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终端长着血红色指甲的手指摔在地上,如蚯蚓般扭曲着。十指连心,受伤的山魈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四只眼睛同时朝右边斜了过来,身子一偏,就咬向了拔出长剑的道士张鹤生。“退到华教授那边,这里我顶着!”张鹤生一句话刚吩咐完,便肩膀挺直,对着扑来的山魈突刺过去。近身械斗,张鹤生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也只是对人而来,面对着这种皮厚肉糙,而且生命力顽强的山魈来说,就差了一等了。有好几次,张鹤生的铁剑已经刺中了山魈的内脏,咽喉,但却也只能将剑尖推进去一小截,而后就被卡住了。正当他准备用尽全力的时候,山魈的巨爪业已挥了过来,这使得他不得不拔出长剑,腾挪格挡。片刻,长长的指甲盖就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血痕。“老张,能挺的住吗?”赵勇德端着冲锋枪,喊道。“差不多,你先管好你这边。”张鹤生长剑一挥,又割下了山魈的一根手指头。这是,那只穷追猛舍的山魈忽然窜开了,它仰天长啸,头顶的天空一阵**,随即又有两只山魈从藤蔓上跃下加入战团,惹得张鹤生眉头一皱。三只山魈全然不顾其他人类,只是互为犄角,逼急张鹤生。看来,它们是想先把这个棘手的家伙给干掉,再去解决其他的人。虽然皱了下眉,但从开始到现在,张鹤生就一直在冷笑,从未停止过冷笑,如果这三只山魈能看懂的话,肯定会很不爽。对于有恃无恐的家伙,它们通常会狠狠的扑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张鹤生会成为例外吗?鬼才知道。“老张,别逞强!”看到三只凶神恶煞的山魈,华伯涛眼神一凛,慌忙的抓住了赵勇德肩膀领子:“赵勇德,快,现在,我以副组长的身份命令你,去帮张鹤生。”“那这边怎么办?”面对着不断荡来荡去的山魈,赵勇德头都大了,他感觉,再这样看下去,自己不出半个小时就会瞎了眼。黑点,漫山遍野都是移动的黑点,自己得全神贯注的瞄着它们,一个都不敢落下。“这边我和陈老板自己能对付!”华伯涛说着拔出了*,砰的开了一枪,不过也难为这老爷子了,有勇气是好的,结果一枪开下去,那后坐力差点没让他把枪给哆嗦掉了。“不用!”张鹤生波澜不惊的说道,随即侧过身子,轻轻巧巧的躲过了一只山魈的攻击,紧接着一脚踢在旁边山魈的胸口,借着反作用力,安然无恙的落到了地面。“你不要命了!”华伯涛彻底怒了,他感觉这家伙简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个人连枪都没有,能打的过三只高智商的山魈吗?就靠一把铁皮子剑?荒谬,天大的荒谬。“你不是想见识下中国道术的奥妙所在吗?”张鹤生的身子宛若鬼魅,在三只山魈的凌厉攻势下,游鱼般的闪躲。“现在,机会来了。”他淡淡一笑,颌下的黑须被风吹的盖住了嘴巴。蓦然间,张鹤生将铁剑插在了雪中,左手四指内屈,拇指翘起,右手三指内屈,小拇指和食指翘起。双手闪电般的结出了几个法印,因为结印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肉眼所及之处,甚至还能捕捉到几处并未消散的残影。“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急急如律令。”他的嘴里念出一段生涩难懂的词语,当咬出最后一个字时,头顶竟生出了一缕袅袅的白色烟状物,而先前被他插在雪中的铁剑,也在这一刻左右无规律的震颤不已。看到这一出,华伯涛算是彻底傻了眼,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伸了伸手,去掸了下风,确信是不是因为风向,吹得铁剑嗡嗡乱摆。但伸出手的那只手却丝毫没有被风拂过的感觉,这一切只能证明,那剑,是自己动的!“我滴个姥姥!”赵勇德换了个弹夹,被张鹤生模样吓了一跳:“老张他脑袋怎么冒烟了,莫不是发烧烧坏了,又要变疯子了吧?”“吼……”三只山魈缓过劲来,再次攻向了张鹤生,那十根血红色的指甲,仿若一把把刚刚从磨刀匠人手中出炉的剪刀,要把这个人类碎尸万段。“八门遁甲,开门开!”张鹤生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精光四绽,声音的底气比先前近乎强了一倍。“八门遁甲,休门再开!”两只袖筒如接了鼓风机般*了起来,如果细细的去听,会发现,他身体的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咬合声。所谓八门遁甲,是道教中较为出类拔萃的法术之一。它的起源很早,相传在轩辕皇帝时期就已经出现,以后经历代前辈高人不断完善,终于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八门指着其实就是太极八卦的八个不同方位,依次分别是: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死门,这八座门,暗含周天星斗之数,紫薇算数之妙,每推开一道门,都如同一枚钥匙,开启潜藏于身体和自然界中的潜在能量。前三道门,是人类体能的极限,全部开启后,会激发出超乎于普通人三到四倍的力量,速度和敏捷力。后三道门,是人类术法的极限,全部开启后,体能会以可见的速度下降,但施展出的道术威力,则与之成反比,也就是说,体能下降的越厉害,道术的威力就越强。最后三道门,是人类通灵的极限,但因为对施术者伤害太大,自汉朝以后,就被定为禁术,非万不得已不能使用。据说,其最高一级死门,在开启后可以令施术者短暂沟通幽冥界,驱使鬼差,阴兵,判官,冥将为自己效力,强大无比,不过其代价亦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眼下,张鹤生连续开了两门,体能自然比原先提升了至少两个档次。但见他一个拧腰,就矮着身子,从第一只山魈的巨爪下成功逃脱,而在他转身的刹那,右手已怵的将插在雪地里的铁剑拔起,眨眼之间,剑光一抖,长长的剑刃如毒蛇吐信,从山魈的锁骨右上方斜插而入,仿佛顺水推舟一般的流畅,和开始刺入半截就难有建树判若两人。噗嗤,噗嗤,剑尖穿过颈部的肌肉,直接插到心脏的中心,手腕一抖,山魈仍在跳动的心脏已经支离破碎。这只可怜的山魈全身**了一下,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瘫软了下去。而张鹤生一瞬间泄露出的浓重杀气已然惊动了余下两只山魈。左边的那只山魈头部低垂,背部高高隆起,这是它攻击的前奏。而右边的那只山魈则嘶吼一声,十只血红色的指甲伸了出来,大概停在张鹤生脖子的高度,转身回奔。“咤!”张鹤生眯起眼,清啸一声,右手一带,就抽出了血淋淋的铁剑,一阵沉闷的声响,铁剑已离开山魈的身体,将死去的山魈固定成了一个诡异的半跪状姿势。“他……他……”华伯涛手中的*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嘴巴都合不拢了。作为一个观察力极为敏锐的科学人士,他能清晰地看出,现在的张鹤生,已经不是先前的张鹤生了。甚至于,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这究竟是怎么解释,他痛苦的搜刮着大脑里的博物馆,却无法将任何一条信息与眼前的事件挂钩。难道,真的和他先前所念的咒语有关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道术的存在?我一直以为所谓的道术,只是市井之徒往油锅里伸手不烫伤,烧小鬼之类的骗钱东西。”“中国道术,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源远流长。”“我想,不久你就会有机会看见了。”此刻,华伯涛忽然想起了此前在飞机上,那段简短的对话,还有张鹤生自信的笑。“中国,道术!”华伯涛喃喃自语,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在这里思考着问题,张鹤生那边却是战斗到了白热化。“吼……吼……”接二连三的被戏耍,两只山魈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短短的三十秒,它们的前肢,胸口,腹部已经被张鹤生的长剑划下了十多道伤口,虽说不深,但泊泊流出的鲜血,却还是令它们感觉到了蚂蚁钻心般的疼痛。终于,第一只山魈刨着大雪横冲直撞了过来,企图利用身体强壮的优势,把这个可恶的人类撞飞。而另一只山魈则在蓄劲后腾空跃起,十只血红色的指甲在阳光下分外妖艳,可以想象,一旦被摸到,整个人就被撕成碎片了。眼见得场子狭小,避无可避,而头顶的山魈业已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斩而来,张鹤生只得倒提长剑,用剑背在头顶的双爪上精妙的一磕,借力后退了一小步,但那只横冲直撞的山魈却在他的瞳孔里越来越大。“砰……”方寸之地,暴雪纷飞。山魈的身体结结实实的撞击在了张鹤生的身上,张鹤生脸色一白,顿时跪在了地上。而那只山魈却也喉头一梗,侧着倒在了雪地里,在它的后背上,露出了一截散发出缕缕寒气的剑尖。只剩了最后一只大家伙了,张鹤生松了口气,脚尖一弹,跃上了半空,在他原来的位置,山魈的红色指甲插在了雪地里,溅起了星星点点的白色星芒。而飞在空中的张鹤生,身体亦在此时诡异的一缩一纵,速度陡然快了一分,还没等那只山魈拔出前爪,人已飞到了它的面前,刚才被重伤的一口淤血这时才喷了出来,‘哗啦’一下盖了山魈一脸!山魈的视觉受到阻碍,模糊地视线中已经不见了这个人类,紧接着腹部一凉,一把铁剑已经深深的插了进去,“呜……”山魈哀嚎一声,浑身气力顿失,两条巨大的前肢松松垮垮的垂了下去,张鹤生趁机往侧面一窜,铁剑一拉一拖,一下子就将这只山魈开膛破肚。清晰地流水韵律从山魈的伤口里传来,那是它大肠和内脏钻出肚皮的声音。瞥了眼三具失去生机的尸体,张鹤生冷哼一声,右手两个指头飞快在胸口点了点,吐出口浊气,然后朝着华伯涛的位置小跑而来。“老张,我他娘的佩服你!”赵勇德抱着冲锋枪,含含糊糊的说道,接二连三的后坐力,将他的肩膀抵的一阵阵抖动,连带着行李箱也跟着摇摆不定。“手生了,要是十年前,我不会受伤。”张鹤生淡淡一笑,横起长剑,护在了华伯涛和刘雨薇的身前,几个突刺,就让一只蓄谋已久的山魈无功而返,连带着胳膊还被捅了一个口子,荡到最高处因为痛的厉害,抓不住藤蔓,巨大的身子倒栽葱般的掉了下来,一头插进了雪地里,不知是死是活。然而,天空中的黑点依旧没有减少,山崖上,时而传来吼叫声,那是山魈首领在无可奈何地愤怒咒骂。片刻,它忽然抓起一根最为粗大的藤蔓,仰天长啸,滑了下来。山顶上顿时一阵**,看到自己的王亲自出动了,剩下的山魈纷纷怪叫着抓着藤蔓跃下,加入了战团。知道营地里的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杨开这一路几乎是冲过来的。他的背后,独眼龙抱着狙击步枪,九筒挎着散弹枪,石头双手握紧手枪,紧随其后。“妈的,这是大兴安岭,还是山魈自然养殖基地?”九筒吐了口唾沫,转过身,对着俯冲下来的两只山魈就是一喷筒子,随后拉动滑膛,一边慌不择路,一边颤抖着塞着弹药。众人的子弹已经不多了,九筒的专用子弹只剩下了三枪的药量,而杨开M1卡宾枪的弹夹也是所剩无几,至于石头的手枪,这种小玩意可以直接忽略掉。“别废话了,赶快回营地补充弹药,和华教授他们汇合再说!”杨开一个闪避,一只从天而降的山魈擦着他的后背掠了过去。正前方,五只正准备攻击营地的山魈转过了头,当看见这几个人类时,四个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形,包裹着森白色獠牙的嘴巴也咧开了一道弧度,像是在窃笑。“吼……”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刨着白雪,山洪暴发而来。“你们身上带手雷了吗?”杨开刹住了脚步,一只手摸到了后腰。“还有一个!”九筒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也有。”石头应了声。“那好,有手雷的,全部给我丢出去,快!”杨开说完,就扬起右手,九筒和石头接踵而至,霎那间,三道圆滚滚的小残影落在了山魈的脚下,散发出缕缕熏人的青烟。“华教授,你们卧倒!”一声呼喊直刺耳膜,躲在行李箱旁边的华伯涛等人就地一缩,双手抱着了脑袋,随即一阵惊雷般的轰鸣在雪地里炸响,以爆炸点为中心,半径三米内的雪块,碎草,石子,泥土全部被掀起,冲了七八米高,在众人的头盔上敲了一阵鼓。五只山魈被攻击型手雷炸的血肉横飞,被撕裂的伤口部位,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糊味和肉香。虽说这些山魈只是被炸断了腿脚,还不至于丧命,但也就此失去了战斗力,一个个哀嚎着在雪地里抽筋,眼睁睁的看着杨开等人奔入营地。片刻,又有几只饥肠辘辘的山魈从藤蔓上滑落下来,想也不想的就扑向了自己的同伴……“没事吧?”回到营地,杨开卡上了最后一个弹夹,突突突的对着天空一轮点射,而九筒已经丢掉手枪,不顾一切的打开行李箱,组装着被拆解的德国铁拳轻机枪,或许是因为他太紧张的,以至于发挥失常,不时有零件滚到了地上,乱成一团。“没事。”终于等来了救兵,华伯涛慢慢探出了脑袋,他那张苍老的面颊,此时一半是雪,一边是黑灰,就像是在煤矿工厂里滚了一圈回来似的,怎一个狼狈不堪。