膀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但我相信你,因为你很出色!”等杨开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喝了酒,作为一名军人,杨开通常是滴酒不沾的,除非他特别的失落。第二天,众人就出发了。但坐在吉普车上的杨开并不知道,之后所发生的事儿,竟会成为他一辈子噩梦的根源。开始的路途还算顺畅,有惊无险,但自从到达了*的领地之后,小队就遭到了大批不知名武装人员的攻击。护送人员一死一伤,杨开也渐渐地明白了一路上为什么的他的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周围都是茂密的森林,红色的火苗上蹿下跳。而杨开则专心致志的擦拭着一柄锋利的军刺。军刺有三个棱面,一旦刺入人体,就会造成大规模的出血,神仙难救。这是一个小时前的战斗中,他从一个敌人手中夺过的,对方想要了结自己,却被自己刺破了心脏。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什么皆大欢喜。从敌人的尸首中,杨开也了解了他们的身份。“情况不妙了……”杨开蹙起了眉头。“怎么说?”杨卓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不出意外,我们的行踪路线,被泄露了。”“什么?!”在场诸人齐齐发出了一阵惊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纷纷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错愕。“有证据吗?”杨卓鼻翼一抽。杨开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一枚标志丢了过去,杨卓伸手接过。“你觉得要是没有风声,*会把自己麾下的精锐:黑云部队派到这种穷山辟野吗?”杨开冷笑。“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一个字:逃。往前面走是不可能的了,估计前面的路上早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寡不敌众,插翅也难飞。只有试着沿来路返回吧!”“那任务?”“都现在了,还谈什么任务,眼下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什么时候动身?”“现在就走。”杨开匆匆的将军*入裤管,抓起了步枪:“走的迟了,就谁都走不掉了!”“好!”“好!”“慢着!”就在众人匆忙收拾的时候,杨开陡然伸手叫停。“出什么事了?”汗珠,顺着杨开的额头夸张地流下,杨开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们已经来了!”“就是现在,所有人,丢掉东西,全部往东边跑!”说罢,杨开端起枪,对着密林里连开了两枪,其余几个士兵亦是一脸正色的掩护起来。一声惨呼从林中传来,与此同时,无数颗子弹穿梭而出,当场就将一名特派员打的倒飞而去。“还有救没?”杨开怒喝。“死……死透了。”一名士兵哆哆嗦嗦的从死者的鼻下抽回了手。“那就别管了,快走”杨开咬下*的引线,狠狠地丢了出去,顿时,大股白烟涌上了半空……“活着的,还有谁,报数!”半山腰的岩石边,杨开一边给旁边的伤员上绷带,一边发问道。情报部的特派员还剩下三人,而士兵,就只有杨开和那个伤员了。后面是绝路,而前面则有二十余名身穿黑色军服的男人,徐徐而上。在他们看来,这几个从一开始就挣扎到现在的猎物,已经得手了。不管怎么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投降吧!”为首的黑衣男人,淡淡的说道。“做梦!”杨卓怒骂道,说完,他挺身拦在了杨开的身前,悄悄地说道:“不要管我,快走!”走?从看到敌人上山的那一刻起,杨开压根就没想到过要走。当杨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怀念,怀念起幼时的时光,那时候的哥哥,和现在一模一样,每次最先考虑的,都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而此时,长官的话亦是如在耳畔。“听着,杨开!保证情报顺利送到。但绝不能让特派员落入敌人的手中。无论发生任何事,你的任务都是死守住情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是的,我很清楚。”杨开喃喃自语。与此同时,一道寒光从他的手中跳出,站在他身边的两名特派员呻吟一声,便捂着喉咙倒了下去。鲜血,将地面染得通红。听到声音,杨卓惊讶的回过头来,可还没等他彻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便感觉到了一个硬物顶在了自己的腰间。“杨开,你……你……”“对不起,哥哥。”杨开痛苦的闭上了眼,右手推下:“为了职责,我必须杀了你!”灰白的空间里,突然多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它俏皮的眨了眨。而先前仿若幽灵般的杨卓,则和那些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一起,慢慢的朝着缩成一团的杨开聚拢起来,紧接着,他们伸出了一双双冰冷的大手,露出一片片黑色的指甲,然后,狠狠地掐了下来……“啊!”脑袋疼痛欲裂的杨开陡然从**翻起了身子,右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等缓和了一阵之后,他才发现,此时此刻,哥哥杨卓以及那些个因自己而死的冤魂通通不见了,而他也不在白面具的卡车上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蓝色的窗帘,低矮的橱柜,挂在床边的生理盐水瓶,再加上这身肥大的病号衣,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告诉杨开,自己是在医院,而且还是个豪华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